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薪硕 李守定 隋旺华
阿波罗时期的宇航员使用的电动钻机(实验图)
2020年12月17日,我国“嫦娥五号”探测器的返回器携带着1731克珍贵的月壤样品安全返回地球。这是世界上第一次完全由计算机自主控制的月球采样任务。至此,我们才算是真正实现了古时“上九天揽月”的愿望,一览月壤的真容。但在取回样本之前,我们又是怎样了解和研究月壤的呢?
自升空以来,“嫦娥五号”探测器就备受世人关注,但其实它还有很多的“老前辈”。其中,我们最熟悉的莫过于“嫦娥三号”和“嫦娥四号”探测器了,当然也包括陪伴它们一起奔月的“玉兔号”和“玉兔二号”月球车。这些成功登上月球的探测器,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为我们提供了了解月球、研究月壤的宝贵机会。
“嫦娥四号”着陆器地形地貌相机对“玉兔二号”巡视器成像。
“玉兔二号”车辙
“玉兔二号”测月雷达沿途探测月表下结构。
月球探测器上搭载的用来研究月壤的科学仪器中,最为常见的便是相機了,几乎所有的探测任务中都采用了摄影测量这种探测方法。我国“嫦娥三号”和“嫦娥四号”探测器上就携带有降落相机、全景相机和地形地貌相机等不同种类的摄影装备。
降落相机,顾名思义,就是着陆器在降落过程中实施拍摄任务的相机,它位于着陆器的下方。在降落前的最后2000米路程中,降落相机对月球表面进行连续的拍摄,不仅为着陆器着陆位置的选择提供了参考依据,也借机看清了月球表面土壤和岩石的大小和形态。成功降落之后,拍摄月球别样风景的任务就交接到了地形地貌相机和全景相机身上,前者装备在“嫦娥三号”和“嫦娥四号”探测任务的着陆器上,后者则装备在月球车上。尤其是“玉兔二号”月球车上搭载的两台全景相机,像是变色龙的两只眼睛一样长在桅杆两侧,可以进行水平与竖直旋转,通过这种改变朝向和俯仰角的方式,注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科学家对传回的上百张照片进行拼接,就可以得到周围风景的全貌图。
不同国家的月球探测器,拍摄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但也并不局限于拍摄天然景观,它们还很青睐“人类的足迹”。在探测器或宇航员降落、巡视、行走时,难免会在月球表面留下踪迹。“嫦娥四号”探测器的地形地貌相机就曾记录下了“玉兔二号”月球车的车辙。早在几十年前的“阿波罗”月球勘测时代,宇航员也曾用相机记录下了“个人一小步,人类一大步”的足迹。可别小看这些痕迹,科学家们已经通过深度和形态的研究,从中计算出了月壤的力学性质。
面对月球表面的复杂环境,月球探测不能只停留在观其表象,而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然,这个“听”可不是听声音,而是“聆听”反射波。依据不同的反射波,这种勘探方法可被细分为两类:一类是接收“月震波”的月震仪;另一类是接收电磁波的测月雷达。类似于光(光也是一种电磁波)射向水面时会发生反射和折射,月震波或电磁波遇到地下障碍物,或者不同土壤或岩石的界面时,也会发生反射和折射。根据接收到的这些反射波和折射波的时间和分布,就可以反推地下土壤中岩石的大小与位置,以及不同层的分界情况。
使用月震仪进行相关探测主要是在“阿波罗”月球勘测时代,由美国宇航员亲自部署仪器。“阿波罗11号”至“阿波罗17号”中,除“阿波罗13号”任务出现差错外,其余6次任务都涉及到了月震波探测。经过这几次任务,最终在月球的正面形成了一个呈正三角形的探测网络,不断收集月震波数据。除了等待月球自身发生的地震以外,我们还可以主动制造小规模的地震。在“阿波罗”计划中,就采用过向月球表面扔炸弹、发射导弹的方法制造震动波,再由提前布置好的仪器收集月震波数据,以此分析月球表面下的分层结构。
在我国已执行的探月任务中并未使用月震仪,装备的是更为先进的测月雷达。测月雷达会向地下发射电磁波,再接收地下反射回来的电磁波,像做CT一样对地下的结构进行扫描。“玉兔号”和“玉兔二号”月球车装备的测月雷达可以探测地下数百米的深度,“听”得非常远。而“嫦娥五号”探测器的测月雷达则更注重细节,虽然只能扫描3米深的月壤,却可以分辨出地下几厘米大小的石块,真正做到了明察秋毫。
