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价格管制提高了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吗？

吴秋生，江雅婧

(山西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一、 引言

如何提高审计市场的有效性，协助资本市场发挥好资源配置的决定作用，一直是审计理论研究的热点问题。审计服务产品通过审计市场进行交易，审计服务价格与上市公司风险特别是持续经营风险的大小密切相关[1]。2006年颁布的新审计准则明确指出会计师事务所要实行风险导向审计。风险导向审计要求会计师事务所把重点更多地放在对风险的把控上。企业的持续经营是指企业能持续经营下去并且持续获得一定利润的能力，持续经营风险是指企业由盛转衰，从而陷入经营危机到最终经营失败的一个逐渐积累的动态过程[2]。有效市场理论认为，当审计服务价格能够准确反映审计质量、审计风险等信息时，审计市场为有效审计市场。借鉴高管薪酬业绩敏感性的定义[3]，从风险报酬的角度将审计收费对持续经营风险的敏感程度定义为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作为衡量审计市场是否有效的重要指标。当前我国审计市场中低价竞争等问题比较突出[4]，严重影响了审计市场的效率。为提高审计市场的有效性，政府于2010年颁布了《会计师事务所服务收费管理办法》，要求审计服务价格实施政府指导价。这一举措有效抑制了会计师事务所低价竞争招揽业务的行为[4]。但由于政府限定了审计服务价格的区间，会计师事务所对风险的掌控能力受到了限制，在制定审计服务价格时无法根据被审计单位的风险来自主制定，导致风险和报酬不一致，对审计质量造成一定影响，不利于审计市场的健康有序发展。制度变迁理论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收益较低的制度终究会被收益较高的制度所取代[5]。因此，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要健全多层次的资本市场体系，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于2014年12月17日下发《关于放开部分服务价格意见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要求放开对会计师事务所提供的审计服务价格的管制，这一决定在社会上引起热议。有学者认为，放开审计服务价格是市场发展的必然趋势，能够有效发挥市场的资源配置作用，实现会计师事务所的优胜劣汰，提高审计效率及审计市场有效性[6]。但是由于我国审计市场供大于求，在放开审计价格管制后，会计师事务所为招揽更多业务会进行降价竞争，进而导致审计质量下降[7]，造成审计市场绩效低下。因此，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是否有利于提高审计市场的有效性，仍是一个需要进一步研究的问题。为此，本文拟从反映会计师事务所是否理性、审计市场是否有效的重要指标——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角度来研究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的经济后果。

本文将选取2010—2019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作为样本，研究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对审计市场有效性的影响，以及会计师事务所规模与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对上述关系的调节作用。本文可能的创新在于：(1)不同于已有文献大多基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对审计收费、审计质量影响的研究，本文从反映审计市场是否有效的重要指标——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角度对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的效果进行研究，评价视角更具综合性和合理性。(2)研究会计师事务所规模及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对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可以为寻找保障和提高该政策有效性的路径提供经验证据。

二、 文献综述

(一) 审计收费及其风险敏感性的影响因素研究

审计收费不仅是审计研究的重要对象，同时也是上市公司与会计师事务所之间重要的经济联系。关于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学术界大多基于上市公司、会计师事务所、外部市场环境的角度来进行研究。从上市公司的角度进行研究，学者发现，上市公司的规模、盈余管理程度、高管权力与审计收费正相关[8-9]。但是也有学者发现，上市公司的内部审计质量、盈余管理迹象与审计收费负相关[10-11]。从会计师事务所的视角，学者研究发现，会计师事务所规模、品牌声誉和市场占有率都与审计收费正相关[12]。学者基于外部环境视角研究发现：客户所在地宏观环境和微观环境所产生的风险溢价会对审计收费造成一定影响[8]；审计市场的价格管制越严[4]，市场化程度越高[13]，审计服务价格越高。

