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弗洛伊德精神批评理论分析艾米·洛威尔的《模式》

2021-11-03 20:56刘佳慧
青年文学家 2021年26期
关键词:未婚夫白日梦弗洛伊德

刘佳慧

艾米·洛威尔(Amy Lowell)是美國意象派的代表诗人之一。其优秀的作品除意象诗外,还有带着浓厚戏剧风格的叙事诗。《模式》便是其中常见的一首叙事诗。许多评论家基于诗中意象认为该诗揭示了战争的罪恶。也有评论家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剖析了女主人公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幻灭,认为其是一个矛盾综合体,虽然想要恢复女性主体意识,但内心深处又对男权社会有所依附。然而,在这些角度之外,诗中还存在着大量女主人公的内心独白和想象,这令精神分析方法成为可能。本文意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方法出发,从无意识理论,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三重人格结构理论以及梦的学说入手,分析女主人公的矛盾心理,以及作者洛威尔的身影,以揭示现代人面临的内心通病。

一、受超我压抑下的本我,已失去反抗能力

弗洛伊德是奥地利著名的心理学家。他通过自己开办诊所以及治疗各种神经疾病的经历总结了有关精神的心理研究理论,创立了精神分析学说。其学说内容包括无意识理论、三重人格理论以及梦的解析等理论,这对之后学者如荣格、霍兰德和拉康的新心理分析理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模式》刻画了一个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贵族女子的形象。她身着模式般的衣物,不断徘徊在模式般的花园小路上。她感到自己内心在激烈地反抗着周遭的一切,她想要逃离炙热的阳光,让身体徜徉在大理石浴缸中。可是在现实层面上,女主人公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作为维多利亚时代的上层贵族女子,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着严格的规范要求。因此,诗中的这些只是女主人公的美好想象。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心理包含三个部分,即意识、前意识和无意识。人的人格也由三部分构成:本我、自我和超我。在意识层面,女主人公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应该有哪些行为举止。可是在无意识层面,当摆脱了规矩的束缚,主人公也渴望像花园里的花儿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微风中摆动。这也是女主人公本我的体现,它毫无理性可言,完全是无意识的,遵循快乐原则。由此,女主人公才会想到脱下身上沉重的枷锁,让身体在浴缸中自然地舒展,因为那是她内心最原始的渴望,是最能让她快乐的。从另一方面来说,僵硬的衣服和模式般的花园背后所体现的社会约束,对女主人公则是超我一样的存在。超我代表社会道德原则,会压抑本能冲动,遵循至善原则。作为英国工业革命的顶峰时期,维多利亚时代无论从经济、政治、文化还是艺术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发展。相应地,当时崇尚的社会风气也多以注重道德修养和谦虚礼貌为主,对个人的行为举止都提出了诸多规范和要求。作为那个时期上层社会的女子,女主人公也毫不例外会被一些“规矩”所约束。由此,外部社会环境的束缚使女主人公内心的本我受到了压抑,她感到十分苦闷,她不断地呐喊:“穿上缎袍的夏天算什么夏天!”这也表明女主人公内心的本我和超我已经处于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当中。作为两种相互冲突的力量,本我和超我一直处于水深火热的对抗中,而自我也在试图调解它们的矛盾。但由于本我总是受到压抑,所以它们三者之间是很难保持平衡的。而女主人公对沉重衣着的抱怨和对自由的向往则表明以往的和平状态已被打破,超我对本我的压抑已使自我无法调解。自我的处境变得异常艰辛,举步维艰。

二、无法实现的现实愿望只能依靠白日梦

在诗的第四节,她的未婚夫,一位威武的军人形象开始出现在她的回忆中。由于战争的缘故,未婚夫无法陪伴在女主人公身边,她只好依靠这种幻想来疏解相思之苦。在第四节中,女主人公更加具体描绘出内心的美好幻想:“我身着粉红和银白的衣裙沿着花园奔跑,/被我的笑声指引,/他跌跌撞撞来追我。”他们在花园里嬉戏玩耍,仿佛那件僵硬衣服的束缚也在此刻荡然无存。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梦的理论。他认为:“人大部分的心理活动都无法直接通过前意识的警戒线,只好借助各种间接形式(如伪装)来得以实现。当夜晚入睡时,前意识的检查作用有所松懈,各种伪装的形象便偷偷潜入,梦得以形成。”而女主人公这里的幻想又并非夜晚的梦境,而是“白日梦”。她幻想着和未婚夫一起玩闹,她会暂时卸下平时的伪装,自由自在地追逐她的快乐。弗洛伊德在《创作家与白日梦》(1986)一书中指出:“白日梦就是成人的幻想。它同夜间的梦一样,都是愿望的实现。”作为一个还未出嫁的少女,女主人公自然是无法和心爱的人一起生活的,且碍于贵族的身份,更不可能以隐蔽的方式实现。故女主人公只好在梦中采取一种间接迂回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愿望。

