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正
镇上只有两辆小车,一辆是镇党委书记的,他事多,几乎每天都要跑市里开会,所以他需要车;另一辆是开厂的赵老板的,他钱多,车就是面子,就是身份,所以他也需要车。
有一段时间,镇上的老师们惊奇地发现,镇教办刘主任每天也有小车坐了,早上来上班、晚上回家,他坐的都是小车。镇教办的办公小楼就在中学校园里,尽管那小车把刘主任送到学校大门口或从学校大门口把刘主任接走,就屁股冒一阵白烟掉头跑了,老师们还是发现了这个变化。刘主任不再骑他那辆半旧的“永久”牌载重自行车了。
“那不是赵老板的车吗?”有眼尖的老师认出来。
“还真是的……”这一说,许多老师有了印象,集镇上每天在眼皮底下跑来跑去的小车就那么两辆,眼睛稍微管事的人都能注意到。
很快有消息灵通的老师带来了最新情况:刘主任的女儿,原来在赵老板的厂里做现金会计,最近被提拔了,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分管财务,权大呢,厂里来人招待,在哪家饭店吃饭,都由她说了算,她也参加,和赵老板一起陪客人;赵老板的小车,也交给她办公室调遣,听说赵老板正在教她开车。
学校里有老师教过刘主任的女儿,也有老师跟刘主任的女儿是初中同学。教过她的老师感想连篇:“学习好不代表能力强,人家当时学习成绩……现在人家有用了,我不太好说,反正要不是她老子,恐怕连那个职业学校的会计班她也上不成,几年一过,大不一样了……”
“人家都坐小车了,连老子沾光都有小车坐了!”与她同学的老师倒苦水,“我那辆破自行车还是上小学五年级时买的,除了铃铛不响到处响,早想买一辆新的,舍不得钱,现在看来,买来也赶不上人家!”
议论了一段时间,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刘主任每天只管在老师们羡慕的目光中拉开小车的门上上下下。
有与赵老板小车驾驶员熟悉的老师,带来了更加“内幕”的消息。
大凡为领导、为老板开小车的驾驶员,十有八九是深受其烦,领导、老板半夜里要用车,或者他的什么人要用车,一个电话,你半夜里也必须爬出热乎乎的被窝。否则,你就不适合吃这碗饭。赵老板的驾驶员也不例外,本来有一个赵老板就够他伺候的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她还不自觉,每天连接送老子的任务也交给他,要不是看她是个年轻女孩,眼下在赵老板面前正红着,他才受不了她的张扬,谁几斤几两,他这个做驾驶员的能不一清二楚。
有几次,赵老板的驾驶员差一点跟刘主任翻了脸,本来就不乐意跑这样的美差,稍有借口,他难免耍点个性。
一次,刘主任去一家基层村小检查工作,他不想骑自行车,打电话给女儿,让女儿派小车送一下,小车很快来了。到了村小,刘主任存心显摆,想让老师们看一看,我刘某人今非昔比,出入也有小车坐了,全镇能享受这个待遇的有几人?他让驾驶员径直把车开到教师办公室门口再停下。驾驶员有了话:学校大门口这弯太窄,拐进去麻烦;学校里小孩子多,车开进去未必妥当,车剐到孩子,孩子划破车,都有可能,这几步路,还麻烦刘主任自己辛苦一下!
驾驶员的话软中带硬,又不无道理。他不是自己手下的教师,刘主任想发作也没有那个资本,愣了一下,只得作罢,心里却像吞了一只死苍蝇,不受用。
驾驶员掉转车头,很响亮地骂了一句:“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另一次,驾驶员送刘主任去市里教育局办一件事,时间不长,刘主任让驾驶员在门口等一下,驾驶员也答应了。等刘主任出来,却没有了小车的影子,随即打电话给女儿,女儿打电话给驾驶员,驾驶员回:
“我正打算向你汇报呢,我等你老子了,赵老板突然打电话来,让我出去办点事……”
既然是主人赵老板要用车,那是压倒一切的正份,刘主任的女儿也不好多说什么。驾驶员跟了赵老板多年,是赵老板信得过的人,她也不能拿人家怎样。刘主任知道自己是青蛙跌在青苔上——吃了驾驶员一个软亏,只能在心里狠狠地说:有本事你不来接送我!
这样一想,刘主任心里的气也就平了,越发觉得自己女儿本领大,比他这个管着二百多号老师的教办主任有能耐。
“天天跟这帮穷教师打交道,能有什么出息!”刘主任意满志得地想。他每天依然享受着小车接送上下班的待遇。
但有一天,刘主任又费力地蹬着他那辆大概因为多时不骑、已锈迹斑斑的破自行车来上班了,刚进学校大门,便有老师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刘主任今天亲自骑自行车了嘛!”