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反映了审计收费对持续经营风险的敏感程度。有研究发现，公司内部治理的情况也是影响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重要指标[14]。当被审计单位内部治理综合指数低时，其发生重大错报风险的可能性越大，经营风险和财务风险也越大[15]，其破产的概率越高，审计风险越大，审计业务的诉讼风险也越高[16]，会计师事务所为避免发表不恰当审计意见，必然会增加工作强度，审计成本增加，进而会提高审计收费,收取更高的风险溢价[17]，以确保审计质量。外部环境亦会对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产生一定影响，金融危机时期，审计收费与风险的敏感性得到了加强[18]。

(二) 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后果研究

为加强资本市场的风险防范，《通知》决定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关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的经济后果，学术界并未形成一致结论。学者研究发现，审计服务价格放开是市场发展的必然趋势，能够充分调动会计师事务所的主观能动性[6]，审计收费和审计质量均有所提升，释放上市公司对高质高价审计服务的需求[19]，刺激会计师事务所之间的优胜劣汰，有利于促进审计市场健康有序发展。但是，也有学者发现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会使各会计师事务所争相进行低价竞争。大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为招揽业务和增加市场竞争力与占有率，会利用自身拥有的规模优势来压低价格，对中小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的生存造成威胁；中小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只能将审计收费标准降低确保持续经营，与此同时，唯有通过削减审计业务的成本才能获得一定利润，导致审计质量下降[7]；一旦中小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被市场淘汰，大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就会逐渐走向市场垄断地位[20]，导致审计市场绩效低下[6]。

综上，现有文献大多基于上市公司、会计师事务所、外部市场环境的角度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进行研究，鲜有文献对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影响因素进行研究；现有文献关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的经济后果并未形成一致结论，尚未见关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之间关系的研究。

三、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 放开审计服务价格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

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是衡量会计师事务所是否理性、审计市场是否有效的重要指标。审计市场中供需双方对待审计质量的态度及竞争行为会对审计服务价格造成一定影响。市场供求关系决定了审计服务的均衡价格。当市场上供求平衡时，所得到的价格便是最优审计服务价格，即均衡审计服务价格。当前我国审计市场供过于求，从整体上看，审计服务价格低于均衡审计服务价格，说明我国审计市场的有效性不强[6]。会计师事务所为获取更多客户，不惜降低审计服务价格，进而导致审计质量的下降[4]。

竞争性的产品市场对公司产品质量的提高具有促进作用。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会计师事务所在制定审计服务价格时不用再局限于政府所设定的区间，可以根据自身规模大小、实际业务量、被审计单位的风险等来自主定价。市场竞争更加激烈，会计师事务所之间面临的生存威胁增大，规避风险意识与风险控制能力增强，更倾向于采用风险导向审计，全面评价被审计单位的风险，将审计的检查风险降低至最低水平，使被审计单位发生的重大错弊可以显露出来，降低审计风险[21]。

风险基础观认为会计师事务所应当充分考虑被审计单位——上市公司所承担的风险，以便使审计收费与审计风险成正比例关系。因此，会计师事务所在制定审计服务价格时，不仅会将其自身所面临的审计风险和经营风险作为重要因素进行考虑，还会对被审计单位的持续经营风险保持高度关注。持续经营风险，是指企业由盛转衰，从而陷入经营危机到最终经营失败的一个逐渐积累的动态过程[2]。新古典经济学理论指出，行业专业性资产配置的不当和抵消是企业持续经营危机产生的主要原因，经营收益持续低于社会平均收益率则是企业持续经营风险出现的根本原因[2]。

