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尧 郑达
郑达:我最近几年的创作是围绕“智能的生命体”展开的,这部分在我个人的作品线索里是有一些进化的,不仅仅是技术上的进化,也是工作方法的一种变化。这件作品叫《有机元1》,相当于一个数据的器皿。“器皿”里面充满像水一样的液体。我把和智能数据连接的电子元器件浸泡到池子里,再把AI数据连接到池子里形成一个我所理解的人造的赛博格空间。这个空间相当于水里面的电子生态景观,有自己的生态系统。我是从这个角度创造这件作品的。
我认为它跟“《画刊》封面计划”之间恰好会有同样的诉求,我追求的是一种“差值”。“差值”不断地缩小,映射到我本身的创作诉求上,就是AI的数据跟人本身产生的偶发的真实的数据之间的关系,包括我所理解的世界里面越来越接近,差值越来越小,处于一种临界点。这种临界点在我看来是人造的虚拟世界跟真实世界之间,从数据本身是越来越归零的状态。但从整体人的感知系统出发,反差却越来越大,真正回到我们所想象中的赛博格的空间。
郑达:总体来说,从关键词上肯定离不开“数据”“算法”“自然的算法”。我好奇的是看不见的东西如何变得可见,通过技术手段改变人行为模式的东西通过可视的视觉系统呈现出来。一是从观看的角度从不可见到可见;二是从感知层面,从不能被感知但是被改变后变成人可感知的,总体来说是从这两个逻辑出发的。
郑达:之前我刻意地做过一张图,去观察和回溯一下自己的创作线索:从2015年的《生成的线索》开始,一直到2021年的《肉身机器》,选了三件我觉得关联性特别清晰的作品。《生成的线索》是用程序模拟我自己使用鼠标的习惯,这件作品可以看出我开始借用机器来模拟人的行为,但还是用可视化的状态表达自己。过了4年之后做了《机器的皮肤》,这个阶段开始用机器模拟自然,抓取自然数据,再用机器自主化的运行模式表达这种逻辑:包括机器跟自然融合之后的逻辑,或者艺术家强加给机器的一种表现方式。2020—2021年一直做的《LOW·AIBOX—肉身机器》则完全用智能化技术,从艺术家本身的数据出发,全面抓取肉身数据和环境数据,再放到AI系统里面,然后用AI系统生成一个新的数据包,开始用智能机器跟艺术家一起协同创作。2013年至2021年大概8年的时间,不断地探寻与实验的是如何用机器系统表达数据背后的逻辑,慢慢还是有一些迁移。
郑达:你刚才谈到的“节制”两字,从我自己工作的角度来表述,也许用“危险”两字更贴切。今天不管是美术馆空间、商业空间还是公共空间,大家都能看到很多较轻松的、强调惊奇感的媒介表达。跨媒介的艺术或者科技艺术,天生对这个时代的流行媒介或者大众媒介所推崇的流行文化有“友好性”的一面,但在创作中,我很警惕这种新的媒介所带来的特别“友好性”。
今天的数码电子产品(包括各种不同功能的应用软件),都在注重用户界面的友好、人性化。因为这是科技公司为用户创造价值的方法,但如果艺术也这么做,或者说,至少包括我在内的部分艺术家是不太认可这种状态的。虽然我们使用同样的技术或者媒介,但是诉求点是完全不同的。艺术家需要把用户转化成人的角度。我会从什么是这个时代的艺术去思考作品,用作品反馈到人本身的价值问题上。比如当下的新技术带来的变化或者未来的生活场景,从人的角度去思考到底是乐观还是悲观?在智能机器横行的时代,我们应该怎么跟世界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