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改善营商环境与修复市场信用助力东北振兴

李正强

东北地区是新中国工业的摇篮和重要的农业基地，为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作出了历史性的重要贡献。从2003年10月中央提出了东北振兴战略至今已近20年，其间又于2009年9月、2016年4月、2016年11月（提出全面振兴战略）、2019年8月、2021年8月多次发布支持、指导意见。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先后6次到东北地区调研，为东北振兴倾注了大量心血。在多方共同努力下，东北地区社会经济各方面得到了较好的发展。

近些年来，东北地区总体GDP在全国占比的下降势头得到了遏制，比较平稳。2003年至2012年，东北三省GDP占全国比重维持在9%左右。2013年以来，占比逐渐下降，2018年至2020年稳定在5%左右。但与中央要求和社会期盼相比，东北振兴仍然面临巨大挑战，必须正视东北振兴面临的严峻形势，针对特殊之情、施特殊之策、发特别之力，力争在东北振兴战略实施20年之际，取得突破。

一、不容乐观的金融与资本市场发展形势

金融业发展既是一个区域自身发展的重要表现，也能为区域发展提供巨大的基础性支持。与东北三省GDP占比持续下滑相似，该地区金融发展形势也不容乐观。从信贷市场情况看，辽宁、吉林和黑龙江三省银行本外币存款和贷款虽然保持增长，但全国占比总体保持下降趋势，特别是贷款余额占比由2014年的7.29%下降至2020年的5.65%，而不良贷款率却长期高于全国水平，2010年至2017年，东北三省不良贷款率维持在2%左右，而同期全国平均在1.7%左右；与信贷市场相似，东三省保险保费虽然总量在增加，但保费收入的全国占比也是保持下降趋势，2020年保费全国占比为6.71%，比2013年7.39%下降0.68个百分点。从金融业增加值占GDP比重看，东三省平均7.59%，低于全国平均水平（7.73%），只有辽宁（8.0%）和大连（8.70%）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再看资本市场的情况，东三省上市公司的数量虽然保持小幅增长，但在全国占比的下降趋势非常明显，2020年占比3.54%，比起2006年占比8%以上，下降幅度超过一半，比2011年下降近2个百分点；与此相应，东三省A股筹资金额全国占比保持下降的趋势，2019年更是降为近10年最低点（1%左右，仅比历史最低点2009年的0.7%多了0.2个百分点），2020年虽有一点小幅回升，但这个趋势能否巩固尚有待观察；东北三省2020年资产证券化率平均24.32%，大幅低于全国平均85.56%的水平。而且证券化率差距由2011年的38.32个百分点扩大为2020年的61.24个百分点；再看上市公司的收益水平，2011年东三省上市公司平均每股收益为0.4513元，与全国水平0.5462元比较接近，但从2013年以后持续大幅下滑，也与全国平均水平差距越来越大。2020年东三省平均每股收益0.2171元，比全国平均水平低0.3291元。东三省上市公司的再融资能力在2015年和2016年实现爆发式增长，分别达到855亿和828亿元的历史高峰，但这几年却由于违约事件而出现大幅回落，2018年降为271亿元，2019年竟然下降至91亿元（近10年首次不足100亿元），2020年恢复至338亿元。东三省债券发行总额也呈现相似情形，在2015年（3246亿元）、2016年（3460亿元）达到一个相对较高水平后，近几年出现大幅下滑，2017年降至2000亿元以下，2020年尚未恢复至2400亿水平。

从金融机构数量与质量看，全国前百名银行，东三省有7家（比2016年减少2家），盛京银行是东三省一级核心资本规模最大的银行，在全国排第24位；阳光农业保险公司作为东三省规模最大的保险公司，全国排名第85位；证券经营机构方面，从总资产和营业收入来看，吉林省的东北证券公司全国排名在30位左右，黑龙江省的江海证券公司排名60位左右，而辽宁的三家证券公司基本排在80位左右。

东三省上述金融市场的发展状况，显然难以对东北振兴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二、抓住营商环境建设这个关键，修复市场信用，促进金融市场发展

东三省经济增长与金融发展不尽如人意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营商环境一直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制约因素，多年以来“投资不过山海关”的现象似乎没有显著改善，成了制约东北地区的老大难问题。东三省金融市场发展与全面振兴方面打翻身仗必须下决心解决优化营商环境、修复市场信用这个关键问题。

