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一颗流浪的星球

2021-10-29 20:49谷立立
检察风云 2021年16期
关键词:阿瑟克拉克星球

谷立立

阿瑟·克拉克

即使是对极少阅读科幻小说的读者来说,打开《阿瑟·克拉克科幻短篇全集》(以下简称《短篇集》)的过程,都是一种无比严肃的时刻。这就像一個来自未来世界、充满前沿科技的盲盒,无论翻开哪一页,都会令人肃然起敬、有醍醐灌顶般的顿悟。此时,我们或许应该像阿瑟·克拉克那样惊呼:天啊,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星星,又有那么多引人入胜的故事。这恰恰就是克拉克的文学世界,每一个字、每一段话都实实在在地流露出科幻的气质。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定义科幻小说呢?在克拉克看来,科幻不是奇幻。因为科幻是可能发生的事,奇幻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既然注定在未来的某个时期,他写下的一切都有可能变成现实,那么他就必须秉持科学的严谨,认真对待他写下的每一行字。

克拉克的宇宙百科全书

于是,在《我们是怎么去火星的》开篇,就有了这样一则警示:“注意,这个故事中的所有人物都是虚构的,只存在于作者的潜意识中。心理分析师请到后庭申请。”这里的“虚构”并不代表天马行空的想象,或者毫无根据的杜撰。相反,《短篇集》里的104个故事,都建立在对现有科技成果的遵从,以及对未来技术发展的合理推测上。这种严谨,来自克拉克一贯的高标准、严要求。在作家身份之外,他是一位科学家,从不把道听途说当成他创作的原则。久而久之,严谨成了贴在他作品上的极具辨识度的标签。他自己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太空时代的预言家”。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翻开《短篇集》,认真读下去,我们就能轻松地解锁科技新知?但事实上,尽管充满了严肃的气质,克拉克写下的既不是学术报告,也不是科普读物,更与流行的现实主义读本无关。因此,谁也不要指望能够从书中找到类似“这是贝克街(伦敦市区的一条街道)的一个大雾之夜”的句子。因为克拉克之所以写作,不是为了博取声名,而是为了尽可能多地记录下他脑中不断涌出的科学构想。为了抵达他心中的星辰大海,他选择了短篇小说。在他看来,短篇小说虽然不具备长篇小说的容量,却是小且美的,“就像十四行诗之于史诗一样”。即便只有寥寥的几句,仍然能够“在尽可能小的空间里创造完美的作品”。

书名:《阿瑟·克拉克科幻短篇全集》作者:阿瑟·克拉克﹝英﹞译者:秦鹏、邹运旗、张芸慎、丁将等出版社:文汇出版社

《短篇集》即是如此。我们完全可以把它当作克拉克的“宇宙百科全书”。他穷尽一生时间,只为了用平实精准的语言、白描的笔法还原他想象中的太空。比如《隔离》。全篇只用了180个单词。它如此短小,按照克拉克的说法,可以完好无损地“装进一张明信片”。然而,它又如此精致,仿佛一首用摩斯密码写成的情诗,献给他一生挚爱的宇宙。换句话说,既然他可以用一支特小号的笔,去展现这些发生在“尽可能小的空间里”的故事,那又何必非要用冗长的篇幅去考验读者的耐心?于是,《短篇集》就成了克拉克在创作皇皇巨著之前的一次练笔。他把他对文本的试炼,以及他独到的科学观,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对未来科技的预言

以《岗哨》为例,这是《2001:太空漫游》的短篇原型。叙述者“我”是一位月球地质学家。当“我”站在月球表面举目四望,发现“月球是个很小的世界,从我站立的地方到那边的地平线,恐怕只有两英里远”。紧接着,“我”和同伴开始在月球表面漫步。这样的情节总是让人想起1969年人类首次登月。然而,《岗哨》却诞生于1951年。不知道宇航员尼尔·阿姆斯特朗是否读过这个故事,或者在读过之后又会不会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但无论如何,克拉克预言了这一切。阿姆斯特朗似乎也可以像克拉克的人物一样说,“或许我来晚了,没能看到(发生在月球上的)一亿年前的文明盛况,可我并不沮丧;我终究还是来了,这就足够了”。

同样对克拉克来说,没有看到宇宙的“文明盛况”并非憾事,因为想象就是一切,写下就是永恒。这里不难看出他对未来科技的信心。但他很清楚,科技从来不是万能的。滥用科技,常常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会将这个他深爱的世界推入毁灭的边缘。《苏醒》中,正值盛年的大师得知自己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于是寄希望于未来,希望通过人体冷冻技术,在一百年后重新醒来。只是,克拉克并没有满足他的愿望。100多年后,大师出人意料地被世界遗忘了。当他醒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些“似乎有些奇怪的样子”,昭示着彼时人类的集体溃败——他们没有占据未来生物链的顶端,反而败给了昆虫,只留下了一句叹息——“人类不是胜利者”。

追逐一颗流浪的行星

这句话一语道破了克拉克的隐忧。毕竟,如果我们不善待自然,诸如此类的场景就会成为现实。那时,大约也不会需要动用作家的想象了。即便如此,克拉克没有忘记向他身边这颗蓝色星球投去他赞美的一瞥。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从来不是“悲伤和幻灭之源”。如果可以,他宁愿将它看成是催生科技的永动机——只要地球还在,人类还在,对太空的探索就不会停止。因此,尽管经历了太多磨难,地球仍然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是他的诗和远方。比如在《遥远的地球之歌》中,人类已经离开地球,在行星“塔拉萨”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然而,他们的后代仍然执拗地做着“地球梦”,不仅沿用祖先的习惯为生物命名,还时时透过茫茫星空遥望那颗漂流在无垠太空中的蓝色星球。

终于在沉寂了三百年之后,流浪在塔拉萨的人类后代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地球的消息。“他们本能地抓住了对方的手,盯着天空中那条雪白的沟壑,听着来自空间边界的细微尖叫。下降的飞船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之外,他们才转过身来,几乎是带着崇敬的心情,呼吸之间吐出同一个神奇的字眼‘地球!”或许,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呼喊并不算陌生。就像游子,就算走到了天涯海角,还是忘不了孕育自己的故乡。而克拉克呢,他的写作就是“想象无法想象的事物”,就是在追逐一颗流浪的星球。在阅读的过程中,似乎只要静下心来,我们就能听到他的欢呼,“爱这个宇宙吧”,爱它的无限,爱它的广博。因为他知道,“人的生命,以及他们所有的希望和恐惧,在他们敢于挑战的难以想象的无垠宇宙面前,是那么渺小”。哪怕他是无所不能的阿瑟·克拉克。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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