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北京天安门

南风

（一）

学校的音乐教室是拉姆最喜欢的地方。

每当音乐响起，跟着音乐一起歌唱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那双没有光的眼睛里，此时星光点点。她可以跟着音乐去往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音乐让她忘记了黑暗的日常，如果有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会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今天，音乐老师要播放拉姆最喜欢的一首歌曲。

老师走进教室，在日历上圈出国庆的日子。距离国庆，还有一周的时间。当老师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拉姆深吸一口气，她站得笔直，等待着旋律响起。

旋转的磁带上印有红色天安门图案。录音机开始播放《我爱北京天安门》的配乐。

阳光透过窗，落在盲女拉姆干净的脸上。她跟着音乐歌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

她的声音，仿佛雪山上淌下的山泉，听着她的歌声，你仿佛能看见世界初生时的纯净模样。

音乐老师满意地点头，取出磁带，欣慰地递给拉姆，低下头，悄悄地对拉姆说了些什么。

拉姆抚摸磁带上的天安门，笑容慢慢在她眼中绽放。

她闭上眼，火车的鸣笛声，在她耳边响起。

（二）

拉萨开往北京的绿皮火车上，老师和拉姆坐在窗边。他们一起和拉姆的家人挥手告别，拉姆仿佛看见弟弟羡慕的眼神。确实，弟弟羡慕姐姐可以去北京——那是学校里的所有孩子都无比向往的地方。

拉姆戴着耳机，随身听里播放着的正是那首《我爱北京天安门》。

拉姆的睫毛如蝴蝶扇动，她好奇地问老师：“天安门是什么样的？”

老师笑了：“拉姆，我也没有亲眼见过天安门。我想它就像我们国家的心脏。”

拉姆点点头，闭上眼，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老师给拉姆倒了一杯热茶，骄傲道：“拉姆，你是学校里唯一被选中去北京唱歌的孩子。到时候拍张和天安门的合影，让学校里更多的孩子，还有你的弟弟也看看。”

拉姆认真点点头。

旅途中，拉姆对面的乘客不断变化。一个调皮的男孩，拿起拉姆的一只耳机，和拉姆一起听着随身听中的歌曲，边听边摇头晃脑。小男孩哼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兴奋地手舞足蹈，手上的铃铛跟着叮当响，如同天然的鼓点。

拉姆问男孩：“你也会唱这首歌吗？”

小男孩瞪大眼睛：“当然！所有人都会唱，外星人都会唱！”

拉姆的眼睛里有些许惆怅：“那你知道——天安门是什么样的吗？”

小男孩支支吾吾，显然，还在上幼儿园的他，还没有去过天安门，但是他可不能被问题难倒，他假装确定地对拉姆说：“天安门……应该就是天上的门，比童话故事里的城堡都要厉害！穿过那扇门的人，就能拥有一种超能力，未来，他就可以变成自己想成为的大人！”

他的妈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乱吹牛！”

拉姆笑了，想象小男孩描述的天安门的样子。在她的脑中，天安门耸立在云端，自己站在云朵上，云朵很软。

拉姆在云朵上蹦跳，小男孩也在一朵云上蹦跳。他们一起站在高大的城门前，幻想未来的自己，会长成什么样的大人呢？

火车到站，小男孩下车前，送给拉姆一个铃铛，他把铃铛系在拉姆的手腕上。拉姆摇了摇手腕，铃铛的声音真好听。

小男孩撇了撇嘴，一脸不舍得：“这是我最喜欢的铃铛，你帮我带它去天安门吧。”

拉姆认真点点头。

（三）

下一站，乘客上车，拉姆对面的乘客换成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拉姆把自己的糕点分享给老婆婆。

老婆婆瞥见拉姆随身听上天安门的图案，告诉拉姆：“每个中国人，这一辈子都要去一次天安门。”

拉姆赶紧问：“天安门是什么样子的？”

老婆婆温柔地说：“天安门是大红色的，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天安门比神殿还壮观，那里四季都盛开着鲜花，不会凋谢。”

拉姆笑了，她脑海中勾勒出无数的花朵，她站在花丛中，天安门就在她的身后，守护着她。

火车飞驰的路上，车窗旁的一位藏族女孩，总是问每一个坐在她对面的乘客：“天安门是什么样子的呢？”

背着画板的美术系学生说：“国旗每天在天安门广场升起，天安门前有古朴精美的华表，是一个开放的美术馆。”

一位穿着中山装的大学教授说：“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我们国家几代领导人都在城楼上阅兵。天安门是中国向全世界人民展示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实力的窗口。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象征。”

