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美国漫画中超级女英雄在女性解放运动影响下的演变分析

李牧歌

（美国雪城大学,美国纽约州雪城市 13210）

20世纪30年代，第1位超级英雄“超人”的诞生引发了超级英雄漫画的狂潮，成为当时大多数期刊连环漫画的题材。甚至直到现在，超级英雄的热潮依旧在全世界蔓延，形成一种独一无二的文化现象。超人出乎意料的成功引起许多创作者的纷纷效仿，诞生出许多各式各样的超级英雄。但当时女性超级英雄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能被叫出名字的女性角色更是寥寥无几。

一、女性超级英雄的形态表现

1.神奇女侠-第一位超级女英雄

20世纪40年代，超人，蝙蝠侠等超级英雄的出现，将连环漫画带入一个新的繁荣时代。在缺少女性超级英雄的背景下，神奇女侠（WonderWoman）诞生了。作为最受欢迎和标志性的超级英雄之一，神奇女侠的演变反映社会对女性的期望。她不仅仅是一个虚构的角色，更是一个女性成长的故事，女性权利进步的象征。神奇女侠是由威廉·莫尔顿·马斯顿和哈里·皮特为DC漫画公司创作的。发明测谎仪前身的马斯顿是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女性运动的支持者。[1]

神奇女侠是亚马逊的戴安娜公主（Diana Prince），具智慧，美貌，力量于一体，是一个理想中的完美女性，也是一位女性解放者。在全是女性的亚马逊人的起源中，她们被赫拉克勒斯欺骗并奴役，最终在阿佛洛狄忒的帮助下逃离原来的世界，建立天堂岛。美国空军史蒂夫·特雷弗开飞机在岛上坠毁，在神奇女侠照顾下他恢复健康，之后他们一起前往美国，成为守护美国的超级英雄。神奇女侠作为正义协会的秘书第一次出场于1941年的《群星连环漫画》第8期，一个符合当时大多数女性的职业。直到1960年神奇女侠才正式成为联盟中唯一的女性成员。[2]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背景下，男性参战导致许多岗位空缺，女性不得不从家中走出，从事男人的工作。神奇女侠作为战场上的女性，她的爱国和英雄主义对男性和女性都有着无法比拟的鼓舞士气的作用。如图1所示，她冲在前线战场，一次又一次击败敌人。神奇女侠也跟蝙蝠侠和超人一样拥有双重的秘密身份，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符合当时的流行文化，但也反映战时人们对女性的期望，不仅代替空缺的工作岗位，也要兼顾抚养孩子照顾家庭的双重身份。

图1.《神奇女侠》#1,1942.

与此同时，神奇女侠也受到许多负面指责，过于性感的着装，以及经常被其他反派角色捆绑，有着施虐、受虐的倾向。漫画历史学家汉利·蒂姆说过，神奇女侠象征着女性优势和女性统治社会，然而这位女性统治者在被“捆绑”和她在“拯救世界”的描绘频率一样高。①由于1954年漫画法典管理局对漫画内容的管理，神奇女侠不合时宜的潜在性行为的形象得到及时制止。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男性回归工作岗位，超过百万的女性被解雇。为了迎合对女性在家照顾丈夫抚养孩子的期望，亚马逊人不再是神话中的强大战士，她们更乐于成为有丈夫和孩子的家庭主妇。神奇女侠放弃她的超能力，离开亚马逊家族，决定和史蒂夫定居在一起。她的角色特性开始转向更传统的女性。她的超能力也变成阿佛洛狄忒的礼物，新的起源故事摧毁了马斯顿基于女性优势所创造的初衷。

70年代时的DC漫画公司面临着严重的销售额下滑，于是他们决定改变一些内容来重新吸引读者。如图2所示，神奇女侠在第178期抛弃原本的战袍和职业装，从回归家庭的超级英雄变成一名卧底的超级间谍。虽然女性解放运动的推行使神奇女侠恢复超能力，但是角色的改变使许多人并不满意。在女权主义者格洛丽亚·施泰内姆的帮助下，身着经典服装的神奇女侠在1972年刊登在《女士》的杂志封面。神奇女侠被选为《女士》的非官方吉祥物，成为日益壮大的女性解放运动的象征。随后她也恢复超能力和经典的形象，在1973年回归于《神奇女侠》。[3]

图2.《神奇女侠》 #178,1968.

