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
浑河晚渡
提起“断桥”,不禁想起著名的西湖断桥,尽管世人都知道,那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断桥,是源于人们的想象和传说,但仍愿相信个中美好。
其实在沈阳的浑河上,伫立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断桥,它叫浑河桥,却被老沈阳人固执地唤作浑河老桥。
提起浑河上的桥,细说还需从头。
7200多年前,滚滚的河水从山前过,浩荡西流,滋养出四季温暖、雨水充足、草木繁茂的自然环境,也养育出位于今天沈阳市皇姑区的新乐文明。
有史料记载,汉唐以前,浑河被称作辽水,至辽代,由于河水湍急、水色浑浊,改名为浑河。到了明末清初,浑河漕运通航,码头繁荣,这里成为沈阳与外界的通商口岸。
当时,浑河上没有桥梁,两岸往来靠船只摆渡,也正因如此,浑河渡口成为沈阳,乃至沈阳以北地区下辽河出渤海的水运门户。浑河北岸曾有七间房、石庙子、浑河官渡、望北楼等渡口,从这里出发的客货船可直达渤海,去往山东、天津及江南沿海城市,盛景可见一斑。
随着贸易的发展和船只的远航,浑河盛景也在全国声名鹊起。那时的浑河,有戴梓笔下“微风飘短发,纤月傍轻舟”的幽静,也有缪梦轩眼中“声摧雪浪惊雷起,势压风湍阵马奔”的磅礴。
从清代开始,浑河除了春夏秋三季以船只渡河外,冬季还会在河上架设木梁,铺上秫秸,再压上泥土,形成草桥。开春冰河解冻,草桥被河水冲掉,来年重新再搭。
甲午战争后,清廷将辽东半岛割让给日本。1903年7月14日,东清铁路南满支线正式运营,这是沈阳最早的一条铁路,同时,也产生了沈阳跨浑河最早的铁路大桥。南满支线是从新城子到城西部,迂回绕了一个半弧形通到苏家屯的。
待到1904年(清光绪三十年),为争夺朝鲜半岛和中国东北,日俄战争爆发,俄军因军事需要,首次在浑河河面上架起一座军用桥,桥长二里许,柱深五六丈,纯用木材建筑,上敷铁轨。俄军战败后,此桥为日军占有。
当时桥身遭到一些损坏,日军简单维修后,起名大宣桥。1905年4月29日,举行大宣桥开通仪式,日本满洲军总司令大山岩出席。當时,大宣桥头两面太阳旗交叉支立,一日本兵在桥头站岗。桥下,一根根圆木支撑着桥面,浑河岸边停着三只小船。日俄战争结束,日军即将撤出奉天城时,曾逼迫清政府奉天当局出巨资购回大宣桥路权。后大宣桥在1910年一次洪水中被冲毁。
民国初期,浑河又在枯水季节恢复了草桥,虽也有修坚实桥的意愿,但一直没能实现。
伪满洲国时期,为掠夺东北资源,当局开始在浑河上修筑一座混凝土结构公路桥,1942年竣工。这便是开篇提及的浑河桥,如今镶嵌于沈水的断桥。
浑河桥为当时浑河上最早、最大的混凝土结构公路桥,也是唯一一座公路桥,位于沈阳市青年大街南端——自辽代以来,这里就是往来通行的必经渡口,明朝时,在此设置了浑河铺,清朝时,则在此安排了水手和渡船,是著名的“盛京八景”之一“浑河晚渡”的所在地。
桥梁全长644米,宽8.6米,最大净高8.75米。桥梁上部结构为钢筋混凝土悬臂梁,双悬臂简支结构,下部为三柱式混凝土桥墩(即桥墩由3根柱子并排支撑),基础为沉井及基桩,桥身共有30墩、31孔,桥南北还有引桥。桥基础深9米,承载力为10吨。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曾经多次对浑河桥进行加固维修,而它,也在建设之初,为两岸交通及沈阳的城市发展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
家里有座桥
在沈阳人的记忆中,浑河桥远不仅是一座桥。
20世纪50年代,浑河水很浅,桥下的浑河水里无比热闹,有趼堂水的行人,有水里撒欢的马匹和漂在水面上的马拉车,甚至还有两手拎着东西,后背还背着孩子趼堂河的人。为什么不走桥?一是走路嫌绕远儿,二是当时物资紧缺,人们好不容易倒腾到点儿物资,桥上有检查人员,怕被误认为是“倒买倒卖”的小贩。
桥上也不逊色,每天车辆行人鱼贯过往,甚是繁华。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沈阳人都曾记得,抗美援朝时期,就有坦克从桥上驶过,奔向前线。浑河桥是沈阳的骄傲,不可或缺的城市符号。
葛保全第一次见到浑河桥,是在20世纪70年代。“那时浑河桥两岸多是野地或菜地,零星有几个工厂厂房。对不少老沈阳人来说,走一趟浑河桥,就好似去了趟外地。甚至有不少人,半辈子都没见过浑河桥。”葛保全的思绪被拉回到那个“从前车马满”的时光。
1978年,19岁的葛保全走出校门,被沈阳皮毛厂录用,上班地点就在浑南,浑河桥,也成了他的必经之路。
因路途遥远,葛保全需要坐厂里的通勤车上下班,那是一辆大解放,他们一行20多个工友挤站在车后的翻斗里,晃晃悠悠说说笑笑,或唱着歌,一路驶向工厂。有意思的是,车每次经过浑河桥时,大家是不说笑的,“因为桥很高,桥面又窄,桥下河水还湍急,所以走桥时大家都像在憋着一口气,双手握紧栏杆,害怕得很呢。”葛保全笑着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年少的自己。一年后,葛保全离开了皮毛厂,回到市内工作,他与浑河桥短暂的青春记忆也就此告一段落。
到了20世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和两岸发展加快,过浑河桥的车和人增多了,宽度仅有8.6米的浑河桥,开始不胜重负,塞车成为上下班高峰时最常见的现象,甚至过个桥都要排队。为缓解拥堵,相关部门想了许多办法,比如特地将浑河两岸企业的上下班时间错开,行人和非机动车自发组织排队,甚至选出了经常过桥的人当队长值日,维持桥面秩序。还有一段时间,采取了行人、非机动车和机动车限时一两分钟交替通过的办法。
“看到浑河桥,就是到家了。”在王颖的童年记忆里,浑河桥是通往家的唯一路径。
那时,王颖的父母在沈阳柴油机厂工作,后来,工厂从和平区十三纬路搬迁到浑河南岸,父母把家也跟着搬到了浑河南岸,在后榆村租了一间民房。王颖因上学没能随父母一起搬走,她只能寄宿在亲戚家,于是,每个周末早上的跨河回家,成了她最期盼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