“人家小车忙。”刘主任悻悻然应道。
下一次,刘主任还是骑自行车,继续有教师奇怪,问刘主任怎么不是小车送来上班的,刘主任不愿答理地应道:
“人家车子,又不是我自己车子,有坐就坐,坐一次算一次,没有坐我就自己骑车子,又不是没有腿。”
随后刘主任又感慨:“人家老婆,焐不热!”
再有老师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刘主任怎么不是小车接送来上班了,刘主任就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问的,爱理不理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有一次被问烦了,他道出实情:
“女儿都不在那个厂上班了,哪里还有小车子!”
原来,刘主任的女儿不再是赵老板那个厂的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了,她进城跑保险了。
“那她,还是经理吧?”先前羡慕刘主任的教师讨好地问。
“现在经理算什么狗屁头衔,随便开个小店就敢自称是总经理……他们名片上都印‘业务经理’,出去好谈生意。”
刘主任说的“他们”,是指他女儿现在从事的这个工作的同事们。说话很少有人全信的刘主任,老师们这一次从他的话中很难找出掺假的成分。
当老师们重新习惯了刘主任骑破自行车上下班时,老师们又得到最新的消息:赵老板的厂里又配了新的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也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我昨天好像还看见呢,赵老板在路上手把手教她开车,当时车开得特别慢,所以我多留神了一眼。”有教师证实。
春暖花开,镇中心小学将组织全体教师外出接受爱国主义教育,说白了就是去一座有“红色旅游”资源的城市春游。
租一辆大巴人挤不下,租两辆大巴又多出三十来个位置,把教办主任、校长太太都算上了,位置还是多。校长说,位置空着就是浪费,不如再动员一家村小参加活动。
教办刘主任站在全镇的大局说,宁冇一村,不冇一家,既然动员了一家,不如多租一辆大巴,所有小学教师都参加。
于是事情定下来,中心小学的活动变成全镇所有小学的活动,租三辆大巴。
消息传到我们村小,大家都兴奋异常,但一听说每去一个教师要摊一百元的活动费,校长首先苦了脸:学校又多出一笔没有预料到的开支!
要交钱啊!老林随后表示惊讶:我还以为中心小学放一个响炮仗,请我们村小呢!
你成天想吃没核枣!有老师笑老林。
一百块呢,出去玩一趟,有多大意思,田埂上小花小草,我们哪天看不到,天天在春游,还不如在家买点老酒喝喝。老林舍不得,他很认真地跟校长商量:我们不去,是不是可以每人发一百块钱?
校长还真当回事,打电话去镇教办问了,被刘主任一棒子打回:你想得起来问的,老师出去玩,千年难得,还有人不想去?不行,统一行动,一起参加。家里真有事不能参加的,随他便,补钱不可能。
校长丢下电话就传达了刘主任的意见。
领导嘴大,群众嘴小,说了也不管用。
不是一样嘛……想拿一百块钱补助、不想出去的老师都叹气。
校长也跟着叹气。
既然拿不到钱,又是学校集体买单,不需要自己破费,再不出去玩就是脑子进水了,不玩白不玩。老师们都很隆重地讨论要为外出春游做哪些准备。
我那双大白鞋过年买了就没穿,这回要穿了!有家住城里的女教师说。说这话的工夫,她正端详着自己脚上贼亮的高跟皮鞋。
出去吃饭怎么办?突然有教师问,集体行动还是自己解决?
我问过教办刘主任了,他让我们各校分头解决,校长说。他又征求大家意见:反正两个办法,一是学校出钱,大家聚在一起吃;再就是大家自己吃,回来我们想办法每人补贴一点。
那还不如自己吃!老林第一个表态。
大家意见出奇地一致。
我家里过年东西还没有吃完呢!有女教师说。
出去哄自己一顿,随便带点水、带点吃的就行,这有什么难的!
就是,在外面吃东西还不放心,那个卫生……说不定能吃到地沟油!
有钱,在哪里买不到吃的!
大家七嘴八舌谈论着这事。事情基本定下。
老师们要出去春游了,校外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是在学校门口开小店的老杨。老杨是听老林说的。老林来小店跟老杨借空雪碧瓶,老杨不肯,说:我收购的,一毛钱一个呢,怎么好借给你!
老林赌咒发誓:我保证完璧归赵,到时候记得带回来还给你,还不行?并承诺:万一弄丢了,我赔你一毛钱!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借就难看了。再说,也就一毛钱的雪碧瓶,多大事啊!老杨难得慷慨地借了。
又有几个教师来借空雪碧瓶。借了老林,不好不借别人,那不是打田鸡喂鸭子——恼一个喜一个吗?看着老师们拿着空雪碧瓶心满意足地离去,老杨冲着他们的背影卖人情说:早晓得这样,我收你们租金了!
