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口铁锅

2021-10-15 20:41魏紫千
青春 2021年10期
关键词:铁锅小姨母亲

魏紫千

“妈,这是第十口锅了,整整十口鍋!”

方心如“砰”地一下把厨房窗子推开,让满室的焦煳味道散去。灶上的长柄铁锅已经看不清里面原来烧的是什么,黑炭疙瘩紧紧粘在锅底。方心如找来一只标着“礼恩大药方”的马甲袋将整个锅子包了起来。她蹲在地上,毛衣耸起一截,露出腰间宽宽的黑色绑带。这绑带是一个学生家长送的,近来她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稍有缓解。

母亲在一旁看女儿忙出忙进,自己只是怯怯地站着,然而站到哪里都不对劲,站到哪里都会妨碍女儿做事。才刚退到厨房门口,女儿便要从厨房门口经过,前脚倚着壁橱站定了,后脚女儿却要打开壁橱寻找清洁剂。一时间,老太太左躲右闪不知如何是好。

“我绝对不会再给您买锅了。”心如将厨房灶台清理干净,顺手提起“礼恩大药房”的马甲袋往门外去。一路走一路道:“以后我给你钱,小区门口新开的‘呱呱叫快餐店,你上那去吃。”

“没有锅不行啊,一个铁锅多少钱……”

老人仿佛没有听到心如后面的话,顾自哀恳似的说着。

“这不是钱的事。”心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母亲,“每个月都烧干一口锅,您这是要闯祸的!”

“心如,妈下次一定当心,不会再烧糊了。”她翕动着两片薄而皱的嘴唇向女儿保证。

“不行,”心如把马甲袋重重地扔到防盗门外,“水火无情,你懂吗,你懂吗?”

最后重复的那句“你懂吗”,她是在喉咙深处吼出来的。她自己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定睛去看她的母亲,母亲倒是还赔着笑站在那里,然而交握的双手却开始抖个不停。母亲年轻时是丝织厂女工,一双手在缫丝用的磷酸钠高温汤里浸泡过。手颤的毛病是几年前就开始了,她几次给人倒茶,泼得桌上满是水渍子。但是那时候,她不会把锅烧煳,也还和父亲同住,买菜做饭都麻利。

“心如,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她母亲像是忘记了铁锅的事,突然举起一只手无限怜惜地抚摸起心如耳畔的头发。

母亲的话令心如悲从中来。她半年前就白了两鬓,平常全靠染发剂挡着。新近长出一截子银丝,还没顾上补色。隔着蓬松微卷的短发,心如的头皮还是感受到了她母亲指间的震颤。一阵揪心的痛,令她猛地偏过头去,粗暴地对母亲嚷道:“所以,就算我求您了,让我省点心行不行?您再来折腾我,我连眉毛都要白了!”

她母亲吓得退后一步,更不敢看她,两颗微黄的眼珠惶恐地看向四周,仿佛小孩挨了批要在周围找寻救兵似的。

然而没有救兵。心如85岁的老父亲如今和弟弟一家同住。老夫妻分开过的方案是弟媳妇提出的,方心如家里姐弟二人,正好一人养一个。父亲的腿有严重关节炎,行动不便,母亲比父亲小几岁,而且日常行动还利索,用弟媳妇的话说,“心如真是占了大便宜。”

心如心里冷笑一声,谁不知道父亲是事业单位退休,每个月六千大洋的退休金是弟弟当保安所得的薪水的两倍,如今同吃同住,父亲的退休工资自然全部由弟媳来“接管”了。而他们的母亲自从丝织厂关门后,大半辈子都在打零工,没有任何积蓄,更别提退休金。心如不谈这些,是怕伤了老人的心。心如的孝顺在亲戚朋友间有口皆碑,她小姨逢人便说,心如真不愧是做老师的,知书达理。

然而,转眼,心如也将是一个老人了,至少是一个接近退休年龄的老教师。心如晚婚,所以儿子这会儿才上大学一年级,房子是刚置下的,首付三成的房款。心如丈夫的职业在从前还算吃香——一家国企车队的司机。人到中年之际,国企一夜之间变成了私企,丈夫只好转行去开公交车。心如清楚,弟媳妇之所以吃定了她,是因为外界都传心如以后要去赚大钱了。

当然,这也瞒不了人。心如年底就退休了,以她“特级教师”加上“学科带头人”的光环,已经有好几家教育培训机构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开出的年薪一家比一家可观。

算起来,心如前几年辛辛苦苦也没攒下多少钱,儿子的各种教育费用层出不穷。常常是这样的,她一只手刚拿到工资,另一只手马上就递到了儿子的钢琴老师、画画老师、书法老师的手里。这环环相扣的日子根本容不得人喘口气。