被审计单位出现资产流动性较差、自由资金短缺、债务负担严重、资金链断裂等情况，说明其持续经营风险较高[22]，注册会计师对该类企业进行审计的审计风险较高，可能会对其自身造成负面影响，便会在审计过程中始终保持高度的职业怀疑态度。会计师事务所出于对审计风险与成本效益的双层考量，为规避风险，确保审计质量，势必会降低其重要性水平，加大审计投入，扩大审计范围，进行更多的审计工作，导致审计成本增加，审计收费增加[1]，审计收费对风险的敏感性得到加强。此外，由于被审计单位的风险会增加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风险(诉讼风险)[23],基于风险报酬率的考虑，会计师事务所只能评估而无法控制客户风险，为弥补该风险可能产生的预期损失，使风险和报酬一致，只能对风险较高的被审计单位收取风险溢价，即更高的审计服务价格，在拥有更大定价自主权的情况下，会计师事务所制定的审计服务价格也会随被审计单位风险的增加而增加，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加强，会计师事务所的风险规避意识加强。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1：

假设1：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提高了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

(二) 会计师事务所规模的调节作用

不同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在风险识别与控制能力、议价能力、专业胜任能力、品牌及声誉价值、审计收费等方面存在差异[24-25]。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之后，审计双方的信息不对称现象得到缓解，审计服务价格能够更加准确地反映审计质量、审计风险等信息，会计师事务所对于审计服务价格的制定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审计保险理论指出，当被审计单位经营不善破产时，会计师事务所与注册会计师也要承担一定责任[26]。与中小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相比，大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会受到更多的监督，独立性水平更高，其风险识别与控制能力和专业胜任能力更强，尤其是当被审计单位的风险较大时，基于诉讼风险的考虑会将审计质量保持在较高水平[26]，会计师事务所对其风险的识别与控制会更加严格；大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由于拥有大量的审计资源和高水平注册会计师可以支配，其议价能力更强，在与被审计单位进行博弈时通常占主导地位，形成溢价效应，审计服务价格提高；大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凭借自身行业专业知识拥有更多的审计实践经验[27]，更加看重自身的品牌和声誉。声誉机制能够对委托代理双方的机会主义行为起到一定抑制作用。根据“深口袋”理论和声誉理论，大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一旦遭到被审计单位起诉，会付出更大代价。为维护自身声誉以及避免出现审计失败的情况，大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对风险较高的被审计单位进行审计时会更加规范自身行为，加强对风险的把控，降低检查风险水平，使被审计单位的重大错报风险控制在较低水平，以提供高质量的审计服务[26]；同时，其在制定审计服务价格时对风险的识别会更加敏感，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提高。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

假设2：与国内非“十大”会计师事务所相比，国内“十大”会计师事务所在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提升更显著。

(三) 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

市场化是一系列经济、社会、法律乃至政治体制的变革。随着我国市场化进程的推进，经济发展取得了较大的成就，但是由于我国各地区环境各不相同，导致其市场化程度存在显著差异。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意味着将市场经济的产物归还市场，经济资源将更多地由市场来分配。在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其要素市场发育程度和经济发展水平通常较高，上市公司数量较多。市场上对高质量审计服务的需求较大，根据价值决定价格理论，提供服务的收费与质量正相关，高质量的审计服务意味着较高的审计服务价格，较高的审计服务价格代表会计师事务所在审计工作中投入了更多精力，会计师事务所可以获得更高的审计收费溢价[28]。随着市场化进程的推进，法治环境日趋完善，对投资者的保护和监管力度较高，上市公司财务舞弊等行为和会计师事务所潜在审计失败更容易暴露出来，审计风险更大，会计师事务所承担的法律成本更高[13]。与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比，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高时，一方面上市公司更倾向于选择高质量的审计师进行审计，另一方面会计师事务所对客户风险更加敏感，其为确保声誉不受损害以及避免审计失败的发生，在审计工作中会投入更多的精力，同时为预防潜在的法律诉讼风险，会提高审计服务价格，收取更多风险溢价[13]，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增强。