出去的那天,从来没有带包习惯的老师们每人都带了包,尽管他们的包跟学生的书包一样,五花八门,有的包是没有缝上提手的布带,简直等于布袋子——老林带的就差不多是布袋子,里面的雪碧瓶被勒得鼓鼓囊囊的,轮廓很分明,我听见其他学校熟悉的老师问他:老林,买雪碧带去喝啦?
老林“嗯嗯”地点头,不否认,也不明确肯定。
到了“红色旅游”景点,已是近午时间,大家稍稍转了半圈,就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间。已有学校在招呼教师进路边的饭店,教办刘主任自然被中心小学校长喊走了。本来也打算喊各村小校长的,中心小学不缺这点费用,但刘主任不同意,他说,校长都去搞特殊化,老师们会有意见,就让他们与民同乐吧。有人问我们校长:你们怎么解决的?
校长鼓着腮帮说:我、我们自己解决。
校长已经在“自己解决”。
我靠近校长身边才看清,校长在嚼一小片馒头干,大概馒头干太硬,必须含在嘴里用唾液湿透了才能吃得下,所以他说话有点不便利。
发现我正盯着他看,校长有点不好意思,说:家里的,再不吃就坏了,浪费不好,我们都是教育学生的人……你要不要来一点?
我赶紧摆手说谢谢,离开。分校长“肥”,没有道理。
老林一手握着雪碧瓶,一手拿着吃的,正无所顾忌地吃得津津有味。原来,他准备充分,提前关照老婆烤了一锅锅巴带来。有老师笑他抠门儿,“穷家里,富路上”的道理也不懂,他大大咧咧地说:这怕什么,锅巴香,熬饿!
老林接着夸自己老婆烤锅巴的水平高。见老师还在笑,他拈出粉笔头大的一小块,递到人家面前,说:你们不信啊?尝尝、尝尝!……
老林的锅巴还有保健作用呢!不知是哪个促狭的老师先提起的。
滋阴壮阳!有人附和。
吃锅巴,长那东西!大家都听明白了。
别人笑。
老林也笑。
我现在的姻缘,差一点毁在老杨手上。
老杨是我们学校门口一个开小店的,人很精明。平常一个人关在学校里,无事可做,尤其双休日,太无聊了,我喜欢到老杨小店门口坐坐,他的小店门口正常横着两三张长板凳,过路歇脚的人,来买东西的人,顺便坐下说说闲话。
我一个单身小青年,老杨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男过二十五,衣破无人补。”意思是说,我该找一个对象了。
我嘿嘿地憨笑,不吱声。心里话:谈何容易!我们学校是一所偏僻的村办小学。
老杨自己两儿三女。老杨有一个宏伟计划:三个女儿,分别要嫁木匠、漆匠、瓦匠,如今前两个女儿的目标已经实现,还剩下一个小女儿在家 “卖饭”。小女儿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三个丫头中人最漂亮,老杨最心疼她。她经常代老杨站店,她站店的时候,店门口能吸引来一大帮小男小女。这是犯了老杨大忌的,因此老杨尽量不让她站店。
“这样我家里有事就不用求人了!”老杨说。
老杨的两个儿子,没有替老杨长脸,老杨原先的计划是,他们一个当工人,一个当医生——哪怕农村的赤脚医生也行,哪知道他们学习成绩一路“飘红”,一塌糊涂。上小学时老杨为他们没少接老师的难听话。两个儿子初中都没能毕业,一个学了理发手艺,一个到村办企业当了临时工。
“都没用!”老杨时常狠狠地骂,“还是你们好,有文化,到月拿工资,工资大大的,不用晒、不用累。”
老师们背后都说老杨很古板,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老杨最喜欢小女儿,对她又管得最苛刻。小女儿站店私下积攒了一点钱,有一年过年她自己做主,上街买了一双高跟鞋,这鞋极大地刺伤了老杨的眼睛,他在家骂翻了天,最终脱下小女儿的鞋,用砍柴的秃斧头剁了高出的鞋跟,气得小女儿一个正月里不跟他说话。
“农村丫头,穿那么高的鞋,像什么话!”事后老杨认为自己管得在理,又数落庄上某某家姑娘、某某家媳妇:就是好吃懒做,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疯”成那个样子,最后怎么样?离婚了!
老杨是个精明到小气地步的人,这一点我倒是见识过的。有一次,他在小店里骂骂咧咧,我碰见,想回避已来不及,干脆上前跟他打招呼:
“又是哪个惹你不顺心了?”
