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远
晚秋,寒风吹起,各种鲜花次第凋零,但有一种洁白的苇花,在苏北的河畔遍地开放。黄昏的时候,我经常去乡间的河边走一走,看一看河边望不到尽头的苇花。那些苇花宠辱不惊,随风飘荡。有时,我会站在河边,看看苇花,看看天边的云,想起往事,心中一片微澜。
2000年以前,苏北名镇如皋东陈镇,有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学—东陈小学幼儿园,该园有一位爱好诗歌的女教师,名唤“玲子”。玲子高高的个子,身着一袭棕色的风衣,乌黑的头发,明眸皓齿,说话轻言轻语。那年秋季,我刚到东陈小学任语文老师,一次周末的黄昏,玲子对我说:“我们去看苇花吧。”我们便一起来到了校外的河边。那一天,秋高气爽,白云在远空闲游,偶尔有一只水鸟从眼前掠过。我手摘一朵柔情的苇花,远望天际,蓦然回首,伊人在伴,风衣飘飘。玲子说:“我们写一首诗吧。”我说:“我们一起奔跑吧。”玲子就手持苇花奔跑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回眸向我微笑,玲子奔跑的身影在我眼里像极了那一枝摇曳的苇花。
玲子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她班上的学生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有一天傍晚我没有课,在学校的操场,我看见玲子在教学生们跳舞。玲子一袭乌黑的披肩长发,身着浅红的风衣,随风翩翩起舞。我就站在操场的一边,站成一棵树的姿势,一言不发。玲子不经意之间发现我站在操场的一边看她,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的舞姿一下子就乱了……为了不打扰她上课,我离开了操场,回到了宿舍。但是她的舞姿,以及她突然涨红的面庞总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记得那年晚秋的一天晚上,我正在宿舍备课,突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身着黄色睡衣的玲子宛如一位仙子凌空而降。我赶紧搬凳、烧茶。我的床上、茶几上散放着舒婷、海子、陆俏梅、张小波的一些诗集和文章。玲子说:“不要备课了,今晚我们聊诗吧。”那晚,我们从舒婷的《致橡树》聊到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陆俏梅的《南方唱给北方的情歌》聊到张小波的北漂作品,及文人在北京的发展。我们忘记了时间,也记不得烧了多少壶茶,只记得玲子那晚特别兴奋,一会儿倾听,一会儿又站起来在室内走一圈。我看看窗外月已西沉,便送她回宿舍。告别的时候,她喊住我,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有点儿湿润。第二天,听食堂的范师傅说玲子宿舍的灯不知为什么彻夜未熄。
离开东陈小学以后,玲子再没有和我有任何联系。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一份报纸上看到玲子写的诗歌。诗歌的题目我记不得了,只记得读诗的时候,我的心又回到了古镇,回到了河边,又看到了那一片片洁白的苇花,以及那飞向远方的飞鸟。
今年深秋又至,东陈小学西边河畔的苇花又要盛开了。我在想今年,不,最近,我要去东陈,我要去寻找玲子后来的足迹,我要去寻找东陈小学的旧址,我要去尋找那一个弯曲的河流,我要去摘一朵圣洁的苇花,摆在自己的案头,作为我永远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