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立,赵本源,顾 霈,张沛超
(1.国网上海市电力公司,上海 200030;2.上海交通大学 电力传输与功率变换控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上海 200240;3.上海交通大学 电子信息与电气工程学院,上海 200240)
伴随常规发电建设紧缩、空调负荷稳定增长和电动汽车负荷的爆发式增长,我国电网的季节性尖峰负荷、时段性高峰负荷矛盾日益突出。同时,风、光等可再生能源发电比例正在迅速增加,导致发电侧调节能力大幅下降。为应对这种趋势,需要大规模需求侧资源参与电网运行[1—2],一方面降低电网峰谷差,提高运行效率和延迟厂网投资,另一方面辅助电网调峰、调频,保障电网安全运行。
空调负荷已成为十分重要的需求侧资源。一方面,空调负荷在负荷结构中的占比越来越高,已占我国夏季高峰负荷的30%~40%,经济发达地区甚至能够达到50%;另一方面,由于建筑物具有热惯性,对空调负荷进行短时调控对舒适度影响较小。因此,使空调负荷规模化参与电网调度,是实现夏季用电高峰时段电网负荷削减的有效方式[3]。
作为空调负荷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商业楼宇暖通空调(heating ventilation and air conditioning,HVAC)系统因负荷容量较大、对社会生产影响较小,是参与电力系统调峰等辅助服务的重要资源[4—5]。现有HVAC调控策略主要源自美国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需求响应中心在2007年发布的技术报告[6]。国内的实践中大多采用直接控制HVAC主机、水泵、冷水塔等设备的策略[7—8]。但以上策略存在如下问题:一是很多控制策略实施后对用户舒适度的影响具有未知性,例如难以预知关闭1台制冷主机后对用户的影响程度;二是不同类型HVAC系统的控制方法不具有通用性,并可能需对HVAC各子系统进行联控,否则由于实际负荷需求未发生变化,造成最终仍达不到调控效果;三是需求响应系统需直接控制HVAC主机等设备,易导致系统低效运行并存在控制风险。
针对上述问题,本文面向削峰填谷应用,基于全局温度调节(global temperature adjustment,GTA)策略提出了商业楼宇HVAC与电网的双向互动策略。本文创新点主要有3个方面:一是提出了商业楼宇互动能力的物理建模预测方法,解决了因实际响应样本不足而难以进行数据回归预测的问题;二是利用上述物理建模方法,基于GTA策略建立了互动能力曲线,能统一表示各种商业楼宇HVAC的灵活性,并有助于保护用户隐私;三是基于互动能力曲线,提出了互动能力的聚合与分解算法,方便聚合商对大规模商业楼宇实施协调控制。
国内的实践中大多采用直接控制HVAC主机、水泵、冷水塔等设备的策略,表1给出了部分调控策略及其经验性效果[7—8]。
表1 HVAC的典型调控策略Table 1 Typical control strategies for HVAC
GTA策略是指由HVAC的能源管理控制系统(energy management and control system,EMCS)向所有末端温区控制器发送统一的温度调节值。与其他策略相比,GTA具有如下优点:一是GTA对用户舒适度的影响是可预知、可控的,且各温区均匀承担调控指令。此外,GTA既可采用绝对调整法(即将设定值调至同一温度),也可采用相对调整法(即将现有设定值调整相同度数),从而适应个性化要求较高的商业楼宇;二是GTA是EMCS的通用功能,能够广泛适应于各类HVAC系统,无需为了满足电网互动需要而对系统做专门改造;三是在实施GTA时,仍由原有EMCS协调HVAC各子系统,更容易保证HVAC系统运行的安全性与经济性。
因此,文献[6]将GTA列为优先调控策略。但相对其他策略,GTA方法不容易得到HVAC预期的功率变化。本文将重点解决这个问题,为不失一般性,本文针对夏季制冷场景开展研究。
定义HVAC的互动功率如下
图1 HVAC互动过程Fig.1 Interacting process of HVAC
式中:T为互动时段Γ的总时长。
HVAC的互动能力用如下函数表示
式中:ΔTG为全局温度调节值;ξ为影响互动能力的扰动变量。
本文考虑如下两类扰动变量:一是环境温度、湿度;二是楼宇内热负荷,包括基本热负荷和随机热负荷。随机负荷包括楼宇内人员和照明等,其波动特征与建筑类型具有较强相关性。
针对特定商业楼宇的HVAC系统,为了获得式(3)所描述的预测模型,可采用数据回归法、灰箱建模法以及物理建模法。