一位科研工作者告诉拉姆：“天安门广场十分宽阔，阅兵的时候，会在那里展示最新的科技力量。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在科研方队里，朝大家挥手。”

一位带着鸟笼上车的老大爷对拉姆说：“天安门有很多的鸽子，也许天安门上有很多鸟窝，它是整个北京城的鸽子的家。”

旁边的一位中学生也忍不住畅想：“听说天安门广场还能打篮球。我想在天安门前灌篮！”

一位打太极拳的师父感慨：“天安门广场非常大，在天安门前打一次太极拳，能让世界看到中国功夫。”

车厢里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天安门，无论是去过的还是没去过的，每个人都有话要说，每个人都充满自豪。

拉姆被大家的能量感染了，她脑海里的天安门，随着人们的描述五彩斑斓起来！

在拉姆的脑海中，天安门的颜色是那么温暖，她置身天安门广场，周围全是红旗，天空湛蓝湛蓝的，地上是四季的鲜花，悄然盛放。音乐、舞蹈、糖葫芦、百鸟朝凤的温暖画面相继在脑海浮现。各族人民相聚在红色的国旗下，無数鸽子环绕着城门飞舞。天安门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大，门前站着英姿飒爽的解放军战士，他们守护着天安门，守护着这个伟大的国家。

拉姆站在天安门城楼下，抬起头，仰望这座坚不可摧的建筑，展开笑容。

（四）

老婆婆用糕点盒上绑着的两条红丝带，为拉姆梳了两个漂亮又结实的羊角辫：“去天安门，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火车的下一站就是北京。拉姆对面的乘客变成了一个背着吉他的音乐青年。

青年佩戴着毛主席像章，正在读《毛泽东选集》。

拉姆忍不住问道：“可以告诉我，天安门是什么样的吗？”

青年合上书，认真回答拉姆：“天安门城楼有八檐九脊，五个门洞。天安门广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广场，中央矗立着人民英雄纪念碑，碑的南面是毛主席纪念堂。在天安门，你能真正感受到祖国的伟大。”

拉姆的脑海中，天安门的样子更加细致起来。

青年望着拉姆的眼睛，将自己衣服上的像章，别在拉姆的衣服上：“去天安门，一定要戴着它。”

青年弹起吉他，前奏响起后，车厢的男女老少都看过来。

这首歌曲仿佛写进了中国人的基因里，人们跟着吉他合唱，拿出所有能用的“乐器”，简单而快活地打着节奏。一浪高过一浪：“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

仿佛，他們此刻置身的不是拥挤的车厢，而是宽阔的天安门广场。

拉姆加入他们的合唱，热泪盈眶。

人们的歌声，在火车到站的鸣笛声中结束。

（五）

北京，去往天安门的公交上，老师扶着拉姆上车，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要给拉姆让座，旁边另一个青年先起身了。老师表示感谢。

拉姆道：“谢谢您，请问——天安门快到了吗？”

孩子的母亲回答：“下一站就是了。”

拉姆忍不住又问：“天安门，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她怀里的孩子揉了揉眼睛，打哈欠：“上次妈妈带我去天安门的时候，我不小心睡着了。”

母亲点了点孩子的鼻子：“天安门啊，就在我们每个中国人的心里。”

拉姆微笑：“有一天，我也要带家乡的弟弟妹妹们去天安门。”

母亲祝福女孩：“一定会的。”

终于，拉姆和老师来到了天安门广场。

拉姆的手腕上佩戴着小男孩送的铃铛，老婆婆梳的两个长长的羊角辫依旧坚固，她胸前别着吉他青年送的毛主席像章，手上挥舞着五星红旗。

经过一路的颠簸，跋涉了三千五百多公里，等待了许久后，她终于站在了天安门前。

老师为拉姆和天安门合影，镜头里的拉姆美丽又充满希望。

老师提醒拉姆：“再来一张，拉姆！笑一下，3，2，1。”

（六）

10年后，2021年，天安门广场。

“茄子！”相机快门按下。

长大的拉姆依然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正对着镜头微笑。

10年了，再次来到天安门广场，她已经长大了。

如今，她是一名音乐老师，带着学校里的孩子们来天安门合影。

在拉姆的脑海中，10年前，曾经在那列火车上的人们，都来到了天安门广场。他们有的打太极，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表演花式篮球，有的吃糖葫芦。在这个伟大国家的伟大广场，人们都成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一首熟悉的旋律传来，旋律飘过的地方，每个中国人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唱起来：“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

镜头里，孩子们簇拥在拉姆老师的身边，露出自信的笑容。

在拉姆和孩子们的背后，天安门上太阳高高升起。阳光落在拉姆的脸上，她整个人如同一株树木一样挺拔，充满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