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麦田（外一首）

张克铖

六月的麦田  一把把镰刀插上翅膀

它们与太阳一起炫舞飞扬

麦穗争相捧出丰腴的体香

豪迈地倒在鸟雀们惊羡的眼神里

隆隆的机声和着粮农的欢呼声响彻田野

“今年又是丰收年”

远远地  我看见

母亲的银发在麦茬里一闪一闪地挪动

几颗遗漏的穗头被牢牢地

攥在松树皮一样的手中

城市的草  母亲的原

城市的公园  街角  路边

一簇簇佝偻的身躯在蠕动

干了一辈子农活的母亲

在城市里种起草来还是那样上心

一片片巴掌大的空隙

依然当作自家的田地

母亲和她的伙计们

一张张黝黑的面庞乐此不疲

在我眼里几乎全一色的青

母亲皲裂粗糙的手却挨个儿分得清

什么野牛草  狗牙根草  地毯草

这些一身土味的乡野寻常物

紧随着母亲蹒跚的脚步

竟也落户到了城市

城市里博人眼球的

往往是那些鲜艳招展的花枝

甚至攀爬栅栏  墙角的野蔷薇

唯独这些草的外形

和母亲的衣服一样稀松平常

母亲从没想过给这些草

来个一鸣惊人的创意

母亲喜爱大海

就像她喜爱蓝色的天空

母亲喜爱草原

就像她喜爱绿色的田野

住在城市高楼的我

眼前时常浮现塞北高原

藍蓝的天空下  一望无际的草原

成群的牛羊  徜徉在草丛间

我年少的梦  竟在母亲苍老的额头绽放

春风从大草原吹过山村  吹向城市

城市便多了草原的气息

母亲把草儿从乡野迁徙到城市

城市便生长在母亲的草原

我像牛羊一般

匍匐在母亲的草原里尽情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