在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发展较为落后，政府管制相对较严，上市公司的数量相对较少，审计市场的需求较少，会计师事务所更有动机寻求政治关系。随着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这一举措的实施，会计师事务所能够自主制定审计服务价格，市场竞争显得更加激烈。一些会计师事务所便会通过与政府建立政治关联来获取更多市场资源[29]，审计业务的公众属性使具有政治关联的会计师事务所更为人们所认可。政府在无形之中会为其介绍隐性客户，会计师事务所面临的诉讼风险和审计风险降低，缺乏高质量审计的动力，对被审计单位的风险控制没那么严格，审计收费与风险的敏感性减弱。那些没有政治关联的会计师事务所只能通过降低审计服务价格来获取更多客户。为完成经济目标，部分地方政府会干预上市公司的经营决策，具有政治关联的上市公司由于有政府的保护，其所面临的风险相对较低，更愿意选择低质量的注册会计师进行审计。由于提供服务的收费与质量正相关，根据成本效益原则，审计服务价格的降低势必会导致审计工作的减少，风险识别能力较差，审计收费与风险的敏感性降低。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设3：

假设3：与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相比，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放开审计价格管制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正相关更加显著。

四、 研究设计

(一) 样本的选取及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0—2019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企业作为样本，样本数据来源于Wind数据库、国泰安数据库，其中会计师事务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与放开数据来源于网上手工搜集，各地区市场化程度的数据来源于樊纲、王小鲁所编制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本文对样本数据进行以下处理：(1)剔除ST或*ST的样本公司；(2)剔除上市年限不足一年的样本公司；(3)剔除相关数据缺失的样本公司；(4)剔除金融类样本公司；(5)剔除数据异常的样本公司；(6)剔除注册地为西藏的上市公司。经过上述处理后，最终得到3351个样本公司，共17575个数据。本文利用Excel进行数据的汇总与预处理，用Stata15.0进行统计分析；为避免极端值对数据的影响，本文对相关连续变量进行了1%分位及99%分位的缩尾处理。

(二) 变量选取

1. 被解释变量：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

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是指审计收费对持续经营风险的敏感程度。历史经验表明，审计失败大多是因为客户持续经营失败引起；持续经营风险应当是审计师最为关注的风险，直接决定着审计风险的大小[22]。本文借鉴高管薪酬业绩敏感性模型[3]，建立模型(1)来衡量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即审计收费为因变量，持续经营风险为自变量。

fee=α0+α1risk+αicontrols+εi

(1)

本文借鉴谌嘉席、曹圆圆等学者的研究，采用当期实付审计费用的自然对数来衡量审计收费[4,19]。

关于持续经营风险，有学者采用单变量模型，如净资产收益率、资产负债率、盈利增长指数等来衡量[30-31]；也有学者采用趋势分析法，综合多个财务指标分析其变动趋势来判断企业的持续经营状况；还有学者采用多变量统计模型来衡量[31]。由于经营收益持续低于社会平均收益率是企业持续经营风险出现的根本原因[2]，因此，本文用经营风险来反映持续经营风险。

关于经营风险(risk)，有学者采用应收款比例、存货比例、资产负债率、总资产收益率、净资产收益率、债务保障率、盈利的波动性等来衡量[32-33]。基于此，本文借鉴余明桂等学者的研究[33]，采用盈利的波动性σ来衡量经营风险。具体计算公式如模型(2)所示：

(2)

为消除外部行业环境对roa的影响，本文首先对每家企业的roa根据其所在行业的roa的均值进行调整得到Adroa，将调整后所得的Adroa计算前后三年(N=3)的滚动标准差来衡量经营风险。此外，由于每个公司的盈利的波动性需要通过至少三个观测值来计算得到，故对不满足该条件的样本进行剔除。为使结果更加直观，构建持续经营风险的虚拟变量(risk)，以企业经营风险，也就是经调整后所得Adroa的三年滚动标准差的中位数作为分类依据，当该值大于中位数时，risk取1，否则risk为0。在稳健性检验时，采用调整后的roa的前后五年的滚动标准差作为持续经营风险的替换指标。

