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网红的过亿交情

张霞

果麥文化创始人路金波 图/视觉中国

根据招股书及发行公告显示，果麦文化发行前总股为5402.9937万股，韩寒母亲周巧蓉直接持有244.6351万股，占发行前总股本的4.5278%。易中天、张皓宸、李继宏、黄山（冯唐妻子）分别持有股份0.1864%、0.1981%、0.2796%和0.1864%。（见图表1）

图表1 果麦文化作家持股比例一览

按上市首日收盘价39.55元/股计算，当天韩寒母子赚得近亿元，易中天约四百万元，张皓宸约四百二十万元，李继宏约六百万元，冯唐约四百万元。而果麦创始人路金波与老友韩寒的交情，因为这一次资本盛宴，过了亿。

这并不是网红作家们第一次跳进名利场。作为文化圈的网红鼻祖，早在十几年前，他们就以路金波为纽带，走向商业舞台中央，赚起了“新钱”。

壹

在一众网红作家中，路金波是探路者和领头羊，也是国内互联网时代的第一批受惠者。

路金波1975年出生于河南平顶山市的一个小镇，大学考入西北大学经济系，毕业后做着与文字毫不相干的工作。

命运的转折出现在1997年～2000年这三年里头。彼时互联网刚刚兴起，西祠胡同、天涯、榕树下等论坛纷纷成立，一批网络作家得以在这些论坛里崭露头角。路金波也是其中一员。他以“李寻欢”为笔名活跃其中，与安妮宝贝、宁财神、邢育森并称当时的“榕树下四大写手”。

2000年9月，李寻欢正式加入“榕树下”，任上海榕树下计算机有限公司总编辑。两年后，榕树下原老板朱威廉因资金问题，以1000万美元的价格将李寻欢等知名作者与网站一起打包卖出。

或许是这场收购风波，让他提早见证了没有资本护持下的文学创作的脆弱性，他宣布封笔，转向幕后运营，开始了自己的出版生涯。

据路金波2018年在“做书者说”的演讲，他的出版生涯的高光时刻从2005年开始，过程充满了偶像剧色彩：2005年的某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韩寒正在跟中青社打官司。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发送了一条短信过去，与韩寒约了见面。

没想到的是，1999年就已横空出世的韩寒，当时穷得只剩175块钱。当晚他便拟了一份合同，以8万块的价格签下了韩寒，开启了两人长达十几年的合作。

次年，路金波策划出版了韩寒的《一座城市》。首印50万册、稿费高达200万元的新闻，占满了当年的文化版头条。后续，他又接连出版了韩寒的《他的国》《光荣日》等。据媒体报道，截至2009年，路金波共出版了韩寒12本书，付给韩寒约1700万元人民币的版税。

贰

路金波支付给韩寒的版税价格，一直被业内质疑真实性。毕竟2015年，路金波与贝塔斯曼合作的贝榕书业刚刚成立，当时全部融资还不到400万元。

另一个合作则名副其实。签完韩寒之后，他将目光瞄向了老同事安妮宝贝，没想到对方谈生意必须一分钱一分货，最终他以“真给了200万”的价格，签下了安妮宝贝《春宴》的出版权。所幸的是，书足够畅销，很快就卖到了150万本。

有了这二人做底气，2006年路金波又把双手伸向了文坛大腕王朔。他通过关系将王朔请到了上海。彼时韩寒和徐静蕾的博客绯闻正流行，为了让话题更劲爆，他把韩寒诱骗到东方卫视主持人陈辰家中，让徐静蕾的前男友王朔和“绯闻男友”韩寒进行了一次对话，并制做成了电视节目。

不过有意思的是，以上三位大佬竟然没有一个叫郭妮的小姑娘赚得多。郭妮1981年出生，作品主打粉红色校园恋爱路线。2006年，路金波用几万块的价格签下了郭妮，为其出版了《天使街23号》和《麻雀要革命》，当年这两本书便卖了400万册，收入一亿元的码洋，成为轰动一时的“亿元女生”。

路金波形容郭妮的作品为“小鸡文学”，主要针对13岁～15岁的女中学生市场，阅读门槛低，行文卡通，受日本少女漫画的影响。旗下另外一个畅销书作家饶雪漫也属这个类型。饶雪漫曾在《少年文艺》担任过韩寒的编辑，出版小说50多本，总销量达1000万册。