数据回归法根据历史数据构造预测模型,该模型与楼宇及HVAC的物理结构不存在直接联系,是一种黑箱模型[9—10]。该方法的困难在于,影响HVAC响应能力的外部环境和内部热负荷的场景众多,实际中难以获得足够的用于预测的样本数量。
物理建模法需要建立楼宇的三维围护结构模型以及HVAC的物理模型[11—12],该模型属于白箱模型。该方法在理论上能够建立精准的预测模型,但实际中对于大型楼宇,建模工作量十分巨大。
灰箱模型介于黑箱与白箱模型之间,代表性灰箱模型为等效热参数(equivalent thermal parameter,ETP)模型[13—14],这类模型需将楼宇热工模型做降阶等值,因而仅适应于居民住宅等小型建筑物。
为提高商业楼宇互动能力的预测精度,本文采用物理建模法,并以EnergyPlus[15]作为建筑能耗模拟软件,该软件经过了国际能源组织的性能验证项目的评估,具有较强的实用性。如图2所示,仿真中需要输入两类固定模型信息和两类扰动信息。
图2 仿真建模过程Fig.2 Simulation modeling process
两类固定模型包括建筑围护结构以及HVAC系统模型。前者包括建筑物外形、朝向、结构、材料以及遮阳等详细信息;后者包括HVAC主机、水或空气回路以及末端设备等信息。
两类扰动信息包括环境温湿度和内部热负荷,通过日前预测得到。对不同功能属性的商业楼宇,其运营时间以及人员、照明的变化规律不同,故预测方法与难度各异。限于篇幅,本文不对环境和负荷预测问题展开讨论。
EnergyPlus仿真引擎基于热平衡原理[16]。实际的商业楼宇包含很多温区,EnergyPlus会自动将其转换为多个耦合的单温区模型联立求解,从而实现全楼宇能耗的精确仿真。随着智慧城市建设进程的推进,建筑信息建模(building information modeling,BIM)技术在现代建筑中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应用[17]。为大幅度降低物理建模的工作量,可以自动或半自动方式从BIM中提取EnergyPlus所需的能效仿真数据[18]。对于已建成楼宇,这类模型一旦建立则在很长时间内保持不变。
HAVC互动能力曲线的构造步骤如下。
(1)参考建筑施工图纸以及暖通平面图初步构建特定商业楼宇以及内部HVAC系统EnergyPlus模型;
(2)在日前预测式(3)中的扰动变量ξ,并输入到模型中进行精细化仿真;
(3)针对互动时段Γ,在用户允许的温度范围内设定不同GTA值ΔTG,然后通过EnergyPlus模型仿真得到相应的HVAC运行功率曲线;
(4)结合负荷基线(即ΔTG=0℃)计算互动时段G的互动能力ΔPDR,并以ΔPDR、ΔTG为横、纵坐标,构造图3所示的HVAC互动能力曲线。将该曲线记为d-1(ΔTG),显然有d-1(ΔTG)=f(ΔTG;ξ)。
图3 HVAC互动能力曲线Fig.3 Interaction capability curve of HVAC
上述互动能力曲线具有两个优点:一是能直观统一地表示各种商业楼宇内任意类型HVAC系统的灵活性;二是有效屏蔽了楼宇和HVAC系统的结构与关键参数,有助于保护用户隐私。
设由负荷聚合商对多个商业楼宇进行聚合后再参与电网互动,该聚合商采用如下两个算法。
(1)自下而上的聚合算法
聚合与分解算法如图4所示。HVAC互动能力曲线如图4(a)所示。日前阶段,聚合商收集各商业楼宇HVAC的互动能力曲线和基准功率,总互动能力D-1(ΔTG)如下所示
式中:m为HVAC负荷;M为HVAC总数。
图4(b)是根据式(4)聚合形成的总互动能力曲线,向调度可视化展示了聚合商的总互动能力。同时,在大规模应用中,式(4)算法还支持从配网片区、区域电网到省级电网的多级聚合。
(2)自上而下的分解算法
图4 聚合与分解算法Fig.4 Aggregation and de-aggregation algorithms
对聚合与分解方法有如下讨论:
选择美国能源部提供的中型办公楼、酒店、单体零售店、购物中心等4类典型商业楼宇模型进行仿真,各类楼宇对比如表2所示。详细参数以美国能源部提供的模型数据为基准进行设置[19],HVAC机组采用DOE2模型[20],内部热负荷根据楼宇特征随机设置。选择夏季典型日(7月23日)进行仿真,考虑10:00—11:00、11:00—12:00、12:00—13:00等3个互动时段,仿真步长为10 min。仿真软件为Energy-Plus[15]和matlab。
表2 典型商业楼宇Table 2 Typical commercial buildings
本文的物理建模预测法的性能会受到扰动变量预测误差的影响。本文以酒店为例进行仿真分析。
目前室外温度的日前预测误差可达到±1.2oC以内[21]。图5给出了室外温度和HVAC功率的预测值与实际值。