2.猫女-深受喜爱的反派角色

DC漫画中另一位深受欢迎的女性超级英雄是猫女（Cat Woman），本名塞琳娜·凯尔（Selina Kyle）。不同于神奇女侠，第一次作为配角出场的猫女，只是为了推动蝙蝠侠的感情线而出现。她身穿黑色夜行衣，是一名狡猾、喜欢冒险的盗窃犯，经常徘徊于反派与英雄的角色之间。由于出乎意料的受欢迎，从一个漫画配角成为女主角。

猫女是由比尔·芬格和鲍勃·凯恩共同创作。他们觉得女人是像猫一样的生物而且猫也是蝙蝠的敌人。他们想用一个性感女性角色吸引男性读者，同时也可以吸引女性读者。所以在设计上，她是一个友善的反英雄形象，虽然是名盗贼，但同时也和蝙蝠侠有着复杂的感情关系，能给蝙蝠侠的故事带来浪漫色彩。[4]

如图3所示，猫女最早以珠宝盗贼的身份出现在1940年的《蝙蝠侠》第1期。第一次出场的猫女还不是以现在的形象出现。她身穿时髦的裙子，留着蓬松卷发，是当时流行图画中对女性形象的描绘。尽管猫女在一开始出场很受欢迎，但是由于违反《漫画法典》对女性角色刻画的要求，所以1954年到1966年停刊一段时间。

图3.《蝙蝠侠》#1,1940.

由于70年代的女性解放运动的逐步推进，已经开始影响到漫画创作。在DC漫画的多元宇宙中地球二号上，猫女与蝙蝠侠有一段婚姻，并有一个女儿名叫海伦娜·韦恩。这段受到争议的婚姻，使她最终离开丈夫选择再次成为猫女。这正映射当时女性想要争取平等权利的其中一点，女性离开丈夫后可以获得经济和感情上的独立。

之后猫女的起源被修改过许多次，成为更加独立自主，不受压迫的女性形象出现。1986年的《蝙蝠侠：第一年》描述她是一个受到皮条客虐待和摆布的性工作者。为了生存她必须忍受暴力，而这教会她要为保护自己和为同受虐待的女性而战。有次她在街上遇到一个年轻的流浪女子霍莉·罗宾逊，就把她带回家给她提供住的地方。瑟琳娜不得已以一个蒙面小偷的身份来维持她和霍莉的生活。在与蝙蝠侠对抗之后，受到启发并成为猫女。《猫女》第2期则提道瑟琳娜的童年故事，母亲玛利亚·凯尔在瑟琳娜小时候自杀身亡。而父亲因为憎恨母亲的自杀所以痛恨瑟琳娜，之后酗酒而死。随后瑟琳娜几经波折被幸运女神妈妈收养并教她行窃。瑟琳娜不堪受到压迫因此逃跑，在绝望中不得不通过妓女工作来维持生活。瑟琳娜的童年遭遇让读者们更加理解与包容她，使她的角色更富有魅力。尽管被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所困扰，最终她拥抱过去的黑暗，实现她内心的完整与独立。猫女鼓舞着许多受到压迫的女性，要不堪屈服奋起反抗，最终才能走出困境活出自我。[5]

如图4所示，瑟琳娜终于在1993年推出个人漫画系列《猫女》，她被描绘成一个高尚品德的，乐于助人的国际盗贼。她不再只作为蝙蝠侠感情线的一部分，她会为秘密政府机构工作，保护高谭的街道。虽然作为一个反英雄角色，但是她总帮助哥谭市铲除恶势力。与此同时，猫女外形上的服装也在逐渐变化，由一开始的女性传统连衣裙变为个性的夜行服。猫女代表对传统女性形象的颠覆，强调女性经济和感情上的独立。女性不再只能依附男性而生存，爱情和婚姻不是生活的全部，她们有权利选择为自己而活。

图4.《猫女》#1,1993.

3.凤凰女-强大的超级女英雄

漫威也同样有女性超级英雄，凤凰女（Phoenix）本名琴·格雷（Jean Grey）是漫威宇宙中最出名的角色之一。诞生于60年代的琴不像神奇女侠的英勇好斗，更像《女性的奥秘》描述中当时普遍女性的生活状态。她是个温柔、脆弱的，向往爱情的女孩。她的超能力心灵感应是将物体移开，而不是和敌人打架。

琴·格雷是由斯坦·李和杰克·柯比共同所创作。在X战警成立初，琴·格雷就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出现（见图5）。相比之下，神奇女侠则先以秘书的身份出现，随后才成为正式团队成员。尽管如此，琴的女性身份是她在团队里的唯一特征，就像蓝精灵里的蓝妹妹“蓝妹妹综合征”（Smurfette Syndrome）。②

图5.《X战警》 #1,1963.

