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澳大利亚著名女作家考琳·麦卡洛的小说《荆棘鸟》自1977年问世以来,赢得了全世界读者的广泛关注,成为世界最畅销的小说之一。本文尝试从悲剧命运色彩、死亡美学色彩、悲剧美学功效三个方面分析小说中女性人物所呈现的悲剧美学特征,以便让读者更好地理解作品中的女性角色,体会小说深层的悲剧美学意蕴及价值。
关键词: 《荆棘鸟》 自我寻求 女性命运 悲剧美学
《荆棘鸟》是澳大利亚著名作家考琳·麦卡洛在1977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一经问世以后即风靡全球,被誉为澳大利亚的《飘》。该作品以荆棘鸟的传说开篇,以德罗海达牧场为背景,讲述了克利里家族三位敢于与命运抗争、勇于追寻自我的女性,以她们命运的交织谱写了一首壮美的交响乐。
一、悲剧命运色彩
《荆棘鸟》中的女性犹如一生只唱一次歌的荆棘鸟,用尽一生只为了寻找到她们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荆棘,并留下一曲悲怆的绝唱。艾里希·弗洛姆认为“理性是人的福音,也是他的祸源”,他把人类永不停息的自我寻求归因于人的理性和内在需求。《荆棘鸟》 作为一部富有魅力的悲剧性作品,通过“荆棘鸟”的传说引出三位女性角色,她们在寻求自我的过程中勇敢地和命运做斗争,不断地寻找着自己的“荆棘”,纵使屡次被“荆棘”伤害——无论是爱情、婚姻还事业,仍勇于寻求,如同飞蛾扑火,呈现出悲壮的悲剧美学品格。
《荆棘鸟》中梅吉的母亲菲奥娜·克利里认为,人的悲剧生下来就注定了。她悲剧命运的根源在于家庭环境及内心无法与自我和解。文中描述到,她是一个“面无笑容、神情严肃的女人”,这并非天生如此,而是由于她早年爱上了一个有地位的已婚政治家,却被迫与挤奶工帕迪结婚,憧憬爱情但终无法获得爱情,她如行尸走肉般活在自己制造的“荆棘丛”里。
梅吉的命运和她的母亲有些许相似之处,而她悲剧命运的根源主要是社会环境及社会规约。从小梅吉就清楚“在克利里家里不为自己去争斗的人是得不到什么帮助和同情的”。梅吉的童年生活是悲剧的,四岁时,心爱的礼物被破坏;第一天上学的时候,遭到了同学的殴打;还遭遇了哥哥的出走和弟弟的过世等,生活在男权社会的她不断地调整自己去适应环境,默默地隐忍着。成年后的梅吉爱上了神父拉尔夫——一个不能给她爱情和婚姻的人,和以往她面临的悲惨遭遇相比,这次的悲剧亦早已注定。她这次的“竞争对手”是上帝,即使是从拉尔夫那里“偷来”了一个儿子戴恩,但最终戴恩也溺水而亡,离她而去。
梅吉的女儿朱丝婷的悲剧命运来自于生长环境。梅吉把爱都给了“偷来”的儿子戴恩,朱丝婷从小就被母亲忽视。缺爱的朱丝婷缺失了爱的能力,拼命地追求事业,她唯一爱的人就是弟弟戴恩,可戴恩的死让她无法通过自我心理调适为自己开脱,她困在自己围起的“荆棘丛”中险些走不出来。
《荆棘鸟》中的女性角色在尖锐的内心冲突中凸显了其性格的坚定和丰富的人性内容。作者考琳·麦卡洛对三位女性人物在反抗悲剧命运过程中所体现的生命价值及本质力量给予高度赞美,并用饱含激情、富有诗意的语言勾勒出奋力地與悲剧命运抗争的女性形象,使读者如同聆听了一首高中低声部混响、气势恢宏的交响乐。
二、死亡美学色彩
作为人学的文学,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对生死的观照,“在文学中,死亡与爱情和战争一道被视为三个亘古如斯的永恒主题”。米哈伊尔·巴赫金指出:“死亡是严肃的哲学课题,对于艺术,除了严肃之外,还蕴含了那么丰富的情感内容。”
《荆棘鸟》中三位女性在自我寻求的过程中均无一例外地面临着至亲至爱的死亡:菲奥娜经历了丈夫帕迪的死亡;梅吉经历了爱子戴恩的死亡,至爱拉尔夫的死亡,甚至年幼弟弟的死亡;朱丝婷经历了深爱的弟弟戴恩的死亡。在死亡面前,三位女性人物各自寻找着凝视死亡的方法以达到自我安慰。很多学者认为主人公的“死亡”是真正的“完美之殇”,而笔者认为其实主人公体验至亲至爱的死亡,凝视死亡,感受死亡,亦是真正的“完美之殇”。戴恩,是梅吉与拉尔夫爱的结晶,美得如同油画一般的男孩被所有人宠爱着,最终却溺水而亡,这一完美形象的毁灭再次印证了获得任何近乎美好的事物都要付出痛的代价。
