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谙
Z老师从未戳破我的幻想,而是始终温柔地给予我信念,像一位母亲呵护着孩童的梦。
大波浪,大眼睛,大长腿,她是我的政治老师Z女士。都说见字如见人,但你绝对想不到,外表纤瘦美丽的Z老师会写出一手奇异的字。政治课上永远没有人走神,一方面由于Z老师讲课确实精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旦漏听一句话就看不懂她的板书了。
今日份补考名单已送达
上高中之前曾听师哥师姐说过,Z老师是个以严厉著称的“女魔头”,课前小考是每一届学生挥之不去的噩梦。开学第二天,这个传闻便得到了证实。
刚下课的数学老师还未布置完作业,Z老师就已经踏着课间的轻音乐走进了班级。按照她的说法,课间是用来为下节课做准备的,政治课前不能碰其他科目。于是大家自觉地开始翻看笔记,一边紧张地启动瞬时记忆,一边窃窃私语押题。
“桌面清空,只留一支笔和一张纸,把政治书和笔记都放在地上。”Z老师站在讲台前,强大的气场宛如打开冰箱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冷气,令整个班级的温度骤然下降。
除了严格的考前准备,Z老师的考试方法也足够严谨——纵列同学为一组,每组抽取不同的题目,以防止同桌之间“互帮互助”,后分配到题目的小组酌情延长答题时间。小考限时5分钟,只有知识掌握扎实且写字速度快才能按时交卷,虽然只考一道简答题,但并不容易应对。曾有同学试图钻空子,挑自己擅长的题目答,然后把卷子混到其他组里。谁料Z老师连谁坐在哪个位置都一清二楚,轻易识破了我们的伎俩。
若是答案要点不完备或者知识点有错误就会被列入补考名单,而补考需要答对所有题才能过关。每天下午课代表公布名单的时候,大家屏气凝神,仿佛在听一份生死状。补考时老师的随机提问更是犹如审讯一般,稍有不慎便会迎来一场狂风骤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与政治有关的词汇都让我们闻风丧胆。
A面魔鬼B面天使
Z老师对我们如此严格的前提是严于律己。高三出了新教材后,她花了6个小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更新知识体系,连吃饭都拋诸脑后。她向来认为努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哪怕是刚休完病假,也不足以成为小考不合格的理由。
7月份的某天,我发烧了。因为担心跟不上课程进度,我决定坚持上完课,等到晚自习再请假去医院。政治课上,高烧的我头昏脑涨,呆滞地盯着黑板,无法集中注意力。Z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状态不太对,整节课都没有提问我。
晚上退烧后,我硬着头皮给她发微信解释,却出乎意料地收到了她的一大段消息。
“你这傻孩子,发烧了怎么不早说啊?课没听好我可以再给你讲,这么热的天要是把自己烧坏了可怎么办?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我恍然发现,原来在课堂上把自己伪装成魔鬼的Z老师,内心里住着温柔的天使。她的严格并非不近人情,而只是对待教学的精益求精。
由于没把练习册带回家,我刚想问作业能否晚点儿交,Z老师却说:“今天好好休息吧,我就不告诉你作业了,明天的小考你也不用参加了。”
大概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见这样敬业又善解人意的老师,我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
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
进入高三下学期后,我的成绩开始下滑。名字从成绩单的顶端滑到中间,最后出现在下半页。这意味着我不再是被寄予厚望的尖子生,十大名校也与我无缘了。
我加倍努力试图回到从前的名次,可尽管我自认为已经竭尽全力,成绩却依然毫无起色。那段狼狈的时光充斥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我一度认为光明的未来都是别人的,而我面对的只有连绵的黑夜。
直到第四次模考结束,这片黑暗的夜空里出现了一颗星。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自习,我随手翻了翻刚发下来的错题本,发现Z老师在上面写了一句话:“你在我心里一直很棒,我相信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我愣了一下,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接着,几帧回忆从脑海里闪过。
有一次Z老师随口问起我的理想大学,尽管深知遥不可及,我还是说了想去北大学中文。本以为她会让我重新设立一个够得到的目标,结果她说,我配得上北大;我见缝插针地写东西,她没有视之为所谓的不务正业,而是认为我有希望成为像张晓艺一样的作家;当我告诉她未来想做一名语文老师的时候,她摸了摸我的头说:“我觉得你会是一个好老师的。”
仿佛一个沉溺于水底的人被打捞上岸,我从前打碎的自信又被黏合拼接起来。
我是个天生的浪漫主义者,Z老师从未戳破我的幻想,而是始终温柔地给予我信念,像一位母亲呵护着孩童的梦。遇见她是我整个高中最幸运的事情之一,我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些干涸的年岁里,她所给予我的珍贵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