冬日的一个夜晚,塞纳河畔的沃思画廊里灯火通明,一场画展正在进行。
在所有宾客中,刚刚走下马车的奥塞斯伯爵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昂贵的黑色礼服自不必说,他头上那顶夸张的丝绸礼帽足足比普通礼帽高出十几厘米。不过,没人敢对伯爵的滑稽造型流露出一丝嘲讽,毕竟他是沃思画廊和本次画展的资助人,画展中将近一半的作品都来自他的私人收藏。
伯爵一直是古典油画的收藏爱好者,尤其偏爱克劳德·洛兰的作品。克劳德·洛兰素有“法国古典主义风景画之父”的美誉,本次画展中,他的代表作之一《牧羊人与羊群》就被伯爵安排在主展厅中最显眼的位置。
眼下,画廊中名流云集,而画廊经理却急得冒汗——贵宾数量远超预期,侍者数量明显不足。奥塞斯伯爵非常重视这次画展,他不仅亲自设计了展位布局,安排自家男仆前来服务宾客,甚至连侍者们手中的银托盘都被他下令铺上华丽的丝绸,为的是“不让俗气的银光影响艺术品的高雅”。
此时,奥塞斯伯爵已经把外套、手套,连同那顶夸张的礼帽都寄存在了门厅的衣帽间,缓步走进主展厅。画廊经理眼睁睁看着伯爵的表情由晴转阴,赶紧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怎么搞的?”伯爵压低声音厉声训斥,“部长先生的香槟已经喝完了,居然没人去添。让门厅衣帽间的男仆过来帮忙,客人差不多都到了,衣帽间暂时不需要人。”
“是,伯爵大人。”画廊经理立刻疾步走出主展厅。
奥塞斯伯爵重新调整了一下气息,接下来他还有一场重要的演讲。伯爵登上演讲台,激昂地抒发着他多年来对艺术的热爱。而他钟爱的《牧羊人与羊群》在宾客背后的墙上,与它的主人遥遥相望——
“这是我最喜爱的画家克劳德·洛兰的真迹。他是位天才画家,出生于法国东北部的乡村,曾当过食品工人。久居意大利的他一生钟爱描绘各处风景,看,这幅《牧羊人与羊群》好像是梦幻中的情景:云雾迷蒙,葱郁的大树与光共舞,牧羊人和山羊们在树荫下休憩……这才是理想中的生活。”
然而,就在伯爵即将结束演讲的时候,明亮如昼的大厅里忽然一片漆黑……
宾客们顿时乱作一团,贵妇们惊恐的尖叫声和玻璃酒杯的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好在伯爵临危不乱,他一边安抚众人,一边责令侍者们去找蜡烛。
几分钟后,大厅里终于亮起了烛光,大家刚刚松了一口气,一位大胡子画家却突然惊叫起来:“那幅画!”
所有人的目光马上聚集到画家手指的方向——那幅克劳德·洛兰的《牧羊人与羊群》。
画家的声音嘶哑颤抖:“这幅画是赝品,真品在停电的时候被人调包了。”
即便借着烛光,大家也能断定眼前这幅画是冒牌货,因为它的笔触实在过于拙劣,和克劳德·洛兰的高超技法有着云泥之别。
这下,画廊经理吓得魂不附体,他立刻命人关上大门,并报了警,心里拼命祈祷那幅名画还没被窃贼运出画廊。
杜兰德探长带着探员火速赶到出事现场,很快查出是画廊的保险丝被人动了手脚,只要预设好时间,一个自制小机关就会定时造成线路短路。
大致了解事情的经过后,探长心中不由得暗生疑惑。
这么短的时间内,窃贼能把画藏到哪里呢?
失窃的油画高52厘米,宽42厘米,它可不像戒指、胸针那样容易被藏匿。
窃贼为什么准备一幅如此拙劣的赝品?
窃贼这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做法很不合理。
一位红发小伙子名叫本,他原本是衣帽间的侍者,被经理临时叫到展厅来帮忙。据本讲述,停电时他就站在失窃的油画旁,当大厅突然变黑之后,他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撞倒了,托盘连同酒杯全都摔在地上,酒洒了一地。
的确,探长在那面墙壁附近勘查过,摔碎的玻璃酒杯和红色液体把地毯弄得一片狼藉。
“被撞之后你做了些什么?”听探长这么问,本赶紧回答道:“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想着赶紧把被摔碎的酒杯收拾起来,别弄伤客人。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按照伯爵大人的吩咐去找蜡烛了。我记得衣帽间的一个抽屉里有备用蜡烛,所以就直接去了衣帽间。”
“途中遇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本想了想,又补充道,“哦,我和布利斯在门厅碰过面,他当时要去厨房找蜡烛。”
随后,探长找布利斯前来问话,这个脸颊长有雀斑的大男孩仔细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停电时,布利斯站在主展厅门口的位置,他听到伯爵的命令后立刻去厨房拿蜡烛,途中的确遇到过本:“门厅很暗,我和本撞到了一起,他手里的托盘正好撞到我的肋骨,疼死了。”
探长正打算梳理一下思路,伯爵却找到了他,态度强硬地要求警方释放所有宾客。
只见伯爵已经穿戴好了他的华贵外套和那夸张的高顶礼帽:“太无礼了!你们怎么能扣押这些尊贵的客人这么久?必须马上放他们离开!”
探长望着蛮横的伯爵冷冷地说道:“伯爵大人,如果在下没有猜错,您的帽子至少应该有42厘米高吧?不知您能否将帽子借给在下好好欣赏一番?”
看着奥塞斯伯爵那张由红转青的脸,杜兰德探长知道,自己已经破案了。
原来这是伯爵亲自导演的一出监守自盗的“好戏”,而侍者本则是他的同伙。伯爵因为投资失败濒临破产,于是设计了这起“名画失窃案”,打算借此骗取巨额保险。
伯爵亲自布展,将演讲台设置在油画《牧羊人与羊群》对面。他还故意没有安排足够多的侍者,展览当天顺理成章地将原本在衣帽间服务的本调入展厅工作。
停电后,本将托盘上的酒杯全部打翻到地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取出托盘里那幅被丝绸覆盖着的赝品。当然,伯爵事先要求托盘上必须覆盖丝绸,根本不是所谓的“不让俗气的银光影响艺术品的高雅”,他的真实目的就是用丝绸做掩护。
本迅速将真画和赝品对调,真画被他藏在托盘上,重新用丝绸覆盖。至于那些摔碎的酒杯,他只要谎称被人撞翻了托盘就可以搪塞过去。
不巧的是,调包之后布利斯在慌乱中撞到了本的托盘。想想看,本托盘里的酒杯已经摔碎在展厅里了,他去衣帽间拿蜡烛的时候,为什么还会端着空托盘走路呢?只能证明托盘里有东西。
后来,伯爵又命令本假装去衣帽间拿蜡烛。之前伯爵安排他在衣帽间服务,就是为了这时候他进入衣帽间不被人怀疑。
本来到无人值守的衣帽间,迅速将油画真迹从画框中取下,然后卷起来藏进伯爵的礼帽中。画的宽度有42厘米,因此伯爵才不得不定制这顶高得夸张的礼帽。
做好这一切后,本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蜡烛回到主展厅。至于伯爵,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戴着那顶藏有油画的高礼帽大摇大摆地离开,警方就永远无法找回“失窃”的名画了。到时候,保险公司则不得不付给伯爵高额的赔偿金。但这一切算计最终都失败了,伯爵不但面临破产,还将面临法律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