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初创期新型研发机构培育的实践探索与启示

罗利华，姜春

（1.南京市科技成果转化服务中心；2.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

建设新型研发机构是落实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新实践，正在引领技术创新的范式变革。新型研发机构契合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需要，符合地方创新驱动发展和产业转型升级的需求，受到中央和地方的重视。本文基于对近三年南京培育新型研发机构的实践的跟踪和持续研究，探究新型研发机构建设的实践经验，以期为新型研发机构健康可持续发展提供参考。

新型研发机构是一种有别于传统研发机构，以产业需求为导向，进行市场化运作，有效贯通基础应用研究、技术产品开发、工程化和产业化的新型科技研发组织。它因有效解决了科研与市场脱节问题，对推动科技与经济深度融合有重要意义，正成为我国城市创新驱动发展的生力军和新引擎。当前，各地新型研发机构建设进入“爆发期”，由于是新生事物，质量存在参差不齐的问题。南京启动“创新名城”建设三年多以来，截至2020年底已经落地新型研发机构409家，其创新性实践和经验获得国务院第五次大督查通报表扬。2021年6月5日，科技部部长王志刚在南京调研，对南京新型研发机构建设的整体情况予以肯定，希望能更好地总结经验，继续大胆探索。

我们持续跟踪和参与到南京市新型研发机构建设培育工作和研究之中，本文对南京市新型研发机构培育的相关丰富实践进行探索性分析，试图初步凝练可行的经验，供政府部门、研究人员、新型研发机构参考。由于新型研发机构仍处于初创期，相关经验不具有唯一性，希望抛砖引玉，提供启发思考。

一、南京初创期新型研发机构培育的历程与经验

（一）注重顶层设计和政策引导

2018—2021年，南京市委、市政府连续4年出台了创新名城建设1号文件。四个1号文是引导南京建设创新名城的重要政策工具，为新型研发机构建设路径进行顶层设计。四个1号文保持了南京新型研发机构政策的延续性、稳定性、协同性和递进性，为推进新型研发机构建设起到了重要的政策引导支撑作用。

2018年1号文重点在深化科技体制综合改革上积极探索，配套文件《南京市关于新型研发机构的备案管理办法（试行）》中明确指出，南京新型研发机构原则上人才团队持有50%以上股份，主要功能是开展技术研发、孵化科技企业、转化科技成果、集聚高端人才。2019年1号文进一步优化新型研发机构建设路径，强调高质量发展，支持龙头企业牵头建设新型研发机构。支持新型研发机构集群发展，紧扣产业地标等重点方向，组建专业领域产业技术研究院。2020年1号文鼓励行业龙头企业平台化发展，支持面向新兴产业成立新型研发机构和专业孵化器；并强调优化新型研发机构评价标准，强化第三方论证评估，突出分档培育、分类考核，进一步集聚高端创新要素。2021年1号文提出加速新型研发机构向技术源头和产业应用“双向拓展”，到2025年培育打造40家国际一流的新型研发机构。

（二）紧紧围绕“两落地一融合”推进体系这条主干

2017年9月底，南京启动“两落地一融合”（科技成果项目落地、新型研发机构落地，校地融合发展）工程，作为建设创新名城的具体抓手，其中新型研发机构建设是“两落地一融合”的先手棋。南京市建立由市委主要领导主抓，市政府分管领导负责，市科技局具体落实、推进与服务的工作机制，并成立由市政府分管领导任主任的市“两落地一融合”推进办公室，进行高位推动督导和跨部门协调。

同时，各区（园区）建立相应的区委主要领导挂帅负责的工作机制，并分别组建区级“两落地一融合”推进办公室，市区两级构建了高效完善的新型研发机构建设工作领导及推进体系，形成了领导高度重视、部门充分协作、上下紧密联动的格局，为推进新型研发机构建设提供了坚强有力的组织保障。2020年，成立市委创新委员会，统筹规划创新名城建设总体任务，市委书记担任创新委主任，市长担任第一副主任，市委副书记以及多位市委常委、副市长任副主任。南京市创新委员会下设创新委办公室，与市“两落地一融合推进办公室”合署办公室，独立运行、实体化办公，重点抓高成长性企业培育、新型研发机构提质增效等工作。