除了“耳聪目明”,执行任务的探测器还拥有“通天神臂”,辅助进行各种各样的探测活动。“嫦娥五号”探测器就有这样一条“神臂”,它的结构和人的手臂相同,分为大臂和小臂,大臂可以在水平垂直两个方向上转动,还可以自由屈伸,实现360°无死角操作。机械臂的末端是“手”(一个圆柱形带盖的取土器),可以铲取月壤。在“嫦娥五号”带回的月壤中,有1500克都是靠这只“手”挖回来的。7年前,它的前辈“玉兔号”月球车也有一条机械臂,被称为“玉兔之手”。但受技术限制,当时“玉兔之手”的大臂仅能进行左右摆动,小臂仅能上下摆动,手臂末端是一台X射线谱仪,用来探测分析月壤的化学成分。
“嫦娥五号”机械臂与表取铲斗(模型)
玉兔号“玉兔之手”
“勘察者3号”机械臂与铲斗
在20世纪60年代,美国发射的“勘察者3号”和“勘察者7号”两辆月球探测器都是配备有机械臂的,只不过结构是相对原始的菱形,这与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伸缩门类似,活动能力受到较大的限制。这两辆月球探测器的“手”是貨真价实的挖掘斗,除了可以挖取土壤外,还可以将盖子关闭对土壤进行压实,对抓在手中的土壤进行称重,可谓功能齐全。
传说中的孙悟空拥有火眼金睛,会众多法术,可依旧离不了如意金箍棒。我们的月壤勘探也是如此,除去自身的过硬本领,还需一件趁手的“兵器”——“圆锥贯入仪”。一般来说,圆锥贯入仪呈长枪状,由长柄和圆锥形探头组成。勘探时,将该仪器以一定的速度刺入土壤中,锥形探头内的传感器便会实时记录受到的阻力,以此研究土壤的力学性质。
阿波罗时期的圆锥贯入仪
“月球13号”圆锥贯入仪
“月球车1号”圆锥贯入仪
“月球16号”探测器(左下为取样钻机)
“嫦娥五号”的样品储存“卷香肠”
“阿波罗”月球勘测时代,美国宇航员亲自出马,在月球表面进行了多次试验,其使用的圆锥贯入仪还可以自动记录刺入土壤的深度,便于进一步的计算和分析。由于没有宇航员登月,苏联探月任务中的圆锥贯入仪都是安装在无人探测器上的。受空间限制,仪器并没有那么长的柄,因此缩减了最大测量深度。“月球13号”探测器的圆锥贯入仪为伸缩式,锥形探头起初是缩在短柄内的,在接收到启动指令后,内部的小发动机启动,将锥形探头推入土壤中。“月球车1号”的圆锥贯入仪则经过了进一步设计改进,在锥形探头的两侧加装了叶片,刺入土壤后还可以进行旋转,破坏周围土壤,以获得更多的数据资料。试验完成后,通过铰链将仪器从土壤中拔出,在“月球车1号”行驶到下一个目标位置时,再进行下一次试验。
在月球上研究月壤,终归是远距离操控。若想研究得更加透彻,还得练就“探囊取物”的功夫,将深层的月壤带回地球实验室。
具体来说,这项工作是由钻机完成的。钻机由锋利的钻头和钻杆组成,两者均是空心结构。在钻孔过程中,钻头和钻杆高速旋转,同时向下保持着一定的压力,甚至是有规律的冲击。旋转和冲击的同时作用,使钻头接触的月壤逐渐破碎。由于钻头和钻杆都是空心结构的,因此中间会有一部分圆柱形的月壤被完整保留下来,并随着钻头逐渐向下的运动慢慢进入钻杆。钻孔完成后,拆下钻杆并密封,这个包裹着月壤的圆柱形长筒就可以被带回地球了。
在“阿波罗”登月期间,由宇航员手动操作取得了数量可观的圆柱形样品。而在苏联的月球探测任务中,钻机被安装在探测器的一处长杆末端,采样后长杆旋转将样品送到探测器顶部的密封舱中带回,整个过程是由地面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远程操控完成的。后续的任务中钻机的设计也得到了改进,增加了一条轨道,可以取回更多的月壤。而我国的“嫦娥五号”探测器的钻机在技术上有了很大的进步,从开始钻孔,控制钻头旋转的速度和力度,到最后圆柱形样品的密封储存,全部由计算机自主控制,使得这项工作变得高效且稳定。在储存方面,传统用来存储土壤样品的钻杆是硬邦邦的长筒,而“嫦娥五号”采用了一个长的软袋子,钻孔结束后,就可以像卷香肠一样盘起来,大大节省了存储所需的空间。
近来,一句“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火遍了网络。纵使月球上没有空气、引力过小,极冷极热,环境非常恶劣,也阻挡不了我们心向宇宙、探索未知的热情。对月壤的研究将为未来我们真正踏上月球,甚至在月球居住起到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人类正在运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出一代又一代身怀绝技的探测器,从而揭晓宇宙中无穷无尽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