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刘文平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想好好地为父亲洗一次脚，做一餐父亲想吃的饭菜，陪父亲好好喝一次酒，可是这个愿望永远无法实现了。每每想到父亲，不禁悲从中来。

父亲一生善良节俭，他不识字，知道没有文化的苦，因此就是再苦再难也要让我读书，他说知识能改变命运。家里养的母鸡下了蛋，父亲从不让母亲拿到街上卖了换钱，总是让母亲煮给我吃，说读书人用脑的时候多，多补补身体，对学习有益。

农村里的生活条件很苦很苦，但父亲处处关心着我，饭菜做好后，总是让我先吃饱、吃好，而父亲，作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却总是半饱着肚子去干繁重的农活。

父亲喜欢喝酒，在干活太累的时候，总喜欢轻喝一小口，那一小口酒对身乏体累的他来说，就像是莫大的享受，喝一小口，慢慢地、慢慢地下咽，随着父亲嗓子里“咕噜”的一声，父亲一身的疲惫和劳累似乎就被这一小口酒化解了。

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发现父亲常喝的那半瓶酒总不见少，后来妈妈告诉我，父亲为了能给我省下一点儿钱增加营养，并且买学习用品，一直不喝酒，实在忍不住了，就打开瓶盖闻一闻酒香便满足了。

小时候，我特别淘气，没少挨父亲的巴掌，心中莫名地对父亲有一种畏惧、讨厌，甚至想早点离开这个家。机会终于来了，我考取了远方的大学，开始了艰难的求学生涯。当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父亲特别高兴，破天荒地喝了半斤白酒来庆祝。父亲高兴得喝醉了，他醉了说着酒话：“老天有眼，我家也有大学生了，再苦再累值得啊。”

快要开学了，父亲在送我上火车的时候，用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拉着我的手一再叮嘱：“孩子，出门在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给国家和社会添乱，自己的困难自己克服，自己想办法，你要为咱家争气！”火车启动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见父亲眼里有晶莹闪亮的东西……第一次离开家乡，看到父亲眼泪的那一刻，我也哭了，我在为自己的终于逃离的想法而深深地自责，我心里暗暗发誓：父亲，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一定出人头地。

大学第二年，一天自习课的时候，我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母亲说，父亲得了病，医院已下了病危通知书。我连夜赶回了家，看到父亲还是那样刚强，在病魔的折磨下也不呻吟。看到我回来，父亲笑了。他对我说，让我好好照顾、好好孝顺母亲，母亲辛苦了一辈子，连县城都没有去过，没有一件好衣服。父亲还说，这次没有办法再陪我们了，让我要好好做人，做一个有出息的人。父亲告诉我，男人不能随便哭，必须坚强，家里要靠我支撑下去。我憋住眼淚，在父亲病床边发誓：我一定牢记您的话，好好做人。

晚上，母亲告诉我，家里没有钱了，能卖的都卖了，只有房子了，告诉我准备父亲的后事，我心里知道医疗费、住院费基本花光了我们家的积蓄。父亲没有其他收入，我知道父母已经为我竭尽了所有，那些住院费、治疗费还是父母靠养殖和平时省吃俭用慢慢积攒的。

我们村同姓的只有我们一家，农村有大办丧事的传统习惯，但是父亲临终时，还是嘱咐我们丧事要简单办理，可以先火化，再出丧，尽量少麻烦大家。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办完父亲的丧事，晚上，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无声地流泪。看到房间里的妈妈满头的白发，呆滞的目光，我心里很痛。经过一夜的反复考虑，我做了人生最大的一次决定。我卖掉了唯一的房产，用这些钱还了大部分的债务，最后开始出门找工作。为了父亲的嘱托，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好好活下去！

父亲啊，父亲，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