这二人作为“流水线”作家，弥补了他旗下韩寒、王朔等大牌不能量产的缺陷。他的出版格局，也在这一阶段大致形成——大牌作家奠定影响力，流水线作家谋取利益。

“我希望饶雪漫走商业化的路线，韩寒就去‘竖牌坊做知识分子。”路金波曾这样说，而参照这一模式，之后他又签下了石康、安意如、蔡俊等红极一时的人气作家。

2008年，路金波与出版传媒旗下的万卷出版公司合作成立万榕书业发展有限责任公司。2009年1月，路金波率领公司作者团队在北京召开见面会，韩寒、饶雪漫、石康等一字排开，路金波站在中间。他宣布：中国文学畅销书中他们占据了三分之一席位。

叁

果麦文化的几个明星作家股东，都大致由此而来。

韩寒是与路金波绑定最深的作家。2012年，路金波出资270万元，韩寒的母亲周巧蓉出资30万元共同成立了果麦文化。

第二年，果麦签下文化红人易中天，并推出了《易中天中华史》。

同年，果麦文化还签约了一名股东，号称“80后天才译者”的翻译家李继宏，他曾翻译过《追风筝的人》《灿烂千阳》《动物农场》等畅销文学作品。

这些作家兼股东，与路金波的关系像是紧密无间，又像是仅仅用钱维系。

以路金波总称之为“哥儿们”的韩寒为例。2009年末，出版圈爆出二人不和的传言，韩寒把新创杂志和新书运营权交给“盛大文学”。但当机会来临，二者又瞬间合为一体。

韩寒是果麦文化的供应商。2017年～2019年，果麦文化支付给韩寒及其控制的上海有树文化的版权采购金额超过2000万元。根据招股书的资料，果麦文化投资韩寒电影《乘风破浪》1720 万元，《飞驰人生》2800万元，两部电影的收益接近2000万元。

另外两个股东也是如此。2019年，上海易中天文化传播工作室以及冯唐相关商标的上海垂扬文化传播工作室，占据果麥文化前三大版权供应商的第二名和第三名位置。但至于易中天，和果麦合作不过是“再就业而已”。

据路金波表示，自己前后找过易中天几次，直到2013年易中天要从厦门大学彻底退休，才肯签下十年协议。而易中天的迟疑，或与路金波的热爱炒作有关。

图表2 果麦文化作家2018年～2020年收入

媒体人蔡崇达的《皮囊》，是果麦文化最畅销的作品之一，目前累计销量195.49万册。2014年，张一白导演的《匆匆那年》大火，路金波在微博上宣称：“《匆匆那年》是今年看的电影里最差的一部，这部电影是所有在荧幕上出现名字的电影人的耻辱。”

此事彻底惹恼了原著作者九夜茴，原本九夜茴要出席当年蔡崇达《皮囊》的首发式，因为知道路金波要到场，临时取消了行程。

除了蔡崇达，果麦的股东李继宏也深受炒作的反噬。2013年，果麦文化出品了《小王子》的李继宏译本，并在宣传中，使用了“迄今为止最优秀译本，纠正现存56个版本的200多处错误”作为宣传语。此举引起了九久读书人编辑、法语译者何家炜的反感，他在豆瓣号召广大网友抵制过度宣传的歪风邪气，发起了给该书打一星差评的“一星运动”。

但这次文化界的“网络起义”并没有阻止果麦赚钱。路金波表示，截至2018年底，李继宏的《小王子》译本销售量达280万本左右。

当然，炒作并非路金波的唯一法宝。在如今的互联网时代，他享有“作家MCN老板”之称。MCN，即多频道网络（Multi-Channel Network），是一种新的网红经济运作模式，而他也正在将果麦文化真正MCN化——涉足直播业务。据报道，目前果麦旗下的明星作家“人人都是自媒体”，公司的新媒体平台帐号和“易中天”“戴建业”“张皓宸”等各类新媒体帐号“知书少年果麦麦”已经积累了5000万粉丝。

图表3 果麦文化旗下的帐号粉丝数（截至发稿）

单纯用圈钱来形容路金波和他周围的网红作家，或许并不得宜。只能说他们是时代的弄潮儿，是时代情景剧中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