（一）营商环境对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

大量学者研究表明，营商环境对经济发展具有明显的积极影响，并已成为学术界普遍公认的结论。Djankov等对世界银行营商环境数据的7个子指标进行加权平均，利用135个国家（地区） 1993-2002年的数据研究商业法规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结果发现如果一国商业法规质量从最差的四分之一改善到最佳状态，经济年增长率将提高2.3个百分点。营商环境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优化营商环境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重要途径。Dawson利用90个国家（地区）1975-1990年的数据进行研究发现，改善营商环境会显著提高全要素生产率，降低经济对投资的依赖，从而直接促进经济增长。二是优化营商环境对吸引外國直接投资（FDI）、提高资本积累具有直接正面作用。Piwonski的研究发现，一国政府利用有效政策使其营商环境排名每提高1位，FDI将增加4400万美元。Azman-Saini等利用1976—2004年世界银行营商环境数据研究FDI、经济增长与营商环境的关系，结果显示FDI与营商环境交叉项的系数显著为正。三是优化营商环境可以激发市场活力。Cebula以30个OECD国家（地区）2003—2006年的数据为样本进行经验研究发现，营商环境优化可以显著提高经济活力和人均收入。

鉴于营商环境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世界银行自2003年以来每年度都发布《营商环境报告》，以推动世界各经济体不断健全法律法规制度、注重产权保护、改善政务服务、优化市场准入与执法环境等。

国内学者对中国发展实践的实证研究也得出了相同结论。冯涛和张美莎（2020）通过分析1660家企业在2007—2017年的样本数据，实证检验营商环境、金融市场发展以及企業创新之间的关系，进而得出了优化营商环境有助于提高金融市场对企业创新的要素配置，提升企业创新水平从而促进企业TFP增长的结论。陈太义等（2020）使用中国企业综合调查数据研究表明，优化营商环境将显著提升企业管理者信心，使得管理者能够充分发挥领导才能与组织能力，从而提升企业生产效率以促进企业的高质量发展。

（二）国内营商环境改善成效明显

从国家层面上讲，国内营商环境改善成效明显。我国政府从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实践中充分认识到营商环境对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也非常重视营商环境的改善优化。2019年10月国务院发布《优化营商环境条例》，2020年1月1日正式施行，2020年7月15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更好服务市场主体的实施意见》，强调持续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并提出具体推进意见。今年9月份国务院常务会议又部署在北京、上海、重庆、杭州、广州和深圳等六大城市进一步开展营商环境创新试点，在更大力度利企便民方面进行先行先试。从总体上看，在政府积极推动、社会各界共同努力下，国内营商环境改善取得了明显成效。世界银行发布的调查表明，中国营商环境全球排名已从2013年的第96位提高到2019年的第31位，超越了法国、瑞士等发达国家排名。

（三）营商环境优化与信用修复

东北地区的营商环境优化与信用修复的关键要做好下面几项工作：

一是，高度重视营商环境优化与修复市场信用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国内金融市场环境的建设竞争日益加剧，长三角、珠三角、粤港澳大湾区、海南自贸港、北京自贸区等，都加大力度在体制机制方面进行创新，加大对金融机构、资金和人才的吸引力度。未来一段时间，整个社会资源和金融资源的争夺将会日益激烈，大量的社会资源和金融资源将被长三角、珠三角、海南自贸港和北京自贸区等地区强势吸引。与此同时，东三省金融风险仍然处于多发和频发阶段，营商环境的确很不乐观。万博新经济研究院发布了《后疫情时代中国城市营商环境指数评价报告》，大连、沈阳、长春、哈尔滨的排名基本上在25至30位左右。国家发改委2020年按照开办企业、市场监管、政府采购、获得信贷等18个重点领域，对全国4个直辖市、5个计划单列市、27个省会城市（其中包括10个副省级省会城市）以及5个县级市进行评价，评选出各个领域的标杆城市，东三省只有沈阳在办理建筑许可和执行合同两个领域入选，大连在跨境贸易和保护中小投资者两个领域入选，其他城市在18个领域均为入选。在此情形下，东三省需特别重视营商环境的修复和建设问题。唯有对金融机构和人员提供更为特殊、更有吸引力的政策，在全社会吸引投资和引进人才方面形成普遍的共识和营造更加特殊的环境，才能够实现营商环境的优化和市场信用的修补。