之后,现实生活的一封信打破了女主人公的美好幻想,将其瞬间化为乌有。由于残酷的战争,未婚夫战死沙场,未能安全返回。女主人公心中那些对于他俩的美好幻想都不可能再实现。而当送信的人将这一消息传递给女主人公时,她却表现出极度的冷静,没有任何询问、哭诉乃至歇斯底里地叫喊,她还告诉身边的仆人给送信使者拿一些点心。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极度悲伤的。“信中那些字眼就像蛇一样在我心上蠕动、啃食。”在陌生人面前,女主人公又一次成为一个僵化如标本一样的人。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中,她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压抑窒息。自己内心最原始最真实的悲痛之情只能被强制关押在潜意识当中。她再次回到了“一举一动都有严格规范”的残酷现实中,而这种压抑正是女主人公产生焦虑和痛苦的根源。

在诗的第五节中,女主人公又回忆起和未婚夫在花园的一次相会。再过一个月,他们就要结婚了。她以为他们之间的结合会打破模式,她会逃离那个模式化的花园,回归自由,她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未婚夫身上。可这一切几乎还没有开始就闪电般结束了。因此,无论怎样女主人公都无法逃出模式的约束。她在诗的结尾所发出的呐喊“模式到底有什么用?”正是超我压抑本我情感的真实写照。在诗歌最后,女主人公的潜意识始终无法超过前意识的检查,她只能继续去压制自己最自然的本能反应。倘若,女主人公无法让内心的本我回归,去平衡自我和超我之间的关系,她的焦虑和苦闷只能伴随她之后的人生。

三、艾米·洛威尔在作品中的无意识体现

创作艺术作品是作家们实现自己愿望的途径。艾米·洛威尔也将自己的无意识幻想投入到女主人公身上,在自己虚构的艺术世界中赢得她从前的梦想。很小便接受私立教育的洛威尔早早就游历了希腊、英格兰等国,大大开阔了视野。这似乎与女主人公的经历相似,这是因为作者原本就对这种生活是有深刻体会的。“一篇作品就像一场白日梦一样,是幼年曾做过的游戏的继续,也是它的替代物。”

洛威尔自身的形象与其笔下各种漂亮的女子形象有所不同。《模式》里的女主人公是一个有着婀娜身姿的未婚少女,漂亮的衣服在其身上是那么合身。况且出身高贵的她,也早早就有了结婚对象,这是诗人洛威尔无法在现实生活中享受到的,她的身材有些粗壮。因此,她只好寄情于诗中的女主人公,将自己对美丽的幻想投入到女主人公身上。而且洛威尔并没有赋予女主人公姓名,因为她在现实生活中是没有任何原型的,也许她就是洛威尔本身一个梦想形象。她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欲望都施加在女主人公身上。但洛威尔也曾有过一次情感经历,她被一名来自波士顿的男子求婚,她也答应了他。这一切本该井然有序地继续进行下去,可最终却因男子的变心导致失败。这对诗人心灵上的打击是毋庸置疑的。因此洛威尔的潜意识里便对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潜在规定抱有深深的质疑和反感。在男权社会中,女人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男性的评价才是她们评判美与丑的依据。于是,很多女人潜意识里企图装饰自己来吸引男性的目光。诗中的女主人公也是如此,她“头上涂着发粉,扇子镶着珠宝”,这既是上层阶级规定的着装,也是在男权社会中吸引异性的穿着。洛威尔的经历令她对当时的社会女性现状感到失望又无奈,她深感贵族社会和男权社会对女性施加的束缚是如此强烈。她塑造诗中的女主人公形象,一方面想要实现自己对美丽的向往,另一方面又想试图冲破贵族社会、男权社会所造成的模式枷锁。但不幸的是,女主人公最后还是没能战胜模式、结束模式。这似乎是一条漫长且曲折的道路。

四、结语

《模式》这首诗刻画了一位18世纪的贵族女子想要冲破模式束缚,但最终失败的故事。她渴望自由的本我在长时间被社会道德的超我压制下,似乎不再有反抗的能力,同时男权社会的压制又是使本我束缚的另一道枷锁,这既是女主人公面临的困境,也是洛威尔乃至现代生活中所有人面临的困境。与当时的维多利亚时代一样,当今高速发展的社会环境似乎也对人们的行为举止提出了诸多的规范和要求,在规范人们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束缚。因而,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又不断被强化,由此产生的心理困境也在不断增多。那么,如何寻求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间的动态平衡成了所有人迫切想要解答的问题,又或者说,三者之间无法达到一种平衡,如何实现它们长期的和平状态也是所有现代人想要解答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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