图5 室外温度预测误差对HVAC功率的影响Fig.5 Impact of outdoor temperature prediction error on HVAC power
图6给出了楼宇内人员数量预测误差对于HVAC功率的影响。结果表明,20%的人员预测误差将导致约3%的HVAC功率预测误差。
图6 人员数量预测误差对HVAC功率的影响Fig.6 Impact of personnel number prediction error on HVAC power
图7给出了楼宇内部照明预测误差对于HVAC功率的影响。结果表明,20%的照明预测误差将导致约0.8%的HVAC功率预测误差,可见,照明对HVAC功率的影响相对较小。
图7 照明预测误差对HVAC功率的影响Fig.7 Impact of lighting prediction error on HVAC power
综上可知,结合环境温度和内部热负荷的预测技术,本文的仿真方法能较好预测商业楼宇的HVAC功率,这样即可在日前预测HVAC的互动能力。
本节根据各类扰动因素的日前预测数据,形成了12个商业楼宇HVAC在10:00—11:00、11:00—12:00、12:00—13:00这3个响应时段的互动能力预测曲线。其中,室外温度取图5的预测值;对于人员预测误差,中型办公楼取±10%(±代表随机取正误差或负误差,下同),其余类型楼宇取±20%;对于照明预测误差,办公楼和购物中心取±10%,其余类型楼宇取±20%。
图8给出了每类商业楼宇的一个代表性互动能力曲线,由于10:00—13:00期间室外温度在逐渐升高,因此HVAC的互动能力也呈增加趋势。基于式(4)的聚合算法,形成了图8中的总互动能力预测曲线。
图8 互动能力预测曲线Fig.8 Prediction of interaction capability curves
由图8可见,在较小的ΔTG范围内,互动功率ΔPDR与ΔTG近似满足式(5)的线性关系。对于图8(d)所示的购物中心,当ΔTG低于-1℃时,可观察到由于HVAC制冷量不足,无法进一步增大功率。
设互动时段为11:00—12:00,HVAC的温度调节分辨率为0.5℃,图9给出了ΔTG为-2~2℃时聚合商的实际响应功率。图9中总目标响应功率为ΔPDR+1 262.2 kW,前者为该时段互动能力的预测值,后者为在互动初始时刻的基准功率的预测值。由图9可见,HVAC集群能够较好的跟踪目标响应功率;采用GTA策略,HVAC的功率响应存在约10 min的延迟;在互动结束后,HVAC功率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反弹。
图9 不同GTA时的聚合商响应功率Fig.9 Aggregated response power under each GTA
本文方法的优势是对用户舒适度的影响是可预知、可控的。图10是日内响应阶段在不同ΔTG设定值下,从各类楼宇取一个代表性建筑统计了内部各温区的温度分布情况。
图10 楼宇内部温度分布Fig.10 Indoor temperature distributions of buildings
总体上看楼宇内部平均温度都在目标ΔTG附近,纵向比较,各楼宇无论规模大小,室温受影响程度基本均衡,但随着|ΔTG|的增大,部分楼宇的某些空间温度并未达到设定ΔTG。原因分析如下:
(2)图8中,互动能力曲线的纵坐标ΔTG表示互动时段末期望调整的温度值。由于空间温度的变化存在滞后性,为了客观评价HVAC响应过程对于用户舒适度的影响,图10中纵坐标取互动时段的平均温度,因此低于设定值。
(3)检查仿真结果可见,各末端温区所处位置不同,受到室外条件变化的影响程度也不同。楼宇体量越大、温区数量越多,上述现象越明显。如图10所示,由于中型办公楼和酒店的温区相比单体零售店和购物中心较多,因此前两者内部各温区受到室外的影响程度更大,在|ΔTG|较大时,其空间均温更不易达到设定ΔTG。
本文根据BIM技术在现代建筑中获得日益广泛应用的情况,提出了商业楼宇互动能力的物理建模预测方法,结合环境温度和内部热负荷的预测技术,对HVAC互动能力做出预测。
相较于其他调控策略,GTA策略对用户舒适度的影响具有可预知性。利用上述物理建模方法,本文基于GTA策略建立了互动能力曲线,能够统一表示各种商业楼宇HVAC的灵活性,并有助于保护用户隐私。
基于互动能力曲线,提出了多个商业楼宇互动能力的聚合与分解算法,该算法面向削峰填谷应用,具有计算量小、可扩展性高、通用性强的优点,方便聚合商对大规模商业楼宇实施协调控制。
本文方法依赖于准确的楼宇能耗仿真模型,下一步将研究基于实测数据的楼宇模型自动校正方法。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