2. 解释变量：审计服务价格放开(plcy)

国家发改委2014年12月发布了《通知》，各地积极响应，纷纷转发该通知。现统一认为审计定价放开政策执行时间为2015年。为此，若样本在2015年及以后取值为1，否则为0。

3. 调节变量

(1) 会计事务所规模(big10)

会计师事务所规模会对审计费用造成影响，且不同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的风险识别与控制能力、议价能力、审计质量等方面存在一定差异。会计师事务所规模的衡量方式是，若上市公司的审计机构为证监会公布的国内排名前十的会计师事务所，则取值为1，否则为0。

(2) 市场化程度(market)

本文采用市场化指数来作为衡量各年度、各地区市场化程度的指标。因为市场化指数截至2016年，2017年、2018年和2019年的市场化指数没有披露。为了使研究具有延续性，本文采用近三年各地区的市场化指数的均值作为对2017年、2018年和2019年各地区市场化指数的预测。

4. 控制变量

参照Simunic、曹圆圆等学者的研究控制公司规模(size)、行业专长(expert)、产权性质(soe)、企业并购(M&A)、事务所规模(big10)、事务所轮换(change)以及行业和年份固定效应[8,19]。由于持续经营风险涵盖了财务杠杆、流动比率、亏损的影响，持续经营风险与财务杠杆高度相关，共线性强，因此并未将财务杠杆、流动比率、亏损作为控制变量。此外，由于本文研究的是审计定价的理性程度，不必考虑审计意见类型这种结果因素，因此我们并未将审计意见、审计任期作为控制变量。具体变量说明见表1。

表1 变量说明

(三) 模型构建

为验证假设1是否成立，本文建立模型(3)来考察放开审计服务价格对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影响。其中交乘项系数α3表示放开审计服务价格对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影响。若α3为正，则说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提高了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若α3为负，则说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削弱了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

fee=α0+α1risk+α2plcy+α3risk×plcy+α4size+α5expert+α6soe+α7M&A+α8big10+α9change+

year+industry+εi

(3)

五、 实证结果分析

(一) 描述性统计

表2是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的结果，审计收费(fee)的均值为13.64，即审计收费的平均值为83.1万(e^13.64)。持续经营风险(risk)的均值为0.50，说明有50%的公司的持续经营风险处于较高水平。放开审计服务价格(plcy)的均值为0.59，这表示59%的样本处于审计服务价格放开之后。公司规模(size)的均值为22.19，说明我国上市公司平均资产总额为43.35亿元(e^22.19)。在总样本中国企(soe)比例为39%，有55%的上市公司选择国内“十大”事务所审计，有12%的上市公司发生了事务所变更(change)。其他控制变量的均值和标准差相差不大，在此不再叙述。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二) 多元回归分析

1. 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

为验证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对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影响，在控制年度和行业的基础上，本文将2010—2019年的样本数据代入模型(3)进行回归，结果见表3。第(1)列是将样本数据代入模型(1)，对审计收费(fee)与持续经营风险(risk)单独回归的结果，持续经营风险的标准化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持续经营风险与审计收费正相关；第(2)列是把放开审计服务价格(plcy)代入模型(3)中进行回归所得,持续经营风险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的交乘项(c.risk#c.plcy)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正，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即放开审计服务价格提高了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假设1得到支持。

2. 会计师事务所规模的调节作用

为验证假设2，本文将会计师事务所规模作为调节变量，根据上市公司是否由国内“十大”事务所进行审计将全样本分为经国内“十大”事务所审计的上市公司与经国内非“十大”事务所审计的上市公司两个子样本,在控制年度和行业的基础上，对这两个样本组分别代入模型(3)进行回归，结果见表3第(3)列和第(4)列。第(3)列是经国内“十大”事务所进行审计的上市公司，可以看出持续经营风险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的交乘项(c.risk#c.plcy)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正，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第(4)列是经国内非“十大”事务所审计的上市公司，交乘项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正，但是不显著。由此可以得出，与经国内非“十大”事务所审计的上市公司相比，经国内“十大”事务所审计的上市公司中，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提高更加显著，假设2得到支持。