孔子曾说过:“未知生,焉知死。”正是“死”,促使人沉思生存的意义与价值。 作品中一家三代女性面对至亲的死亡:帕迪的死让梅吉的母亲菲奥娜意识到她真正爱的人原来就是和自己生活多年的丈夫帕迪,内心深处的“荆棘”消散了,她歇斯底里地哭泣着;儿子戴恩和挚爱之人拉尔夫的死让梅吉明白了她已经得到了最美好的东西,她学会了放下那骄傲的“自尊心和自以为是”;戴恩的死让梅吉的女儿朱丝婷一度想逃避自己的记忆和意识,默默忍受着内心深处“罪”的折磨,在她自己编织的“荆棘丛”里无法自拔,但也正是完美少年戴恩的死给梅吉提供的这个原生点,让梅吉的内心得到了感化,给了女儿朱丝婷一份迟到多年的爱,使朱丝婷获得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作者考琳·麦卡洛安排这样一位完美人物的死亡,对作品的情节发展和情感宣扬均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给了压抑已久的女性角色一个情感迸发的出口。
考琳·麦卡洛的死亡意识与其自身经历是分不开的,从小时候最爱的哥哥去世到成年后自身的经历,成了其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的有机组成部分。正如叔本华曾言,所有生命的目标都是死亡,麦卡洛笔下的主人公都超越了对死亡的畏惧,心中已全无普通人对死亡那种本能的排斥,而是面对死亡的顿悟,与自己的和解,对生命真谛的深刻感悟。
因此,《荆棘鸟》中死亡和生存的意义与价值被麦卡洛有机地交织在一起,使读者在死亡的阴霾下真正感受到生命的纯真美好和价值意义。但作品总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悲观气氛,就连生活中有着浓重芳香的玫瑰花,也被描述为“掩盖不了恶的气味”“灰中带着浅粉的玫瑰灰”“被碾碎的玫瑰”。
三、悲剧美学功效
悲剧,作为传统美学范畴,能够直观反映事物的本质,在美学上给读者带来震撼,唤起读者情绪的共鸣,具有无比的魅力。悲剧所展示的善与恶的冲突、生与死的冲突、人与世界的冲突构成了其美学艺术。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具有疗愈与净化心灵的重要功能,要发挥悲剧美学的审美教育作用。《荆棘鸟》中三位女性人物遭受的不幸不断传递给读者,深深引发了读者的悲感体验,这种悲剧美促使读者的情感得到宣泄与净化,进而达到身心的和解。王国维曾在《〈红楼梦〉评论》中写道:“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它的美学特性是壮美与崇高,它的审美价值是教化与解脱。”
作品中梅吉的母亲菲奥娜一直生活在回憶中,直到丈夫去世后,潜意识中那个有血有肉的菲奥娜才复活了,她重新获得了爱的能力,并能够用自己的言语去抚慰困惑中的梅吉。对于梅吉来说,儿子去世以后,她才逐渐从个人的命运悲剧中走出来,并鼓励女儿朱丝婷走向新的生活,过有别于她们在德罗海达的生活,这预示着“德罗海达的时代要终止了”,女性受命运所左右的时代终止了。而梅吉与自己身心的和解,才使得她最终感受到了“馥郁芬芳的玫瑰,蜜蜂翻飞的玫瑰” ,而不再总是被灰色笼罩着的玫瑰。梅吉女儿朱丝婷最终也摆脱了对弟弟戴恩的愧疚心理,接纳了一直等待她的爱情,成了“雷纳·莫尔林·哈森太太”。三位女性将面对死亡的悲情和悲态外化为选择新生,体现了她们无坚不摧的伟大,也呈现出作品的悲剧精神和力量。
《荆棘鸟》中的女性不顾一切地寻求自我,探究自我的价值及意义,虽曲终人散之时仍困惑不解,但女性的自我探寻不止,恰如文中所述:“当我们把棘刺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样做。我们依然把棘刺扎进胸膛。”这一切预示着德罗海达的女人们即将启程探寻自我及生命价值,去寻求悲剧英雄俄狄浦斯王留下的哲学命题“人,认识你自己!”的答案。
四、结语
《荆棘鸟》既有外在实体悲剧体现出来的悲剧美学风格,也有内在哲学悲剧意义上的人与宿命、死亡较量的悲剧美学风格。整部作品以女性的悲剧命运为主题,进而蔓延至全部人物的普遍悲剧,这与作品中女性悲剧命运形成完美合音,如同交响乐高中低声部的共鸣,荡气回肠,令人震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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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 河南省教育厅2020年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高校英美 文学课程多模态教学模式研究》(项目编号:2020-ZZJH-222)资助性计划项目
作 者: 梁凯凯,硕士,郑州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语教学。
编 辑: 杜碧媛 E-mail: 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