“小伢子,不学好,茶饭吃饱饱的,还要吃月饼。”老杨说。
原来,嫁在附近的大女儿带小外孙回来玩,三四岁的孩子,不知道好歹,在小店里看见月饼,无论如何要吃,做外婆的掉不过脸来,进去拿了一块给他吃,这等于割了老杨的心窝肉。
“她们女人家,不知道钱多难挣,一盒火柴才赚五分钱,一天要卖出多少盒火柴才能抵一块月饼?……”
“算啦、算啦,是家里孩子吃的,又不是外人。”我做“和事佬”。
“下次再这样,我剁她们手……”老杨仍气得哼哼的。
就是这样一个老杨,对我却不错,一来我和他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二来我孤身一人在外地的这个村子,主观上也想处一两个比较谈得来的人。除了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平日我泡的时间最多的就是老杨这里了。
老师们都说,老杨家跟学校虽然前门靠后门,他家的五个孩子又都是从学校出来的,但他家的茶杯什么样他们都不知道。我幸运,我到老杨家捧过两次饭碗,而且都是比较正规的邀请,有鱼有肉;酒也有,是他家店里卖的,档次虽然不高,可毕竟是酒。
第一次,记不清过什么节,老杨请女儿女婿和儿子媳妇加小辈们回来吃饭,他找到我宿舍,连拖带拽,多请了我。他家里的人我差不多见全了。
第二次,老杨家承包的一口小鱼塘清塘,两个女婿被喊过来帮忙,吃午饭时他也叫上了我。那天桌上的菜是小杂鱼当家。大的家鱼他让老婆拖上街卖了。
两次吃饭,老杨都招呼他的小女儿坐在我身边,为我搛菜,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也不习惯。
当时我没有多想什么,只觉得是熟人嘛,也算是半个朋友,吃一两顿饭没什么。何况我一个单身小伙子住在学校里,偶尔叫我上门吃饭的也不止他一个。
潜在的危险我没有意识到,直到那一次女友来看我。
女友在外县,也是教师,我们是工作后以文为媒相识的。那时交通条件差,她起早出门,乘车赶到我这里,通常是午后的时间。通讯还不方便,学校没有电话,我们更没有大哥大什么的。
她就是这样在事先没有约定好的情况下冒冒失失赶过来的。赶过来时,学校铁将军把门,她倚在学校大门口等。站得累了,她又坐在学校门口的一截断砖上等。
老杨凑过来,“你等张老师?”
女友点头。
“他啊,今天我也没有看到,不知道有没有出去……最近他蛮忙的,来找他的女伢子不少……”老杨自顾自地说。
老杨对女友说的话,是她不久之后原汁原味复述给我听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老杨会这样“出卖”我、“栽赃”我。
“究竟有没有女孩子在你这儿过过宿?”进了我的单身宿舍,女友审问我。
“没有。最多只有我在中学时教过的几个女生,她们结伴来看过我——你要相信我!”我对天发誓。
真感谢那天,我只是反锁上学校的大门,把自己关在里面看书。那时我和她正沉迷于文学的梦。快到黄昏了,单身宿舍里的光线有点嫌暗,我合上书决定出去走走,哪怕就在老杨小店门口坐坐,调节一下视力。学校的两扇铁门关拢后间距比较大,正好够我伸出手去反锁、开锁。当我叮当一声打开学校的大门时,发现门口的墙根下正蜷缩着她……
后来她说,当时她头脑中一片空白,等得几乎绝望了,尽管她不相信老杨的话,但见不到我人,还是在心里怨恨我,这样恨着、恨着,眼泪都一次次下来了,我居然出现了!
我们大笑,奔回宿舍,拥抱在一起,她眼泪再次汹涌,湿透了我的脖子。
以后见到老杨,我就生疏了一些,用时髦的话说,叫有距离交往。他再主动跟我套近乎,向我打听这打听那,我就装糊涂。
“女朋友好长时间没来了嘛!”他说。
“什么女朋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也糊弄他。
我和女友的事,我一直没有声张。
有本村的老师见我跟老杨处得表面热乎,半真半假地逗我:“你干脆认他做老丈人算了,他家三丫头也不丑。”
“两个大姨子也不丑!”我说。
当地民间有话:打肉搭蹄子,娶老婆搭姨子。或者:姨奶奶外快,舅奶奶外带。
老杨有时候还会兴致很高地跟我谈他的如意计划。他指着自家屋旁的一块空地说,他打算把三丫头招在家里,到时候就让他们在这里砌一幢小楼房,家靠家,相互好有个照应……
我连声说:“不错、不错!”
那段时间,我正紧锣密鼓忙着女友的工作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