二是，切实加强营商环境优化与修复市场信用措施的落实落地工作。 辽宁、吉林、黑龙江也分别于2016年12月、2019年5月、2019年1月发布《省优化营商环境条例》。有的省还提出“打造营商环境最优省”的口号，关键是要出台一些新的举措，把落实和落地工作做细，切实帮助企业解决实际困难。

三是，切实加强经济与金融市场运行监测监控，坚决杜绝财务造假、资金占用、恶意逃废债等证券违法违规行为，避免信用环境进一步恶化，防范可能发生的风险。从辽宁上市公司债券发行的情况看，东北特钢和华晨两次重大的违约事件发生都对东北融资环境起了很大的破坏作用，导致债券发行规模急剧下降。

四是，对于辖区企业经营过程中发现的问题要及时化解，帮助企业渡过难关，不能等拖到爆雷事件发生、甚至产生区域性和系统性的风险。对于业绩较差的上市公司要加大力度，推动重组、混改和退市，防范风险事件的发生。

三、加强与交易所合作，积极推动东三省企业做好大宗商品价格波动风险管理

如前所述，东三省上市公司业绩长期低于全国平均水平，银行不良贷款率长期高于全国水平。如何破解这一困局？关键还是提高企业自身的风险管理水平、实现稳健经营。企业只有实现了稳健经营，才会有良好的业绩表现和持续的再融资能力。与此同时，为企业提供贷款的银行，其信贷资产质量才有保障。东三省做好下面几项工作有重要意义：

一是切实支持大连商品交易所（以下简称“大商所”）加快国际一流交易所建设，将其打造为更具国际影响力的大宗商品定价中心和风险管理中心。从海内外发展实践看，证券与期货交易所在集聚资金、人才、金融机构以及相关业务等方面具有无可比拟的作用，对地方经济发展、特别是对金融市场发展的带动效应非常明显。纽约、芝加哥、伦敦、法兰克福、新加坡、东京、香港等国际主要金融中心的形成与地位的巩固，都离不开这些城市的证券、期货交易所发挥独特的带动与辐射作用。大商所是东北地区唯一的期货交易所，已经上市的玉米、大豆、生猪、铁矿石、焦炭、焦煤、塑料等期货期权品种关系国计民生、涉及重要产业链以及东北全面振兴战略实施，经过28年的发展探索，已经发展成为多元开放（既有期货又有期权和互换、既有场内又有场外、既有境内还有境外）的、国内重要的综合类衍生品交易所，实现了国内第一个商品期权（豆粕期权）上市、第一个已上市期货品种（铁矿石期货）的国际化以及第一个互换交易平台，成功探索出“保险+期货”服务三农的试点模式并得到党中央的高度肯定（“保险+期货”服务三农和乡村振兴的内容已经连续6年写入中央一号文件），在推动国内衍生品市场创新开放、为实体经济提供价格发现和风险管理功能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已经成为国内重要的衍生品交易所，在国际市场的影响力也在不断提升。大商所对辽宁、对大连金融市场发展的带动作用也是非常明显的，大连从2013年、辽宁从2016年开始，金融业增加值在GDP比重开始超过全国平均水平，这是与大商所近几年的快速发展分不开的。可以说，大商所是辽宁、东三省的宝贝，务必支持好其稳健发展。

二是发挥好大商所的带动辐射功能，积极推动东三省实体企业参与大商所企业风险管理计划，利用财税、信贷等措施，支持各类企业利用期货市场进行价格波动风险管理。

三是积极采取财政政策和政府组织等方式，吸引省内外期货经营机构在东三省开展“保险+期货”服务三农业务，积极支持推动涉农企业参与“保险+期货”服务三农。加大与各类金融机构和市场参与者的合作，吸引更多的机构和交易者来东三省开展业务，提升东三省的金融市场实力。

四是加强与交易所合作，充分利用交易所独特的优势，大面积开展企业风险管理理念与技能培训，提升东三省内企业风险管理水平。可以利用大商所这个平台，党校、金融办（局）、证监局、国资委等共同合作，制定并实施东北地区企业经营管理层风险管理培训计划，利用两到三年的时间对东三省重点企业负责人进行培训，提高东三省企业管理层利用期货期权等衍生品市场来管理价格风险波动的理念认识和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