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军总医院礼堂的回忆

周永隆

前些日子，去东城北小街一带拍摄胡同。走到东四七条东口时，我忽然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一个大院，那是原来陆军医院生活区的大门口（现在的陆军总医院大门已经朝北开在了东四十条往东的大街上），里边有一座我熟悉的建筑，那就是陆军总医院礼堂。

“混”進礼堂“蹭”戏看

铁门开着，我走了进去，看到了那座建筑，惊喜的是它居然还健在。想起小时候，这个礼堂的建筑外立面是红砖砌成的，而现在整座礼堂被涂成了黄颜色，好在整体结构并没有变，所以我一下子认出了它……

20世纪60年代，这座礼堂经常放电影——《地道战》《上甘岭》《南征北战》，等等。除此之外，还经常有剧团来这里演出精彩的革命样板戏，比如风靡一时的《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那个时候老百姓的文化生活都很单调，所以能有机会看场电影，或是看戏，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记得当时的礼堂门口是对开的铁栅栏大门。我那时还是10多岁的毛孩子，只要听说总院礼堂晚上有节目，就会兴奋异常，和伙伴们相互奔走转告。到晚上趁着月黑风高、没人看见的时候飞快地爬上栅栏门，跳进院里，跑到礼堂前，想尽办法混进去看节目。虽然能混进去，但肯定没有座位，只能站到礼堂最后面去看，还经常被查票的赶出来……

有时实在混不进去了，就只能在门口等票，有好心人会把没用上的票送给我们这些孩子。不过这种机会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只能窝在礼堂门口听演出的声音，等演到一多半的时候，看门的人不管了，我们才能混进去看个“尾巴”。

红极一时的样板戏

八个样板戏火爆那些年，总院礼堂也经常演出样板戏，不过基本上没有专业剧团，而是那些工厂企业的业余剧团来演。那时候工厂、学校掀起了大力宣传和学唱样板戏的热潮，很多企业、学校都成立了剧团，业余时间排练革命样板戏，所以礼堂三天两头儿有剧团来演出。虽然不如专业剧团演出的精彩，但我反倒是很喜欢看业余剧团的演出，原因是比专业剧团更有意思，能够看到许多的“笑话”。

有一次，我看一家工厂演出的《红灯记》，李玉和痛斥叛徒王连举出卖战友的那场戏。李玉和有一句台词是“羞煞你这奴才……”边唱边一步步逼向王连举，王连举吓得连连后退，演员因为缺乏经验，在舞台上太靠近台前，结果王连举慌乱之中，忘记后面就是台下乐池了，幸亏演李玉和的演员及时停下脚步，连连向他使眼色，王连举回头一看这才发觉已无路可退，在台边上打了个忽闪，险些就掉下了台口，惹得台下观众一片惊叹，为演员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另外一场是李玉和与铁梅父女告别那场戏，李玉和就要赴刑场就义，临行前取下头上的长围巾，给女儿铁梅戴上，戴头巾应该先把头巾挂在脖子上，一头短，一头长，然后把长一些的向后甩到后背上。但是演员有些紧张，毕竟是业余演员或是初次登台，他竟然把围巾短的一头向后背去，结果铁梅胸前的围巾一头特别短，而另一头却长到了膝盖，在观众面前出了洋相。幸亏演铁梅的演员还挺沉着，面对这种尴尬，很冷静地把围巾重新整理好。因为是非常严肃的革命样板戏，观众们并没有起哄，而是看到铁梅冷静的举动之后，反而报以热烈的掌声。

还有一次看《智取威虎山》，杨子荣在威虎厅里智斗小炉匠那场戏，杨子荣临危不惧，在座山雕和八大金刚面前舌战小炉匠，最后代表人民处决匪徒小炉匠。当他把小炉匠抓到后山执行时，举起枪朝跪在地上的小炉匠扣动扳机时，枪却没有响，第二次再次抬手举枪瞄准，枪还是没有响……这场面可难坏了场上的两位演员，他们俩你看着我，我瞧着你，不知如何往下演。演员和观众的气氛难受得令人窒息，台下起哄的声音开始响起，突然后台一声清脆的“枪声”，演小炉匠的演员这才醒过神来，赶紧知趣地倒下去，杨子荣这才松了口气，把那支哑了火的道具枪收起，看到这儿，直乐得我喘不过气来……

大幕随即拉上。原来是幕后助手使用的道具枪里的砸炮受了潮，哑了火，另外一位助手急中生智，在后台找了一块板子，使劲地敲了一下幕后的地板，这才响起了“枪声”。

每次我看这些演出都很兴奋，既受了教育，又看到了演出中让人捧腹的一些花絮，觉得非常的好玩，那是我少年时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

今天我站在礼堂前，脑子里不禁想起小时候在这里经历过的许多趣事。人生苦短，岁月如梭，一晃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也不知那时的伙伴们如今都去了哪里？但那些有趣的故事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想起少年时的淘气，也怪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