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积岐
在陕西,能够挥毫泼洒、翰墨驰骋者,不是一个两个,可以说有一批这样的作家、书法家。咸阳的作家、书法家张社教就是其中比较独特的一个。张社教的独特之处,一是他从小就酷爱书法、手不离笔,先书法,后文学,不像有些作家,写作之余,临池案头,他的书法,具有童子功;二是张社教从临帖、习字而钻研书法理论,在书法理论上,不只是继承了传统,而且有创新、有建树;三是他下大功夫,打一口深井专注于草圣怀素,几十年来,锲而不舍,为怀素奔走,为怀素秉灯夜读,为怀素挥笔画像,终究还原复活了一个有血有肉、个性鲜明、不愧为草圣的怀素,这一部《草圣怀素》就是见证。张社教的书法作品和文学作品属于两种不同的艺术体裁,难分伯仲。他的书法作品,有目共睹,书法界给予了充分肯定;在文学创作上,无论他的短篇小说、长篇小说,还是散文作品,对人生和生活以及所处的时代,都有不同一般的理解或认知。他的《草圣怀素》就是一部具有研究价值的好作品。
我是把《草圣怀素》当作一部纪实文学来阅读的,尽管作品中的某些细节是虚构的,但作者对怀素一生的生命轨迹、艺术历程的记录是真实的,写实的,没有脱出史料和陆羽《赠怀素传》的基本框架。当然,对历史人物的如此写法不是作者的首创,由于有真实的历史史实作依托,使作品中的人物更加鲜活,更加真实,读者在《草圣怀素》中看到的怀素既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僧人,又是一個没有被拔高或贬损的、伟大的书法家的形象。叙述性文学作品,包括小说和纪实文学,以塑造人物为第一要务。《草圣怀素》的成功就在于,作者塑造了一个比较独特的伟大的艺术家的形象,首先烙印在读者头脑中的是怀素这个人物,其次才是他的艺术成就。
张旭颠、怀素狂。张社教就抓住了怀素性格的特点,以小说的笔法进行了充分的展示。怀素之狂,不是疯狂,不是狂妄,不是天高地厚的目空一切。怀素的狂,既是性格特点,又是艺术做派,他的狂,不只表现在行为举止上,更多地是在笔下、在纸上,在一支秃笔中。怀素的一支秃笔,以狂破规矩,狂中有规矩。在做人上,怀素一点儿也不张狂,他结交邬肜、戴叔伦、朱遥、颜真卿、杜甫、李白、陆羽等等,虚心地向同道请教、学习,以臻自己的艺术成熟、老练。他的谦恭大度,以及豪爽的性格,赢得了这些艺术大家的认同和信赖。
古今中外,凡伟大的艺术家都是孤独寂寞的,怀素也不例外。年轻时,由于家境贫寒,买不起纸张,他在漆过的木板上习字,以至将黑板写穿。后来,他种了十亩芭蕉,在芭蕉叶上练字。怀素深知,山有多高,水有多深,深知艺术之道,没有止境,他到了中、晚年,依旧在探索,对于朋友的批评,他虚心听取,取长补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使他的狂草更加老辣、圆熟。
怀素的身份是僧人,他的职业是书法家。作为一个僧人,他应当是口中念佛,恪守“六戒”,作为一个书法家,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是一个艺术家的真性情。一个规规矩矩的人,是很难成为一个艺术家的。怀素也一样,尽管他的不守规矩遭人诟病,然而正是他的破戒使他的狂草有了龙飞凤舞之势,有了一泻千里的直抒胸臆,在半醒中,他将对人生世道的感悟凝于笔端,泼于纸上。张社教将怀素的个性,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毫不畏避,这才是真怀素。
无疑,作者对怀素人物形象的塑造,故事的编织,细节、情节的选取都凝结着作者自己对人物的认知。张社教在塑造怀素的同时,也塑造着自己的艺术取向、艺术感悟。
在《草圣怀素》中,有不少篇章,阐述了张社教对书法理论的理解。这并非是一种“填充”,而是增加了文学的知识性,给爱好书法的读者增添了一个了解书法艺术的新窗口。
(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