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龙龙
缺十根手指,十根脚趾
她像是抱着木桩恋爱
缺一个星期的咖啡
她把2020年的每一日磨成芝麻
缺起伏不定的山峦
他竟在机场里等,或变成大巴
缺预约的号码
他劫持一个医生为逐渐下来的天黑——
请闭眼吧
他们敲着桌子,不想囫囵吞枣
缺干净的抹布
她便炒了丝瓜,给他吃下去
等丝瓜老,成了瓤子
在体内清除油污
王晓笛约我手写两首诗
他说收集一些作者的笔迹,纪念青春诗会
青春褪了我的色泽
诗歌耗骨血
现在还会写字吗
右肩半脱位,右臂已废。签的名都去虎跳峡了
横不平竖不直,吹吹,纸香无人不醉
这一份荣誉伴着光阴,左滑右滑
就滑过去了
拇指按屏
早上和晚上在手机上竟是相同的键
早上和晚上的凤凰花都谢了
荷花开得胆怯
好像半大的孩子胆怯地送妈妈去开家长会
我的爱肿成书面语
脖子以下全是尾巴
拴着一片红树林——年轻时就是键盘客了
后来被选家敲中
他们捏着鼻子,拎着能传世的文字
“我不回去,回北京只能等死
你得祝福我
在外游居、装嫩;天天求诗,求钱,求生存
它们和尊严一样,味苦”
慢慢来吧
从生命树到智慧树之间爬一段下坡路
即使顶一只苹果,吐着信子,撕青春的皮
川河,在哀牢山下也在无量山下
被武侠和古典遗漏的河流
川河,川河,川流不息
迎面撞上几棵点头竹,它们都同意我去怒江
但别吵醒樱花和茶花
川河,一头担着哀牢山,一头担着无量山
像个挑夫,急急地向前赶
川河,你没有被异族征服过
千百年来也没有伸直腰杆
芭蕉叶给绿色提气
盘山道左摇右晃
它们都同意把死去的哥哥葬在山崖
一泓清泉翻山越岭,来到杜鹃谷底
踢倒深潭
话里话外往外赶
挑夫随随便便答应自己的婚事
如果杜鹃啼血是未出嫁的姑娘
横在谷底的老树开了花结了果
如果刀刃上的日子,横着走
那些侠客照不到的地方常有阳光出没
它们不会成为点头一族
八十多岁的老人
给我一盆刚刚摘下的蜂蜜蜂巢
还依据家谱叮嘱我:
不能和葱同食
也不能和独龙族、怒族同食
哀牢山下的男人
无量山下的女人
他们都同意我去怒江,哪怕看一眼
哪怕大峡谷排名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