日子重重叠叠,犹如那重重叠叠、利上滚利的按揭贷款,不晓得怎么堆啊堆,就堆成了一座山。活到这个年纪,心如没有登高远眺的幸运,只有泰山压顶的疲惫。母亲倒是心疼她,常念叨儿媳是“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呢。心如带一个初三的毕业班,升学率直接影响明年学校的排名。每次统考过后校长都要找几个班主任促膝长谈,甚至还会把全市统考过后平均分倒数十名的班主任名字贴在公告栏里“示众”。心如要面子,当然一刻也不敢放松。

自从父亲搬到弟弟家,母亲便愈加迟钝了。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父亲母亲朝夕相处半个多世纪,到老却变成了两个任人领养的弃儿,各奔东西、自求多福。心如这么想着,一颗心便软了下来。

近几年,学校增加了班主任晚自习值班工作量,心如更是无暇顾及家务,不便将母亲接来同住,她拿出钱给母亲请了保姆,帮着买菜做饭搞卫生。然而每一任保姆都做不到足月就吵吵闹闹要辞工。原因都是一样的,心如母亲一再地冤枉她们偷东西。最后一任保姆是心如同事的乡下亲戚,上班第二天,恰好是个周日,那会儿心如正推着购物车在超市排队,突然接到她母亲打电话来说,两百块电费钱放桌上不见了。当然,这保姆也不是好惹的,隔着电话听筒放出话来,如果心如不能还她清白,她今天就不走了。心如只得丢下购物车便跑了去,翻箱倒柜展开地毯式搜索,总算在她母亲的枕头底下找出了那两张百元大钞。心如好说歹说稳住了那保姆,又多结了半月工资,才将人打发走。

做女儿的终于松口气,想着她母亲这回该幡然醒悟了,未曾想,母亲竟将心如拉到门背后,压低了嗓门道:“这钱板定是她拿的,后来么,看看瞒不过去了就偷偷塞到我枕头下喽。”

心如当下再没多说一句话,转身便走。她听到母亲在楼梯口唤她:“心如,你吃点东西再走啊,心如,快下雨了,带把伞啊……”

在这温情的叮嘱声里,心如的脚步越走越快。走出老远,回头看她母亲住的那栋房子,一簇簇明暗交替的灯火,像怪兽的眼睛一样闪闪烁烁盯着心如看。楼下水泥路上泊着的汽车、步道旁的冬青树,以及渐渐走远的行人,都一点一点被那怪兽吞噬着。心如觉得自己也快要被那怪兽吞噬了,最后她几乎是一路飞奔着逃离了那里。

从此,请保姆的念头就彻底断了。老太太也就有了连续烧坏十个铁锅的劣迹。

“噗”的一声,现在第十个报废的铁锅被掷入垃圾筒,心如跨上电瓶车便往自家赶。

心如隔着一盏红灯的距离,便看到有个初中生模样的学生在心如家的小区门口等她,旁边还站着一位中年妇人。

待走近了,她才想起,这是一个星期前就答应好的事,表弟媳来电话请求心如帮忙指导一下孩子的古文分析。

深秋傍晚的风已经沁人骨髓,心如请表弟媳一起上楼坐坐,对方却再三推辞:“我去了的话孩子容易分心。我就在楼下等着挺好。”

心如怔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上高复班夜校那年,母亲也是每天推着辆自行车在学校门口等。母亲一边等,一边打毛衣。经常是这样,心如进校门的时候,还只看到光光的两根竹棒针,等她放学出来,母亲手里已经织好了一圈腰围。那时候她的母亲是远近闻名的能干人,大家都托她织毛衣,所得的报酬虽然只是一斤白糖、两斤面粉什么的,但母親乐此不疲。心如知道,毛衣编织书上那些神秘美丽的几何花纹到了母亲手里是绝对不会走样的。而现在,那个聪明灵巧的母亲自己都已经走样了,变成了整天疑神疑鬼、瑟缩着看儿女脸色的老太太。

心如蹲在地上锁电瓶车,眼泪从鼻尖滑落下来,滴到她手背上。厌恶,她知道那种挥之不去的情绪叫厌恶。她不仅厌恶她母亲现在的样子,她更厌恶自己对待母亲的态度。她安慰自己,母亲不会伤心,即使伤心,也会很快忘记——说到底,老年痴呆是一种短期记忆降低甚至记忆丧失的疾病。这是医生告诉她的,包括疑心保姆偷东西,都只是一种普遍的病理反应。

道理她都明白。然而,她不能原谅。她不能原谅岁月为何要将一个好人的尊严生生剥了去。

睡前,丈夫忽然用手掸了掸正看着的报纸,道:“你瞧,桃花新村有个老头被儿子用麻绳拴着,一头系在桃树上,跟放羊似的,说是怕他走丢,简直就是个不孝子么。”

心如把电灯关掉,在黑暗里喃喃道:“一家不知道一家的苦。”

第二天早晨的语文课,心如给学生们进行了单元测试。当她捧着一摞考卷走出教室拐进走廊时,有个学生追上来怯怯地叫住她。

“方老师,这次单元测试能不能让我别再是最后一名了?”

