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唱春深念故人

2021-11-12 08:16王晓
莫愁 2021年13期

文王晓

“三月韭,绿油油;叶叶肥,人人瞅;唱春光,喜心头。”故乡的孩子大多会唱这首和韭菜有关的儿歌。

一位朋友开春后第一个休息日,回乡下看父母,顺便将父母吃不完的蔬菜带回城里送亲朋:莴笋饱满如臂,不像外地高杆伶仃,糙得很;药芹浓绿如簪,不惨白凄惶;青菜乌得发黑,纹路纵深,不用担心农药超标;最是一畦矮韭菜,肯定上过鸡粪,壮实得很,叶短根红,才一拃长,头刀韭,爱死个人。

乡下,我的院子里也有块地,长着几样懒菜,韭菜、青菜必须有。惊蛰过后,看着它们一点点往上长,肥嘟嘟憨态可掬,赏心悦目。我脱去职业装,换上旧衣衫,早晚刷牙,中午吃饭,都喜欢蹲在菜地边上,看“初菘向堪把,时韭日离离”。

这几日,韭菜跟着气温悠然伸腰长个。夜雨剪春韭,春风吹又生,韭菜吃的头和尾,说的是头刀韭和末刀韭的诱人。春初早韭,秋末晚菘,赤米白盐,绿葵紫蓼,粗茶淡饭里自有清雅。受朋友和古人的蛊惑,当晚,我也吃了头刀韭菜,除了油盐,什么都不放,碧绿的汁水溢出盘沿,阳光雨露的味道,甜得人心情愉悦。

我对韭菜最深的记忆来自外婆。外婆住在一条小河的南面,大门一推就是田地。儿时,每年三月都要去看外婆。说是去看外婆,其实是嘴馋,想吃外婆摊的韭菜饼。第一刀韭菜总是留给我们,母鸡生的蛋也聚在瓦罐里。割一把韭菜,切碎;磕两只鸡蛋,搅拌;再加面粉、盐、水,搅成稀糊糊。铁锅烧热,菜油刷锅后,外婆用葫芦做的瓢舀一勺带韭菜碎的面糊糊往锅里箍一圈,立马香气袭人。这样的韭菜饼,带着万物萌生的生机和活力,还有春雨润泽脱胎换骨的新鲜,令人终身难忘。

春天越来越像模像样,走在路上,偶尔抬头,就能看见一树花海。下班后,我去菜场看有没有提篮叫卖的,遇见喜欢的自然带上。我想外婆,我想春天,我想那些有外婆的春天,是外婆让时令和年轮在我的生命里留下深深的印痕,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

我把思念融在韭菜饼里,孩子们吃得欢呼雀跃,尝到了春天的味道。新生的春天,应该在孩子们心中留下印象。让时蔬慰藉一下受伤的肠胃,是春天赋予母亲的使命。外婆是母亲的母亲,把双倍的爱凝聚在我们身上,我们就像稻草覆盖下新育的秧苗、瓜豆苗,安全踏实地长大。

外婆离开我已经27年了,这个春天,我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