表3 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

3. 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

为验证假设3，本文将市场化程度作为调节变量，即以客户所在地市场化指数的中位数作为基准，将全样本分为市场化程度高的样本组与市场化程度低的样本组，在控制年度和行业的基础上，将这两组样本分别代入模型(3)进行回归，所得结果见表3第(5)列和第(6)列。第(5)列表示在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交乘项(c.risk#c.plcy)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正，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第(6)列表示在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交乘项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正，并不显著。因此，与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低的一组相比，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中，放开审计服务价格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正相关关系更加显著。假设3得到支持。

(三) 稳健性检验

为了验证上述结论的稳健性，本文改变持续经营风险的衡量方式，借鉴李博阳等的做法[34]，采用经行业和年度调整所得Adroa的五年滚动标准差作为公司持续经营风险的替换指标，分别代入模型(1)和模型(3)进行回归，结果见表4。第(1)列持续经营风险(risk2)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2)列是模型(3)回归所得，交乘项(c.risk2#c.plcy)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正，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得出放开审计服务价格提高了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再将其代入会计师事务所规模的分组中分别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4第(3)列和第(4)列，第(3)列交乘项c.risk2#c.plcy的标准化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第(4)列交乘项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说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后，大规模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提高更加显著。再将其代入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的分组中分别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4第(5)列和第(6)列：第(5)列表示在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交乘项(c.risk2#c.plcy)的标准化回归系数显著为正；第(6)列表示在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交乘项的标准化回归系数并不显著，说明在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在放开审计服务价格之后，会计师事务所的风险意识得到了加强，所得结论与前文一致。经稳健性检验之后，本文结论具有稳健性。

表4 稳健性检验

此外，为使结论更具稳健性，本文采用安慰剂检验验证是否是由放开审计服务价格这一政策导致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提高。本文将政策实施时间向前推到2012年和2013年，进行安慰剂检验，则样本区间为2010—2014年，共得到7175个数据，检验结果见表5。可以看出，无论是2012年实施该政策还是2013年实施该政策，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与持续经营风险的交乘项(c.risk#c.plcy2和c.risk#c.plcy3)的标准化回归系数均不显著，则说明该政策只有在2014年发布、2015年实施的时候才会起到应有的效果，即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的提高确实是由于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这一政策引起的。

六、 结论性评述

本文选取2010—2019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作为样本，研究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对审计市场有效性的影响，以及会计师事务所规模与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对上述关系的调节作用。研究发现，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提高了会计师事务所整体的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相较于非“十大”所，国内“十大”所在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提升更显著；客户所在地市场化程度高的，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后，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提升更显著。经过安慰剂检验，结论依然成立。

在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后，审计服务价格更多地交给市场来决定，会计师事务所在自由竞争中实现优胜劣汰。在此，本文建议：首先，政府应当通过推动会计师事务所做大做强，保障和提高该制度的有效性。其次，政府应当推进市场化进程，加强行业监管，监督会计师事务所行为，优化审计市场结构，对会计师事务所提供的审计服务的质量进行严格把控，以促进审计市场健康发展，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最后，会计师事务所也要加强行业自律，以风险导向为基础，强化其风险意识，自觉提供高质量的审计服务。

由于当前经验数据与相关技术测度的不充分性，日后的研究具体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改进：(1)放开审计服务价格管制这一政策于2014年底发布，2015年实施，实施时间相对较短，随着时间的推移，政策实施后的样本量会增加，后续研究结论可能会更加准确。(2)由于大规模会计事务所的审计收费风险敏感性在放开审计服务价格之后显著提升，进而可以研究不同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在放开审计服务价格之后，其竞争策略是否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