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国
大草原经过一场灾难性的干旱后,那么多的狮群和狮子只剩下了温克和斐迪这两只雄狮。这种自身难保的境况下,它们应该成为朋友,但是,它们曾经属于两个敌对王国,而且,它们又是各自王国里的王。所以,它们还是敌人。
曾经的王的身份,使它们失去了强悍的捕猎本领。也难怪,有成群结队妻妾的劳作,哪个王不是过着食来张口的生活?现在,它们想捕个猎物,难于上青天。更要命的是,它们依然怀抱“必先除对手而后快”的理想。温克捕食时,斐迪会冷不防蹿出来,拦住它的去路。斐迪眼看就要抓住了猎物,温克会突然从某个角落给它狠狠一击。一个月里,它们战斗了无数场,每一场都战到双方命悬一线、实在无力再战时才停下。
昔日的草原之王,这些天靠着腐尸过活,没有腐尸时,就悄悄钻进一个谁也看不见的荆棘丛里,嘴啊爪子啊一起上,挖草鼠——都朝不保夕了,还在拼死维持王的尊严。
草原的空气开始燥热,新的旱季又要来临。这一天,温克眼看就要抓住一匹小角馬,斐迪发现了,似乎一下子注入鸡血,用尽仅存的力气追上去。在温克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敌情,立即掉头迎向斐迪。在温克的心里,没有谁比斐迪更令它仇恨,为了仇恨,它可以放弃一切,包括这救命的猎物。斐迪当然不会害怕,它的心里和温克一样,而且它清楚温克刚刚经过一阵猛烈的追击,体能消耗殆尽,正是消灭它的最好时机。一场王者之战,一触即发。
大战并没有打响,因为那匹小角马或许是实在没有了力气,也或许是想幸灾乐祸地围观一场敌人间的生死大战,总之,它在两个敌人之间蹲下来。斐迪的眼睛里喷射着仇恨的烈焰,迈着稳健的步伐,逼向温克。温克也一样,逼向斐迪。斐迪到了小角马身边。小角马还是蹲在地上,抬着头,喘着粗气,毫无恐惧之色。斐迪不由地看了一眼小角马。仅仅这一眼,斐迪的方向改变了,猛地扑上小角马,一口咬住它的咽喉。温克短暂的吃惊后,也扑上去,咬住小角马的一条后腿。
两个王实在饿极了,不待小角马断气,就撕开它的肉身。
一群鬣狗跑过来,疯狗一般,一阵毫无章法的攻击后,两个昔日之王,一口肉也没吃上,丢下猎物灰溜溜地跑开。
饥饿和刚刚的血腥,让两个王忘记了仇恨,竟然相互配合,一鼓作气拿下一匹小斑马。
两个王实在太累太虚弱,伏在猎物身上喘了老半天才低头开始享用。斐迪一直咬着小斑马的后腿,所以它张嘴就撕咬小斑马的肚子,那里有狮子们最爱吃的内脏。温克不干了,在刚刚的追击中,它一直冲在最前面,功劳最大。功劳最大,自然应该享受最好的美味。所以,它连警告的程序都省掉,直接扑向斐迪。斐迪没有任何羞愧,更没有任何忍让,立即将咬向猎物的大嘴转向温克。
和平总是那么脆弱,战火总是一燃即爆。
这场大战,双方虽然依旧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但实在力不从心,不到一刻钟,就双双累倒在地。
一阵猛烈的喘息后,两个王转头来寻找猎物,却没了踪影。就在它们刚刚你死我活的大战中,那匹倒霉又幸运的小斑马竟然活了过来,跑了。
白白费尽了体力,肚子还是空的,身上还无端留下了伤。两个王相互看了看,向着相反的方向,默默走开。
旱季开始,别说捕到猎物,就是见到猎物也异常难。温克和斐迪都落光了体毛,昔日的王者之威毫无踪影。它们俩颤巍巍地站在相隔二三十米的地方,相互看着对方。它们的眼睛想努力睁大,想向对方喷射出仇恨之火,但它们的上下眼皮总是不由地耷拉下来。
一只衰老的瞪羚跌跌撞撞地走进它们中间。它们用尽力气走过去,抓住瞪羚。温克咬住的依然是猎物的咽喉,斐迪咬住的依然是猎物的一只后腿。斐迪张开嘴,又要撕咬猎物的肚子,温克想去阻止,但连移动身子的力气都没了。斐迪撕开猎物的肚子,狼吞虎咽,温克急忙撕开猎物的前腿……
和平,一定要在无力战争的时候才能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