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传奇

郭述军

真没有本叫甄枚友。

甄枚友为何叫真没有，只因为他爱说“真没有”三个字。比如老师问他：“甄枚友，今天的作业照别人抄的吗？”他肯定答：“没有，真没有。”再比如，他爸爸问：“枚友，我的电脑你动过吗？”他也会答：“没有，真没有。”时间长了，同学们就叫他真没有了。反正发音相同，甄枚友也不计较，还觉得特别荣耀。同学们都说他生错了时代，要是在抗战时期，他肯定是个铁嘴钢牙的英雄，被鬼子抓住，坐上老虎凳，也只会说“没有，真没有”。不过，现在，在学校，真没有也算得上是个传奇人物。

1

要说真没有的学习，真算不上好，只要考数学，绝对倒数第一。今天，数学老师宣布明天考试，在全班同学都紧张复习的时候，真没有像没事人一样，别人连下课都不出教室了，他却在楼道里晃来晃去。

“真没有，还不看书，小心再得倒数第一。”小S上厕所回来，遇见真没有，像是讽刺又像是关心地跟他说。小S叫陆品正，身子像没长骨头似的，走路扭出三道弯，像S型，所以真没有叫他小S。他俩算是铁哥们儿，这铁的原因有多种，其中之一就是小S的数学总考倒数第二。

真没有轻蔑地瞧一眼小S，用手把嘴巴咧得老长，然后吐吐舌头，像吊死鬼儿似的，说：“小S啊小S，别人说我也就罢了，还有你说的份儿吗？今儿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真没有就不算英雄好汉。”

小S斜眼看着他：“想动武？我练过太极。”说着摆了个姿势，像猴子似的。

真没有“切”了声：“谁跟你动武？这是学校，我跟你来文的。”

“文的？行啊，不过明天考数学，不考语文。”

“考数学怎么样？我没准就能考个倒数第二呢！”真没有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也就是考数学，小S才敢在他面前猖狂一下。考语文的时候他敢吗？吓死他。语文是小S倒数第一，真没有倒数第二。

“明天考完了见分晓。”

唇枪舌剑结束，小S走向教室，真没有向相反的方向溜达。小S又回头喊他：“真没有，那边是办公室。”

真没有头也没回，说道：“办公室怎么了？可怕吗？又不是老虎窝。”

既然不是老虎窝，真没有就趴在办公室门口向里望望，一个老师都没有，只见数学老师的办公桌上有一摞试卷。他贼眉鼠眼地左右看看，然后闪电一样溜了进去。却被小S看在眼里。

两天后，数学考试成绩公布，班里像发生了原子弹爆炸：小S倒数第一，真没有倒数第二！数学老师把真没有当作学习进步的典型，临下课前足足表扬了三分钟。真没有美得坐不住凳子，翘起屁股看旁边的小S。

“小S，服了吧？我说给你点颜色看。”他低声向小S示威。

小S很不服，低声对他“呸”了一下。

“怎么着，看我倒数第二，嫉妒？”

“嫉妒你个屁。”

“说话文明点，没听见老师表扬我吗！以后得向我学，跟你说，哥就是个传说，要多神奇有多神奇。”

小S忽然站起来向老师报告：“老师，真没有偷偷钻进了您的办公室，他看题了。”

数学老师大惊，同学们大惊，所有的目光刺向真没有。真没有像从一栋百米高的楼上掉下来一样，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黄，由黄变绿，嘴里恨恨地嘀咕：“小S，早晚有一天把你閹了。”

数学老师怒发冲冠，喝道：“甄枚友，你去我办公室了吗？”

真没有战战兢兢起身，毕恭毕敬回答：“老师，没有，真没有。”

“你跟我来。”正好下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是不会这么稀里糊涂放过真没有的。数学老师审案子很有一套，据说她最喜欢看狄人杰、包青天之类的电视剧，从中学了不少招数。

“老师，我真没有！”真没有哭丧着脸跟在数学老师后面。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要去的那个地方不是办公室，而是老虎窝。

2

真没有并不是人见人厌的那种，有时候，反而很招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因为他能给别人带来与众不同的快乐，或是想出与众不同的办法。总之，他的思维有些与众不同。

开学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班主任忽然宣布让同学们竞选班干部和课代表，说原来那些是老师任命的，不够民主。

真没有问班主任：“老师，谁都可以参加竞选吗？”

班主任说：“当然可以，只要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能力。不过你……哈哈，好像……”

真没有说：“老师，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行喽，实话跟您说，就是您让我当班长我都不当，没意思。”

班主任笑了：“你误解了。”

真没有没搭理班主任，不过他的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他知道，在班主任眼里自己肯定没有竞选的资格。凭良心说，自己也真没有，学习不行，体育不好，唱歌跑调。可在这个民主活动中，自己总不能连个屁都不放。他决定放一个，而且要响亮。

当他决定要放个响屁的时候，竞选正在教室内进行得如火如荼。小太监凭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已经当选了外语课代表;黄鹂鸟的歌声绕梁三日，把文艺委的职务收入囊中。班长、体委、生活委等也尘埃落定。

真没有望一眼颇有点自豪的小太监和黄鹂鸟，决定找机会和他们PK。小太监其实叫孙松松，真没有把这三个字各去掉偏旁，成了小公公，小公公叫着叫着就叫成小太监了。他也算是真没有的死党。至于黄鹂鸟，真没有不敢轻易惹，那女生虽然个子小小的，却是天生的女高音，嗓音高得能刺透屋顶。真没有觉得她很傲，走路喜欢望天，连上厕所都哼着歌，所以，黄鹂鸣这个名字被真没有叫成黄鹂鸟了。但这个称呼目前仅限于真没有个人使用，别人还不知道。

“老师，我也要竞选。”真没有站起来大声说。

他又一次成为焦点，目光最毒的莫过于小太监和黄鹂鸟二人，尤其是黄鹂鸟，除了毒刺一样的目光，脸上还全是嘲讽的笑。

“笑什么笑？”真没有呛她，“老师说谁都可以参加。”

班主任制止了大笑的同学们，问他：“甄枚友，你准备竞选材料了吗？”

真没有说：“没有，真没有。”

又一阵笑过后，老师再问：“那你想竞选什么呀？现在好像所有的班委成员和课代表都竞选完了。”

“我竞选宣传委员。”

“宣传委员？可是没有这个职位啊！”

“没有可以设嘛，老师您想，搞宣传可是我的强项。我能把活人说死了，死人说活了。我要是当了宣传委员，咱们班的名气还不得噌噌地往上窜啊。什么好人好事，什么坏人坏事，什么政策法规，什么天气交通，我统统宣传到位。让同学们惩恶扬善，有法可依，令行禁止，文明出行，孝敬父母，尊敬师长……您说，咱们班是不是得有个宣传委员？”

真没有差点口吐白沫。听了他的慷慨陈词，包括班主任在内，所有人竟一致认为，真没有真是块搞宣传的料。于是，班主任破例设置了宣传委员的职位。

第二天，校长找班主任和真没有谈话，责问班主任：“为什么不和学校保持一致，搞特殊，设立宣传委员？”

没等班主任解释，真没有理直气壮地说：“校长，我们这是和党中央保持一致。您看，从中央到地方，都有宣传部，所以我建议，咱们学校也得成立宣传部。”

校长先是把脸一沉，突然又笑了，这意味着真没有蒙混过关了，但临走时校长还是发了发牢骚：“成立什么宣传部，真是胡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