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登花果山

倪庆中

七月，本是炎热的主宰，但连绵的阴雨让夏天失去了炎热的本性。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一位狂浪的画家，将水墨一股脑儿地倾出，涂抹在韩李镇的天顶。向南随意一望，东西走向的云台山脉被低沉的雾霭笼罩，满山像吸足雾气的“水袋”，鼓鼓囊囊，横亘在朦胧缥缈之中。我们户外登山队在韩李镇街整理好着装，向着“水袋”里的花果山峰顶开拔。

从野道攀登一个小时之余，我们到达了半山腰。此时，雨又下了起来，漫山遍野，轻轻地、密密地、细细地、悠悠地，整个可视的云台，变成了雨的天下。我们穿着雨衣，沿着涧沟，像山中流动的彩虹。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跋涉，我们登临了一处别具风貌的无名山崖。山崖像被有意削凿，先前嶙峋峥嵘的山体到此处戛然而止，如同刀切一般，形成了一个立起放置的平整面体，如同多面灰旗整齐有序地插在峰峦之上。此时的雨更加欢腾了，落在旗岩上，随风一吹，溅起的水滴如同碎珠裂玉，晶莹剔透，在我们眼前闪动。旗岩之上，一条细长的水流贴着石面而下，到达洞口，又悬空而落，酷似笔直垂挂的白金项链，妩媚招摇。这就是传说的白龙潭。我们站在白龙潭下，墨石、清水、绿草、幽树，都以无限的美好滋润着心灵，疲劳自然消解，浑身又添活力，向前、向上的劲头又在脚底集结。

再向上就是花果山的顶峰—玉女峰的所在了。我们到达玉女峰迎曙亭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玉女峰的整个姿容隐于雨雾之中。玉女峰外，迷迷蒙蒙，只剩下漫天的墨云，就连康熙皇帝的“遥镇洪流”的题字也被墨云遮没。峰边的亭子、碑石等都隐隐约约露出些许轮廓，天与山完完全全地交织在了一起。雨雾中的玉女峰风姿绰约，像是从山体中硬生生地插上去一样，斜石突兀，峭峻危立，人在上面，如同踩在一块千米之高跳台的木板上一样，脚下朦胧沉寂，真让人惧悸丛生，但也鲜明地感受到了踩峰脚下的豪迈。多少年来，玉女峰接纳了无数游客与它亲密接触，就连康熙也禁不住感慨山、海、天的交融所演绎出的绚烂奇幻之景，何况他们登攀花果山的时候，云台山还处于浅海之中呢！于是，他龙颜大悦，振笔一挥，写就“遥镇洪流”四个大字，这其中所蕴含的意味，指山指人，不一而论，但山海交汇，山水一色的烟雾迷蒙，缥缈世间的异景迥色，一定是深深地吸引他了。李白也被吸引了，发出“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的睹景感悟，只不过他的感慨给玉女峰镀上了一层轻愁的色调。苏东坡也被吸引住了，“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方丈有无间”的诗句充满了对神秘、秀美的苍梧的向往。可惜的是两位大诗人没有将诗情具体到玉女峰上，让玉女峰空有凌云之态，而无文化之力，否则一定会加深吸引游人的自然魅力。这让我想起了著名诗人舒婷在她的《神女峰》中写道：“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上痛哭一晚。”玉女峰的爱人是谁呢？是对面的另一座高峰—清风吗？它是不会哭的，人生有如此美景陪伴，再有相恋之人相对，肯定是笑意千年，人生无憾的。花果山雨中景美，倘若揭開雨纱，阳光万里，峰谷皆辉，花果山曼妙之仪，更加会让我们流连忘返。

余秋雨在他的《山河之书》的《三峡》篇中说道：“后辈子孙能够平静地穿越三峡，是一种莫大的奢侈。”今天，我们能在雨中登临花果山玉女峰，也应算作是一种大自然给予的奢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