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角
江山易主,松柏永存。
手中书籍有着兽骨、竹简、丝帛的前世。
历史越来越重,载体越来越轻。
下雪的冬天,我在窗前读史。
反对在自家院里烤火,先烧赤壁,再烧阿房宫;
反对孟姜女转世为雪花,在北风里呜呜地哭,
一哭长城倒下,二哭山河被毁……
朝代更迭如水流过。史书中穿插着两种人:
一种忠肝义胆,在石头前被砍了脑壳,如一块断碑;
一种蝇营狗苟,奸佞一生,试图用谎言,盖住脚背。
吱吱的声音一旦从锑壶里传来
就表示水的身子开始发热
一种执念已经形成
我倾听过那种声音
先是嘈杂,后是喊叫,到最后
是一声歇斯底里的长啸
我见过一壶水,从冷到热
到被烧开的全过程
身体躁动,直到开花,直到在空气中爆炸
谁没有一壶水的经历
身体发烫的时候
忍不住,就吼两声
对一片白云
我有攀摘人间的私心
真到了天上,身子被
一根安全带捆绑
双手有无能为力的悲戚
此生能捏在手里的东西
已经不多:
清风,明月,越来越近的退休生活……
常常我提着两只空手
穿过人群
如一片白云消失于天空
说到时间,可以转世为铁树和石头
那夜我们就坐在活着的时间中
说到古今中外,暴力充斥每一部史书
两岸峭壁,悄悄换作了刀斧
那夜,夜空如铁,月亮出奇的大
人间仿佛丢失了什么
天快亮了,通往山顶的路上
仍有人急行,手里举着萤光的火把
竹鸡的叫声在黄昏时最好听
那音质是铜丝的
也是铝片的
太阳回光返照,竹林里隐藏着
那么多喜爱音乐的人
一条牛听久了,会在枷担下停下来
获得自由的绳索
它也想吼两句,尽管它的
嗓音粗粝,鼻腔里
只有一把年久失修的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