这孩子名叫陈力力,在班里的男生中个子算是较小的,然而细细瘦瘦地杵在心如面前,也比老师高出了一个头。

“你是不是考最后一名,这不是老师能决定的。”

“方老师,我爸说,如果我这次再考最后一名,他就打死我。”

陈力力双手合十,巴巴地望着心如,血液都涌到了脸上。那是一张爆满了青春痘的脸,心如突然想到同学们给他起的外号叫“粒粒橙”,不禁哑然失笑。

“方老师,您是不是答应我了?”陈力力显然误会了心如的笑意。

“卷子还没批,你怎么知道自己又是最后一名呢?”心如紧了紧胸前抱着的卷子和教科书,“况且,如果你真的考了最后一名,你爸爸这样的教育方法是不对的,老师会和他好好谈谈。”

陈力力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冷不丁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就在他头顶上“丁零零”响起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最后还是转身跑开了。

心如看着他跑进教室,方才松了口气。她也是个母亲,心里清楚得很,这么大的男孩子照理是不惯求人的了。陈力力的情况老师们都有所耳闻,他母亲有轻度的精神疾病,常年服药,他父亲是一个苦力车夫,靠踩三轮观光车为业。

考卷放到案头,心如先把陈力力的那张翻了出来,作文只写了半篇,阅读理解部分“天窗”大开。

这时,母亲再次给她打来电话,开头一句话就问她铁锅买了没有?

心如一言不发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母亲执着地再次打过来,这回打到了办公桌的座机上。搭班的数学老师接了电话,阿姨长阿姨短地敷衍了半天之后把听筒递到心如手里。

“心如,我是关照你铁锅不用买了,妈想到办法了……”

铁锅,还是铁锅!心如料想,她母亲一定把铁锅的事跟她同事也讲了,不禁又增添了几分厌烦。

再次放下电话,心如便有些坐不住了,接二连三批错了好几道试题,手中的红色水笔力透纸背,打杠叉的时候竟把一张卷子给戳破了。

心如丢开作考卷,靠在椅背上闷闷地坐了一会。她想到了她的小姨,她母亲顶小的一个妹妹。心如出生的时候,小姨还是个初中生。小姨离婚多年,唯一的女儿已经远嫁澳大利亚。

当天晚上,心如在市政府前面的广场上找到了正在“荷塘月色”中翩翩起舞的小姨。小姨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虽然身形略显高大,然而做起动作来却有模有样,手脚利落,看起来很像心如母亲前些年的样子。

小姨把心如拉到了路边的一家肯德基餐厅。心如问小姨想喝什么饮料?小姨道,饮料有添加剂,不过这里白开水免费。心如便去账台要白开水,小姨在背后叫,别忘记了叫他们加点冰块。

晶亮的冰块在开水里浮起来,慢慢地越变越小,原本烫手的纸杯现在温柔地暖着手心。

待心如把那十个铁锅的遭遇讲完,捧起杯子要喝时,那杯中水竟然已经冷到不可收拾了。心如想,一定是冰块放得太多。

“我尽量抽时间去她那里,你妈要是愿意,来我这儿住也行。”小姨长叹一口气,又道,“不瞒你说,我也烧糊过一口锅,不是铁锅,是个奶锅。”

心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陪着笑了笑。

“不过,你母亲这脾气,温顺起来什么都好说,倔强起来又比谁都倔强,”小姨探了探身子,两肘支在桌面上,“说到铁锅,我倒是想起一桩事情。你妈年轻时是丝织厂的先进工作者,还差点提上车间主任,后来什么都没了,就是因为一口铁锅。”

“怎么呢?”心如催着小姨说下去。

她们那个年代,全国人民纷纷把家里的铁锅和钢勺投入火堆时,心如还是个不足两岁的孩子。

小姨记得,那天心如娘疯了一样从“小高炉”旁边抢回了自家的铁锅。

这在当时可了不得,厂里派了领导来做思想工作,任他们说破了嘴皮子,心如娘就是死死抱着她的铁锅不放。

“后来呢?”心如问。

“后来?后来就接受单位处理啊,先是她的‘先进被取消了,车间主任也没提上。”

“一个铁锅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小姨看着心如,“我后来晓得,不知是你还是你弟弟,患了缺铁性贫血,那时可买不到什么保健品,医生关照只能尽量用铁锅做菜。”

心如举起面前的纸杯,将冷水一口饮尽。沉默良久,她轻声道:“患病的是我,推算起来,弟弟那会儿还没出生。”

小姨还想说什么,心如的手机响了。

“方老师,我是陈力力,我求您别让我最后一名,我爸真的会打死我……”

“陈力力,那你说,我该把哪位同学排在最后一名呢?”心如耐着性子回他,“如果我把一位成绩比你好的同学名次排在你后面,这样做是不是对其他同学很不公平呢?”

