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复景
我祖辈之前,都是不识字的农民,没有一点家学渊源。我父亲也只是读了三四年书,便去当兵了。
我小时候,家里没见有一丁点儿书刊。到我上学后,逐年累积了一些课本,我就考虑着如何去把它安放。最初,我用装秧苗的秧桶来存放;后来又用一些成不了“材”的木板皮,自制一个所谓的书架,让书栖身架上。
工作之后,我做了一个书柜。书柜是我自己设计的,选用存放很久的老荔枝木做材料,并请了当时很有名的吴川木工匠,技艺过硬。三十多年了,几经搬家折腾,这书柜还坚固如初。
我梦想着有一间书房,这个梦,扎进我的生命里,一直都没有退却。这次买了新房,经过反复琢磨,选择了光线较好的一间打造成书房。书房没有繁华的装点,只是利用左边的一壁打制新的书架书柜,右边的一壁安放原有的两个书柜。书房的前面全是红木镶嵌的玻璃滑动门,后面有一门通向小阳台,中间安放一张较大的学习台。书架上摆放着我多年来积存的各种各样书籍,算得上是一个精神食粮的宝库。
这书房,是我心中的一间蕴含情感的屋舍,是为我筑的一个优雅的梦,对我充满想象和诱惑,满足我的一种向往和心愿。这里可以“静锁清秋”,无论外面多么浮躁,也可让我心神清静安然。
我读书几十年,教书几十年,积累了大量的书籍。每次搬家,有些家当可以不要,但书籍、书柜,我是把它当作传家宝。三十多年来,无论我工作于何处,这些书籍和书柜,我不忍割情断爱,总是随我迁徙,与我清淡相守,不离不舍。每搬一次家,书籍本数递增一倍。
孩童时,乡间还是点煤油灯照明,清贫得除了课本之外,无书可读;懵懂得除了上课外,无懂读书。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书还算是给我一点归属与乐趣,让我沉潜于其中,追逐所谓的理想。
每次买到新书,我都视为珍宝,先用一些坚韧的纸把封面包装起来,然后才去读。读完了,再把它存放好。
藏书,沉淀着岁月的韵味,有着独特的神气,可渗入人的机体,转化为一种营养,滋润着读书的人。我想:一个家,没有几本藏书,这家人有点可怜。
我书房里的书,数学、党史、传记居多。我曾以为一辈子都会是学数学、教数学。殊不知,中途却转向教政治,也爱上了传记,特别勤学党史。
进入书房,令我心安。心安之处便是“家”,心有所归就有“我”。书房并无圈闭着我,它连接着世界的纵深,精神的广域。于书柜前流连,扫视柜中的书籍,在书背脊的文字和色彩中,自有一番悦心的感受,自有一种修身养性的意境。心烦气躁时,在这小天地里转一转,想一想,可清凉一下心境,获得心神的宁静。心境好时,在这捧读好书,品尝万千世事,可体验万千种人生,“窥天地之大而忘小我”。在这里,还可以相约书友,结交同道,品茶谈书,叙说今古;还可以玩玩文字,述说心语,寄寓情怀;还可以做着梦中梦,见到身外身。
我与书籍,算是亲和、痴爱,毫无虚意。阅读已成为一种内心的需要,翻着书卷,常常是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被其中的文字击中心中的需求,击中心中柔软的情感。或是凝神深思,或是心潮澎湃,或是拳头紧握,或是潸然泪下。真是“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优乐每相亲”。
我没有受过书籍美学教育,对书籍的依恋,或许就是书籍美学所在。让书籍成为藏品、礼品、财产,应是书籍的生态。
我的书房,是我家中的风景,我的书房,养我,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