（三）勇于推进体制机制创新

南京新型研发机构突出体制机制创新，以项目化的方式落地，以企业化的方式运作，以市场化的机制推进。体制机制的创新主要突出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新股权架构。引导新型研发机构采用混合所有制的形式组建企业化运营实体，允许多元化出资。支持人才团队持大股，突出人才和知识价值，进一步调动创新创业积极性。鼓励社会资本参股建设，提高新型研发机构管理运行效率和市场开拓能力。允许地方政府国资平台参股，进一步优化政府支持和服务。二是新运营模式。实行新型研发机构项目化落地，运用市场化手段转化一批科技成果，专业化打造孵化科技企业的“老母鸡”，不以提供横向科研服务为目标。鼓励机构引入跨界、懂市场、会运营的职业经理人，弥补研究人员缺乏市场管理能力的不足。三是新激励机制。明晰了股权、论文、专利、奖项等要素归属，政府按照绩效全面给予政策支持。在机构组建、发展和服务三个重点环节，强化政府政策激励作用。经费投入方式上，由过去政府直接投入为主转变为前资助、后奖补、税收优惠、科技金融等多元化支持方式，发挥好政府引导作用，提高财政资金使用效率。

（四）突出主导产业与科技创新融合共进

从产业布局来看，南京市落地的409家新型研发机构均围绕南京市“4+4+1”主导产业进行布局，主要分布在生物医药、软件和信息服务、节能环保等领域。南京新型研发机构建设注重壮大工程化平台，强调项目化落地，抓好市场化运作，释放集聚化效应，通过孵化引进企业，完善和拉长产业链。截至2020年底，南京新型研发机构累计孵化和引进企业8914家，其中280家成长为高新技术企业，300家入选省高新企业培育库；孵化引进企业实现营业收入73.16亿元。可以看出，新型研发机构不仅是产学研的桥梁和纽带，更是可以持续孵化出创新型企业的老母鸡，围绕创新链布局产业链，推动科技产业融合发展。

（五）务实抓牢各类创新资源集聚

南京新型研发机构建设初期主要定位是激发科教资源优势，签约备案了一批以高校人才团队为主体的新型研发机构。2019年南京进一步拓展新型研发机构的组建模式，支持龙头企业牵头组建新型研发机构。南京博科新材料产业研究院、百家汇精准医疗创新研发中心等新型研发机构依托龙头企业的行业影响力，找到成果和市场需求之间的契合点，孵化出科技型企业。同时，2019年起，南京积极探索促进军民融合协同创新，对符合军民融合发展方向的新型研发机构，在项目落地及备案审批方面给予优先支持，南京中电芯谷高频器件产业技术研究院、南京网信技术研究院等新型研发机构加快落地。2020年6月，进一步优化新型研发机构建设管理服务办法，以研发能力强、成果可转化为导向，拓展依托平台范围，依托平台在国内知名高校院所、行业龙头企业、国家级科研平台或境外知名高校院所、知名跨国公司等高水平研发平台基础上，增加了近三年获得过绩效评估优良等次的全国省级科技部门认定的重点实验室，广泛挖掘国内高端研发平台资源来宁转化成果。

（六）持续优化评价考核体系

根据新型研发机构实际发展情况，完善分类评价、分档培育机制，不断优化市级新型研发机构绩效评价体系，结合评价结果加强动态管理。针对南京新型研发机构建设的不同阶段，不断优化新型研发机构的绩效评价体系。2018年考虑到新型研发机构处于发展初期，绩效评价突出机构能力和能力建设方面的考核。按照新型研发机构“有团队、有场所、有平台、有基金、有产出”五有的总体功能要求，依据人才团队、研发场所、中试平台、创投基金、孵化产出五个维度的情况进行绩效评价。2019年新型研发机构绩效评价突出高质量和可持续发展，重点评价新型研发机构研发能力和绩效产出情况，依据团队建设、研发投入、孵化产出、合同科研、创投基金和加分项六大类指标进行绩效评估。2020年提出进一步优化新型研发机构评价标准，强化第三方论证评估，突出分档培育、分类考核，进一步集聚高端创新要素。建立稳定合作机制，适时研究启动退出机制，结合年度绩效评估情况，不符合条件的不再列为市级新型研发机构。

二、南京初创期新型研发机构培育的启示

南京推进初创期新型研发机构建设的创造性探索，赋予其个性特点，但也有一些共性的地方值得借鉴。

（一）体制要灵活，鼓励科技人员持大股

新型研发机构能否实现健康有序发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否从根本上破除新型研发机构发展的制度障碍。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经济体制改革必须以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为重点，实现产权有效激励”。知识产权是科技人员对其成果享有的重要权利，建立以知识产权为核心的股权激励制度，赋予科研人员更多股权，是新型研发机构激发创新创业活力的关键。如南京工业大学膜科学技术研究所进行了探索，组建时采用混合所有制方式，科研团队占70%股权、社会资本和江北新区政府分别占15%股权，极大激发了科研团队的创新动力，目前累计衍生、孵化企业30多家。