“公平?从来都没有什么公平!”陈力力突然在电话里失控地叫了起来,“同学们放了学都在外面补课,很多都是一对一,最不济也是补习班!大家都是念初三,可是他们每个人上的课都比我多,叫我怎么追得上他们?我上不起补习班,我永远都是最后一名,这哪里有什么公平啊!”

“陈力力,你怎么会这样想?”心如大吃一惊,可是,她确实被陈力力问倒了。

“方老师,我求您,求您这次不要把我排在最后一名……”

听筒里的咆哮最后变成了号啕大哭,淹没了小姨跟心如的道别声。

肯德基餐厅换了首新曲子,一个女孩在唱“疯了疯了睡不着,我的心扑通扑通跳……”

轻快的歌声混着手机里一个十五岁男孩的哭声在心如耳畔萦绕。

心如对着电话说:“听着,陈力力,我不能帮你改名次,但我以后可以给你免费补课,你明天早读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陈力力不等她说完已经挂线了。心如收起电话,抬头看时又被吓一跳,隔着落地窗,有个流浪汉正贴着玻璃朝里张望,他并不朝心如看,只是灼灼地盯着旁边那张小圆台上正在用餐的一对青年男女。由明处看过去,他面目模糊,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一头蓬乱的花白长发随风飘散着。

快要立冬的时节,回家路上,心如把下巴埋在围脖里,放慢了车速。

车子进了车库过道,心如下车推行,仍觉得脸上被冻得木愣愣的,双手从手套里抽出来捂住脸拼命哈气。

“方老师!”

心如被吓了一跳,这半夜的自行车库过道里静悄悄的,冷不丁有人蹿出来,真要叫人魂飞魄散呢。

是陈力力。但他很快隐匿在黑暗中。车库过道的感应灯是节能的,每隔两分钟就会自动关闭。心如慌忙跺了跺脚,灯光再次昏昏然地亮起时,陈力力已经走至她跟前。

“方老师,别给我最后一名。”

陈力力说话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丝毫恳求的意思了,心如甚至看他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奇怪的笑。

“唉,”心如摇摇头,“你这孩子这么晚都不回家。我明天要和你爸爸谈一谈……”

“谈什么!谈完了我又是挨打!你知道我身上还有一块好皮肤吗?你知道挨打是怎么感觉吗?你知道往死里打有多痛吗?”陈力力的声音在空阔的过道里被放大了,轰隆轰隆作响。

心如怔住了,将车临时靠在旁边,当她扭头看时,发现她的学生陈力力整张脸像一台机器一样绞动着。心如吓得猛地往后退去,后脑勺撞到冰冷的墙面上,眼前阵阵发黑,可是她竟喊不出来,只低低地“嗳”了一声,顺着墙根滑坐到水泥地上。

“你知道挨揍的感觉吗?”陈力力向她逼进一步。

心如浑身颤抖,双手环抱着缩成一团。然而这似乎并没有激起他的同情之心,突然他又拾起车库门前的一个打气筒高高举起。心如紧紧闭起眼睛,只当这下子要没命了。

“砰!砰!砰!”

随着这三声敲击,车库走道里安静了。节能灯再次自动熄灭。

心如在一片漆黑里瑟瑟发抖。她看不到陈力力,然而她感到周围到处都是陈力力。

走道的吸顶灯重新点亮。

“快来人啊,快来抓疯子啊!”

心如睁开眼,看到她母亲居然站在面前,母亲大口地喘着粗气,胸线起伏剧烈。那原本癫狂的少年将手中的打气筒“咣”一下扔到了地上,此刻又似一个稚童般茫茫地站着。借着他头顶的灯,心如看到他额头上隐约的血痕。

“陈力力……”心如唤他。

陈力力像是突然被这一声叫唤惊醒了,撒开腿便向通道外面跑。跑了没几步他又停住了,静静地站着,不过两三秒钟,他便用更快的速度向那亮着光的出口落荒而去。

“来人啊,有疯子……”心如母亲又叫了起来。

“妈,他是我的学生,不是疯子。”

“那也是个疯学生,要不然怎么会自己打自己的头?”

“你怎么会跑来了?”心如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来车库里找铁锅啊!”母亲说到这儿,脸上忽又浮起欣喜之色,像是全然忘了方才的惊险,举起手中一口打了补丁的鐵锅笑道:“看,这锅还是你小时候家里用的,被我找出来了,刷刷干净还好着呢!”

责任编辑 陆 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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