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警务创新研究动态与前沿的图谱分析

毕泽江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公安管理系，北京 100038）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 年全国公安工作会议上强调，新的历史条件下，公安工作要坚持政治建警、改革强警、科技兴警、从严治警[1]。“科技赋能新警务，创新引领新未来”，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社会转型的不断加快，警务创新逐渐成为了公安工作未来发展的“金钥匙”，警务创新的理论研究成果不断丰富，各地公安机关也开始积极探索警务创新举措。我国的警务创新研究方兴未艾，不同学者在不同时间从不同角度对该领域进行了分析研究，但绝大多数成果均是通过定性分析所得，该领域下不同主题的总结性文献较少。运用CiteSpace 可视化分析软件对警务创新相关文献的发文趋势、核心作者、研究机构、热点演进、主题内容与前沿研究等不同维度进行可视化分析并结合文献回顾，以梳理该领域的研究态势，理清核心知识模块，探求前沿新兴研究，在警务创新领域“探源”与“察兴”。

随着时代发展，“警务”一词的含义也在逐渐演变，传统警务理念将警务解释为警察的一系列行为、活动、事务、任务[2]，将警务与警察工作等同，这种传统的警务理念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随着社会“治理”代替社会“管理”，学者们逐渐认识到“警务”应当是一种具有复杂结构、多元化、综合性的治理制度体系。综合前人学者的各类观点来看，警务是维护社会治安秩序的一系列制度、机制、程序和方法，是一个国家治理体系的基础性组成要件。

美国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得提出“创新”之后[3]，创新理论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提出，创新是组织管理的基本功能，是管理者的重要职责。警务工作作为国家治理的重要有机组成部分，在该领域的创新研究已经不乏各地的实践案例和模式探索，但警务创新的理论研究却相对滞后，结合前人研究成果，将警务创新概念界定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遵循新时代公安发展规律，运用各种创新手段，针对当前警务工作面临的新难题所采取的革新警民理念、优化警务模式、提升警务效能、便民利民惠民等的举措活动。

一、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本文数据取自中国知网数据库，以“警务创新”为主题检索可得612 条记录，经人工筛选，仅保留学术期刊文献，并剔除掉与主题相关度较低的文献，最终获得440 条有效文献数据，数据年份跨度为 1998—2020 年，数据搜索时间为2020 年12 月31 日，以此作为研究的基础数据库，并导入CiteSpace5.7.R3 软件。结合文献计量学与文献回顾两种研究方法，使用 CiteSpace可视化分析软件，通过绘制作者、机构合作网络图谱、关键词共现图谱、关键词时区图、时间线图谱，结合重点文献研究内容，可视化分析我国警务创新领域研究动态与内容，探索该学科知识领域的发展脉络与热点前沿。

二、警务创新研究基础统计分析

（一）文献产出分析

一个领域的科研文献产出量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该领域研究的发展状况与成熟程度。我国警务创新相关文献发文量年度趋势如图 1所示，进入21 世纪我国的警务创新研究才刚刚开始起步。2002 年以前，我国警务创新研究正处萌芽时期，这一时期以王大伟（1994）[4]、张兆瑞（1999）[5]、张光（2000）等为先导率先开启了警务革命、创新警务思想、警务管理创新等方面的研究。2003 年到2010 年是我国警务创新研究的平稳期，这一时期受到新公共管理思潮的冲击以及2003 年召开的第二十次全国公安会议重要指示的影响，以上海市公安机关的改革实践为引领，各地开展了诸多警务创新的实践举措，警务创新的相关文献开始呈现波动性增长。从2011 年至今是我国警务创新研究的热潮期，以2010 年湖州“警务广场”为起点的民意引导警务和社区警务改革，取得了一系列改革成果，2011 年公安学与公安技术又被列为一级学科，相关研究呈现出了井喷式增长，2011 年至2014年间的文献量几乎达到了历年最高水平，2015年中央颁布《关于全面深化公安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框架意见》，促使警务创新研究又迎来了新的春天。

