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翔鸥
一次上语文课,学到《边城》中傩送和翠翠初遇的片段,《边城》讲的是湘西的故事,老师说,选两个同学用湖南方言演一演傩送和翠翠吧。不知是谁大声喊了我的名字,老师准确地点了我。
我只好站起来,硬着头皮说,我不会说家乡话。
是的,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湖南益阳人,我不会说益阳话。益阳话仄声很多,音还特别重,小时候我觉得很不好听,因此决不肯说,久而久之,真的就不会说了。我以前从不觉得这是遗憾,但随着我渐渐长大,去过的地方越来越远,见过的人越来越多,才知道我失去了多大的一笔财富。
方言的神奇之處,在外地体现得尤为明显。上初中后,每年寒暑假,妈妈都会带我坐火车去旅游。火车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五湖四海的人在此次聚集,我喜欢听来自各地的人们说话,循着他们的腔调,得以一窥他们的家乡。在各种声韵里,我仿佛看见婀娜多姿的江南,粗犷豪迈的塞北,冰天雪地的关东……
在他乡,乡音是最亲切的问候。几年前我和妈妈去云南,阳光热辣,我正欲快走,妈妈却被路边一个卖扇子的小摊绊住了眼。“诶,这个扇子怎么卖?”妈妈一出口,就是惯常的益阳话。“老妈,你说益阳话,人家怎么听得懂嘛!”我有些埋怨地提醒我妈。没想到摊主竟然回复了:“二十五。”她抬起头,遮阳帽下的脸淌着汗,皮肤黝黑,一双眼放出惊喜的光。“益阳来的?”“是啊,你也是益阳人吗,在这做生意?”……摊主说起做生意的艰辛,妈妈则聊起益阳近些年来的情况。这样的场景很奇妙,两个先前完全陌生的人,因为同一种语调,竟然尽心地交谈起来。最后妈妈以二十元买下了那把扇子。现在那把扇子还放在妈妈的梳妆台上。那是一把紫底花面的小扇子,扇柄中部有一段小小的弧度。不算太精致,却让我每次看到,温暖就像烟火般划过心间。
方言就像一把密钥,可以打开只有同乡人才能分享的盒子。在每次的旅行中,我都能因为这一口湖南“塑普”收获许多来自同为湖南人的友爱。我终于明白,也许我永远说不出一句标准的益阳话,但我在这样的语境里长大,方言承载着的地域文化,乡人们所共有的感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将我塑造成如今的模样。我不能与它分离,也永不会与它分离。
乡音的意义,也许就是提醒自己的来处吧。无论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听到熟悉的音调,总能在刹那间忆起故乡,在某一刻泪盈眼睫。
“月亮照耀青窗,窗里窗外皆有青色的光。不管远方如何声讨你是背信的人,月光下总有一扇青窗,坚持说你是唯一被等待的人。”
如果你是在外奔波的人,如果你也曾在某个月夜思念故乡,请你听,你听,月光落在青窗下,响起一片久违的乡音。
(指导教师 甘健)
点评
本文写得“实”。一是心理轨迹真实:从不愿意说家乡话到见识到方言的神奇、亲切,再到对乡音的怀恋,“我”的变化过程可信度高。二是语言自然朴实:全文以亲切的口吻娓娓道来,似与读者促膝谈心,特别接地气,引人共鸣。
(点评教师 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