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的外卖小哥

谢良磊

就在父亲准备取消订单时，门铃声突然响起。我忙咽下口中的月饼，连拖鞋都没穿就跑去开门……

中秋夜十点多，父亲突然心血来潮，点了份全家桶为大家赏月助兴。下单后，按常理只需十分钟便可以送到，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外卖小哥迟迟未到。眼看十二点了，父亲大为光火，连天空中的圆月也无心观赏。

“外卖不就是为人们生活提供方便的吗？他这个送餐速度，可真得吐槽吐槽。”我一边低声抱怨，一边拉开了门。就在我准备好好怼上外卖小哥几句时，门外的情景让我把刚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门拉开，一个微微颤抖的全家桶出现在我面前。“您好，这是您点的全家桶。”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接过全家桶时，我分明看见他的手冻得通红。这时我才知道，秋季深夜骑行时的风，威力丝毫不比冬季小。如果一天到晚地骑着电动车迎着寒风不停奔波，手不冻成那样才怪呢。笼着那冻得通红的手的是两片薄薄的袖口。他的手虽然被袖口笼着，但显然没有什么作用，冷风之中，他颤抖的双手犹如萧瑟秋风中的树枝。顺着袖子往上看去，是他那磨毛边了的衣领。毛边一定是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衣服，洗了不知多少回磨出来的。衣领里，脖子硬撑着随时都可能支不起的、沉重的头。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眼皮不断地一张一合，仿佛眼中有许多小虫子在搔着痒。嘴唇上的皮肤没有几处是完好的，裂开的皮还拼命翘着。尽管他时不时地舔舔嘴唇，但丝毫遮掩不住那隐约可见的丝丝血痕。

“呼呼呼……”他不停地喘着粗气，仿佛不是爬了六层楼，而是攀了一座六百米高的山。不知道是上楼跑得太急，还是担心我们会给他差评，临走前，他的嘴唇欲张又合。也许是想为自己的迟到解释一番，好不因差評而被扣工资;也许是想对我们说点什么，表达内心的歉意。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像机器人一样麻木地转身走下楼梯，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他的身影在灯光的照射下被扯得老长……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我的心却越来越沉重。也许是导航出了问题，他迷了路;也许是连续几晚送餐，他实在熬不住了，不得已半路停下来打了个盹儿;也许是家里临时有急事或者自己的电动车出故障耽搁了……虽然没准时送达，但他仍坚持把餐送到了我手中。

我将全家桶放在桌上，父亲十分不解道：“不是说要吐槽一下吗？咋啥都没说就回来了？”

母亲也接过话头道：“一定要给他个差评！餐都凉了！”

“他可能是连续几天熬夜送餐没睡一个好觉。做这行的不容易，咱们理解一下吧……”我忙为他辩解，“别讨论这个了，快吃，要不真凉到吃不下了……”

我后悔极了，因为当他那冰冷的手触碰到我时，我却没请他进来喝杯热茶。即便没请他进来喝杯茶，也不该忘记告诉他不要担心，我们不会给他差评……

【评  语】  小人物，小故事，小场景，却显现出大情怀。小作者通过讲述中秋夜点外卖，因外卖小哥迟到导致全家不满，而后“我”替外卖小哥辩解，还为自己没请他进来喝杯热茶，并忘记告诉他不会给差评的事而深深自责，展现了小作者一颗柔软的心。习作最大的特色是角度小、蕴意深、描写细、刻画真，事真而意切，语短而情浓。

（讲评教师   钟华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