图1 我国警务创新相关文献发文量年度趋势

（二）核心作者分析

高发文量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出对该领域投入精力与研究力度较大的学者，从表1 中可以发现警务创新领域并无显著突出的高产量学者，发文量最高的为殷建国、张艺、张瑞平各5篇。结合高发文量与首次发文时间可以得知，张光、殷建国、张艺、张瑞平为该领域研究知识基础的奠基者，通过回顾其文献发现，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张光教授最早开始对警务机制创新进行研究，提出了警务管理机制应当遵循的“三个一致”原则，并提出了以科层制组织结构的系统改进为核心的改进措施，包括转变执法理念、构建扁平化组织层次、实施警务流程再造、加强队伍正规化建设[6]。

表1 高发文量作者排序

图2 为作者合作网络图谱，警务创新领域的研究团体数量不多，规模不大。以申智军为核心的研究团队主要通过对山西省寿阳和长治县的实地调研分析了社区警务与农村警务创新。以姜荣峰为核心的研究团队通过与科技有限公司合作在智慧警务与警务合作方面进行了创新。秦立强教授的研究团队研究较为宽泛，既有警务工作机制创新研究，也有公安教育训练创新研究。

图2 作者合作网络图谱

（三）研究机构分析

从表2 高发文量机构来看，高发文量机构排名前十的发文机构总发文量为118 篇，占文献库总量的26.82%，其中，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发文量占文献库总量的 9.55%。从机构性质来看，发文量排名前十的机构中共有9 所公安院校和1所行政单位。可见，现阶段警务创新领域研究的研究主体分布、科研实力不均衡等问题。

表2 高发文量机构排序

三、警务创新研究热点演化分析

（一）词频分析与共词分析

关键词是文章精炼的核心，高频关键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某一领域研究的热点。表3是我国警务创新研究领域排名前15 位的高频关键词，其中排名第1、第4 的“创新”和“警务创新”反映了本文的研究主题。从创新客体来看，关键词包括“公安机关”“派出所”“公安工作”等；从创新对象来看，关键词包括“社区警务”“社会管理创新”等；从创新内容来看，关键词包括“信息化”“大数据”“公安教育训练”等。

表3 高频关键词排序

结合图3 关键词共现图谱分析，可以看出当前我国警务创新研究的三大研究热点：一是围绕大数据等信息化技术为依托的警务机制与警务模式的创新改革；二是以公安院校为主体的公安教育训练、警务化管理和人才培养创新；三是以和谐警民关系为中心，以民意警务为导向的社区警务创新研究。

图3 关键词共现图谱

（二）关键词聚类图谱

通过CiteSpace 可视化分析工具对关键词进行聚类可以清晰地展示我国警务创新领域的研究主题。对本文关键词进行聚类后得到如图4 所示图谱，Q 值为0.3491，S 值为0.9607，符合Q值＞0.3，S 值＞0.7，可以认为聚类所得社团结构是显著的且合理的[7]。共得到10 个主要聚类：“创新（#0）”“公安教育训练（#1）”“社区警务（#2）”“警务创新（#3）”“机制创新（#4）”“智慧警务（#5）”“创新发展（#6）”“社会管理创新（#7）”“社区民警（#8）”“信息化（#9）”。每个聚类所包含的关键词见表4。根据所得聚类与其所包含的关键词可以综合分析得出我国警务创新领域的四大研究主题。

表4 主题聚类解析

图4 关键词聚类图谱

1.公安教育训练

伴随着警务模式与警务机制的改革，警务人才的培养、教育和训练模式也需与时俱进，开拓创新，才能不断为公安队伍输送合格的后备力量，提升公安队伍整体战斗能力，保证公安队伍的可持续长远发展。我国学者从不同角度对此进行了研究，王玉叶（2013）提出了创新型警务人才培养的重要性，并从科研育人的角度给出了相应对策[8]；葛东生[9]（2014）、韩健（2017）等从不同角度思考分析了司法警务专业人才的创新培养问题；柏枫[10]（2018）和顾国达（2015）对涉外警务专业的人才培养问题分别进行了研究；李静（2014）、李建军（2015）等则对公安院校警务化管理创新进行了阐述；龙玉平（2011）、谭如坤[11]（2016）、罗棋权（2019）主要研究公安警务实战化训练创新。