建议全国其他省市在新型研发机构所有制形式上大胆创新。探索多元化主体投资的混合所有制建设模式，支持科研团队持大股，以股权为纽带组建混合所有制企业，推动新型研发机构企业化落地。以科研团队为主体打造高校院所、地方平台、社会资本等各方参与的利益共同体。引导新型研发机构探索“共享知识产权、分享创新收益”的产学研合作模式，让“高校得名、机构得利”，真正调动创新各方积极性。

（二）机制要科学，建立可持续发展机制

从南京的实践来看，新型研发机构的发展机制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企业培育为主的机构，建立持续、集中、绩效导向的孵化平台支持机制。对于以孵化和创办衍生企业为主的新型研发机构，转变过去对企业“小而散”的支持方式，而是集中加大对新型研发机构的补助，引导和帮助新型研发机构提升企业孵化能力，使其成为培养科技企业的“老母鸡”，源源不断地育成和发展创业企业，实现“支持一个平台，培育一批企业”。另一类是以技术研发为主的机构，建立政府拨款、竞争性项目经费、企业合同科研收入相协调的经费来源机制。以产业核心技术、共性关键技术和重大战略性前瞻性技术等研究与开发为主的新型研发机构，推荐遴选加盟江苏省产研院管理。

（三）运营要专业，增强市场开拓和运作能力

要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从整体上提高新型研发机构运营能力。新型研发机构技术团队来自高校院所，普遍缺少企业管理和市场运营经验。新型研发机构在引进科研人员的同时，重点引进职业经理人、金融投资、营销策划等管理类人才，显著提升新型研发机构整合市场资源、开拓市场和风险管控能力。为支持新型研发机构聘请职业经理人，南京提出对被聘用的职业经理人，根据绩效由国有平台持股部分产生的效益进行奖励。截至2020年底，南京新型研发机构聘请职业经理人的比例达到83.4%，通过选聘专业化运营团队，引入职业经理人制度，让科研人员把精力解放出来，聚精会神搞创新。形成专业化管理机制，加快实现机构运营管理的专业化、科学化。采用专业化绩效模式，树立优胜劣汰的内部竞争意识，坚决不能把“吃大锅饭”的旧风气带入新型研发机构中。

（四）生态要优先，打造创新创业生态体系

南京抓新型研发机构发展，不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算哪儿”，而是思考如何培育一个优良的创新创业生态圈，促进各类创新要素自由流动、竞相迸发。一是设立创业投资基金。资本是新型研发机构转化技术、孵化企业的重要条件。要借鉴先进地区经验，引导各省市新型研发机构普遍设立风险投资公司。引入天使投资、风险投资等社会资本参与，着眼科技型中小企业孵化环节，建立覆盖项目推介、资本运作、股权激励等各个环节的创投服务机制，争取孵化和参股更多中小企业，用股权收益实现自身发展的良性循环。二是推动新型研发机构向高新区集聚。2017年，南京整合全市83家科技园区为15个高新园区，明确高新区主导产业，根据产业需求对应布局一批新型研发机构入驻园区，打造与产业领域相对应的新型研发机构群。建议各省市在每个高新区内预留新型研发机构建设用地，对新型研发机构的科研建设发展项目，依法优先安排建设用地，有关部门优先审批。坚持“把最好的资源留给本土企业、本土产业”。推动衍生企业集聚化发展，构建涵盖项目发现、团队构建、投资对接、商业加速、后续支撑的全过程孵育链条，确保科技企业从“孵化起步”到“产业化落地”都留在园区，打造创新型企业群落，加快形成新兴产业集群。

此外，要完善人才流通机制。人才是创新发展的核心。新型研发机构与高校院所保持自由顺畅的人才流动关系，可以为其带来源源不断的创新成果和活力。如南京建设新型研发机构参考德国弗朗霍夫协会，建立了研究所与高校间的人才“无障碍通道”，引导新型研发机构突破人才流动障碍，打破户籍、地域、身份、人事关系等制约，促进人才跨体制、跨行业自由流动。探索建立协议工资、项目工资等符合人才特点和市场规律、有竞争优势的薪酬制度，自主招聘高层次人才。允许科研人员在职或离岗创业。

（五）是政府要扶持，更大力度做好环境保障和服务支撑

南京新型研发机构发展势头强劲，离不开政府的作用，关键是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政府主要是营造环境，着眼于怎么推一把、拉一把，为新型研发机构在初建期和运行中期提供资金、场地和政策等支持，充分发挥保障和服务作用，做到既不“缺位”也不“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