琴的起源故事是在10岁时目睹自己的好友安妮死于车祸，随后超能力被激发陷入昏迷。医生把查尔斯教授介绍给她的父母，教授建议她留在泽维尔的天才少年学校学习。之后教授消除琴在童年时的心理障碍，因此她能够简单地使用和控制她的心灵感应能力。从她开始跟教授学习时，教授就因为担心她而压制她的超能力，然而这也阻止她学习和使用她的全部超能力。与之相应的现实社会，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家庭，女性也是处处受到男性的压制。

进入70年代，为了响应女性解放运动，克里斯·克莱蒙特试图创造第一个宇宙级别的女性英雄，他们决定把琴进化成凤凰女，从最弱的成员转变为X战警中最强大的一员。琴与队友遇上强烈的太阳风暴，她因为救队友而暴露在致命剂量的辐射中。琴在弥留之际呼唤到宇宙凤凰之力，依靠凤凰的力量，琴救下X战警们，而她则成为凤凰之力的容器。作为女性角色掌控大局并救下所有人的剧情，是对已往男权文化的颠覆。琴的行为代表着女性能拥有和男性同等的能力。在《X战警》第101期，她以惊奇女孩的身份去世，并以凤凰女重生。（见图6）琴破除教授在她脑海中设置的障碍，终于从教授的控制中解脱出来。这映射当时女性迫切想要摆脱男权对她们潜力的束缚和压迫。[6]

图6.《X战警》#101,1976.

然而萨利克鲁普和伯恩认为她在书中吸引太多的焦点，压盖住其他角色。在《凤凰女：不为人知的故事》的故事中，琴被幻想大师迷惑心智，能力被完全释放出来，吞噬一颗恒星导致近50亿人的灭绝。教授将琴的力量降低到原来的水平，使她恢复正常。然而外星种族要对琴进行审判，为了赎罪和不再伤及无辜，琴决定自杀从而拯救所有人。虽然黑凤凰被广泛认为一个经典的超级英雄故事，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站在男性角度的故事。③故事并不只体现在她太强大从而失去理智，而是男性普遍不相信女性能拥有过于强大的能力。虽然女性解放运动影响了许多女性角色，但是大部分创作者仍被根深蒂固的男权文化所影响，即使是到现在。[7]

二、对女性超级英雄角色的评价

在连环漫画繁荣发展的同时，美国女性解放运动在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迎来第二次浪潮。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超过百万的女性被战争期间的职位解雇。到60年代女性争取平等权利的呼声越来越高。贝蒂·弗里丹于1963年出版一本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书《女性的奥秘》。她在书中采访并记录中产阶级受教育妇女由于有限的生活选择而遭受的情感和工作上的压迫。这本畅销书激发成千上万的女性寻找除家庭主妇以外的成就感。这场女性革命对政治、文化、经济上都有着很大的影响。作为文化输出的漫画公司，不得不听取女性群众的呼声，从而在故事内容上和角色性格上都做了适当的调整。这对超级英雄包括神奇女侠、猫女和凤凰女产生重大影响，推动她们的角色演变。

女性角色特征的片面也因为当时大部分漫画创作者是男性，从男性角度创造出的女性角色自然会带有滤镜。与现在的男女创作者比例相比，当时缺少女性工作者也因为在工作和教育上都存在着性别歧视的原因。由于女性解放运动的推行，于1964年修订的《公民权利法》表明禁止基于性别、种族、宗教和民族血统的就业歧视，以及1972年修订的《教育法典》表明男女拥有平等接受高等教育和进入专业学校的机会。对比当时，现代美国女性生活的巨大改变主要归功于妇女组织推动的立法和法规。但是在当时，女性主要推行的平等权利是相对个人的，比如让丈夫承担一定的家务，受虐待的女性可以离开伴侣获得经济和情感的独立，在工作中获得平等的晋升等。作为深受女性解放运动影响的超级女英雄神奇女侠、猫女、凤凰女，从她们角色演变中能看到这些推行的平等权利在她们身上都有所体现。[8]

三、结语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可以看到美国超级女英雄在社会影响下发生的演变。从神奇女侠变为家庭主妇，到成为宇宙级别的凤凰女，女性角色在漫画中变得更加多样化和女性主义。从她们的故事线和角色演变中，能看到女性在男权文化下逐渐走出压迫。这不得不归功于在20世纪女性解放运动的展开。越来越多的女性从家庭里走出，他们也可以经济独立，拥有平等工作、受教育的权利。虽然根深蒂固的女性形象依旧影响着大部分创作者和读者，但是他们在努力地突破传统的性别观念。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漫画角色受到女性运动的影响，但是漫画的大多数受众群体依旧是男性。在这些女性角色起起落落的演变中，终究映射着社会对女性的期望。

注释:

①Tim Hanley.Wonder Woman Unbound:the Curious History of the World's Most Famous Heroine[J].Chicago,IL:Chicago Review Press,2014.

②JoshuaWilson.我不想让这成为人们对她的唯一了解:伊莱娜·莱文对《X战警》女性主义代表琴·格雷的看法[EB/OL].2019-06-21.https://fabulistmagazine.com/i-just-dont-wantit-to-be-the-only-thing-people-know-about-her-elanalevin-on-dark-phoenix-and-jean-grey-as-a-feminist-icon/.

③Joshua Wilson.黑凤凰和琴·格雷的坚持[EB/OL].2019-06-15.https://fabulistmagazine.com/dark-phoenix-and-thepersistence-of-jean-gr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