2.社区警务创新

社区警务是西方第四次警务革命的产物，它最早来源于1892 年罗伯特·皮尔所提出的“皮尔原则”，该原则指出“警察就是公众，而公众就是警察”，旨在让警察能够与公众联系起来，而不单单与法律相关。在我国，周伟最早对社区警务进行了综合研究并加以系统阐述，指出了警方增强与社区的合作，增进警民关系，才能更好地控制犯罪[12]。2002 年3 月在公安部杭州会议上，我国首次提出实施社区警务战略，这既是我国基层治理的创新，也是警务工作的创新。随着社区警务工作的广泛开展，相关社区警务创新研究也与日俱增并成为我国警务创新领域的一大研究主题。王世卿[13]（2018）和王懂懂（2018）在“枫桥经验”视角下对社区警务创新进行了思考。滕羽（2019）、李蔚晶（2017）、石宏（2017）将大数据技术与社区警务相联系，探索了智慧社区警务的创新构建。黄凌娟（2014）、王峰（2014）、韩涵（2012）围绕民意引导警务的民生警务对社区警务研究进行了丰富。李希瑞（2010）、申智军（2008）、朱旭东（2007）等进一步深入研究探索了农村警务工作创新。

3.警务现代化创新

警务现代化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表征，构建现代化警务需要从价值理念、制度规则、组织结构、运行机制四个方面综合施力，我国学者从诸多方面对此进行了研究，并取得了丰富成果。在理念创新方面，郭太生、戚丹（2009）提出警察并不是维护公共安全的唯一主体，警务理念的创新有助于社会参与机制的完善；在管理体制方面，任剑波（2018）以吉林省辽源市改革经验为借鉴，从5 个方面提出了对策建议。孙蓓（2017）以上海市公安机关为研究样本，探讨了城市化进程中涉外警务管理改革与创新；在运行机制方面，皮艺军[14]（2013）和翟英范（2013）从不同角度对警务体系创新中的协同机制和整体作战进行了研究；还有刘海亮[15]（2014）、胡新祥（2013）、刘彬（2012）等人对民意警务、亲民警务进行了创新研究。陈诚（2019）、胡志文（2016）分别对乐山和张家界的“旅游警务”改革与创新进行了探究。

4.警务信息化

随着社会信息化的不断发展，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充斥着社会的每个运转环节，社会治安形势日益严峻，违法犯罪形势日益复杂。传统的警务工作模式早已无法适应当前大量的查询、统计、协查等工作的需要。警务信息化就是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技术、资源和环境，构建“互联网+警务”的信息化战略模式，以提高公安工作效能，适应新时代变化。我国警务信息化突出体现在两个创新上：一是移动警务的出现，二是智慧警务的提出。

早在2002 年，苏州市交警、巡警就已经开始试点使用融合了无线通信、数据库和计算机网络安全等技术以公安专网和通用分组无线（GPRS）公网为依托的“警务通”。随着科技的发展，移动警务的技术支撑不断增强，各地公安机关根据《全国公安移动警务建设总体技术方案（2016 版）》积极开展了新一代移动警务建设，并取得了丰硕的创新成果，相关研究包括许勇和陈永俊（2019）对南京移动警务创新应用的想法、成果进行了梳理总结。魏琴、唐洪、裴东海（2013）对襄阳市移动警务平台进行了考察分析，提出了对交巡警管理机制的创新思考。

受到大数据、云计算、移动互联网、物联网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冲击，从2010 年开始，部分城市公安机关为适应智慧城市建设大趋势，提出并开始探索“智慧警务”建设。浙江、山东、山西先后实施了“智慧警务”的探索创新举措。李晓林、张翔（2020）通过对杭州模式的智慧警务实践进行了调研，以点带面分析了当前智慧警务建设推进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并提出了相应的改革路径[16]。朱琦、王文娟、范晓明（2018）以浙江“智慧警务”建设为视角，提出了大数据时代下构建“预测预警预防”的警务工作模式[17]。

（三）时区图与时线图

关键词时区图（图5）可以直观地反映出该领域的研究动态和演进发展。关键词聚类时线图（图6）不仅有助于明晰聚类之间的联系，还可以看出各聚类主题的研究前沿。

图5 关键词时区图

图6 关键词聚类时线图

如图5 所示，2010 年以前的阶段，我国的警务创新研究对象聚焦在“公安机关”“派出所”等警察机构，主要围绕“社区警务”“社区民警”进行机制模式的创新研究。从2010 年到2016 年，以湖州“警务广场”为开端，新型的社会管理模式、治理体系创新逐渐成为了研究热点，这一时期的最大主题就是以人民为中心的民意、民生警务。2016 年至今，以“大云物智移”为代表的新一代网信技术推动了各行各业的突破创新，“警务+”模式逐渐成为了警务创新的主流趋势和前沿研究，未来的警务创新研究也必将围绕新型科学技术的发展，重点关注智慧警务、移动警务与效能警务。

如图6 所示，公安教育训练方面的警务化管理、社区警务创新方面的“五小警务”和新时代“枫桥经验”、机制创新方面的情报引导警务机制、社会管理创新方面的协同合作警务机制都是警务创新领域的相对前沿研究。

四、研究结论与展望

（一）研究结论

以中国知网为基础数据库，运用 CiteSpace可视化分析工具，结合文献计量学与文献回顾的方法，探究了我国20 余年警务创新的研究动态、热点与前沿。

1.在研究阶段方面，我国的警务创新研究大致可分为萌芽期、平稳期和热潮期三个阶段。萌芽期阶段，少数几个学者如王大伟教授、张光教授等，以敏锐的眼光率先洞察到了发展变化的潮流所向，对警务创新研究起到了启蒙与奠基作用。平稳期和热潮期警务创新的核心主要是围绕两大目标：一是从封闭集权走向开放民主，主要研究对象包括社区警务、社区民警、民意警务、民生警务等。二是从主观粗放走向客观集约，开始研究移动警务、智慧警务、效能警务。

2.在研究主体方面，通过高发文作者排序、作者合作网络图谱、高发文机构排序、机构合作图谱，可以看出警务创新研究领域的作者、机构数量虽多，但合作联系少，合作规模小。研究主力军是公安院校及院校的科研学者，其中，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及其科研人员在此研究领域贡献较为突出。

3.在研究方法方面，可以看出警务创新领域大多是实践先行，然后再分析、归纳、总结、推广，研究方法多为定性研究与归纳研究，数量最多的就是案例研究。案例研究是警务创新领域研究的主流方法，其余还可看到如调查研究、文档研究等实证研究方法。

4.在研究热点与主题方面，通过词频分析、共现分析、关键词聚类图谱与聚类总结分析，得到了我国警务创新领域的三大热点和四大研究主题，且热点与主题之间存在相互交叉包含的关系。三大热点为：围绕大数据等信息化技术为依托的警务机制、警务模式创新；以公安院校为主体的公安教育训练、警务化管理、人才培养创新；以和谐警民关系，民意引导警务的社区警务创新研究。四大主题为：公安教育训练；社区警务创新；警务现代化创新；警务信息化。

5.在研究前沿方面，以“警务+”和“大云物智移”相结合的现代化警务模式尤其是智慧警务将成为未来研究的主流。

（二）展望

纵观我国警务创新的相关文献，不难发现该领域的研究方法还相对单一，大多是思辨式的定性研究，科学性不足，量化研究能力有待提高。研究对象有待进一步拓展，不再只聚焦“公安局”“派出所”“公安机关”这样的主体关键词，而应将公民、社会组织、企事业单位都纳入到警务体系的研究对象当中来，丰富警务的内涵。

新时代背景下要想构成现代警务体系、实现公安组织架构历史性变革、警力配置革命性重塑，警务创新需要多角度发力，坚持顶层设计与基层试点相结合，更加突出和完善政策制度体系，健全制度、完善机制、提升能力。中国的警务正在向着形态更高级、分工更复杂、结构更合理的阶段迈进，未来需要公安机关带头自我革命，激发各层次警务主体的创新活力，才能推进创新不断迈向新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