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锐
驻防城是清代特有的一种军事建筑,其本身是在八旗制度下为了实行旗民分治政策应运而生的,是清廷管控各地方,维持军事威慑的重要设置。清代吉林将军辖区驻防城有:吉林乌拉、宁古塔、伯都讷、三姓、珲春等十几处,其中珲春驻防城的准确筑造时间仍有探讨的必要。具体又包括两个问题:一是光绪七年(1881)以前,珲春是否存在驻防城;二是在《皇舆全览图》等清代舆图中标记的“珲春噶栅”位于何处,与珲春城有何联系?本文以此为切入点,利用《珲春副都统衙门档》中的满汉文档案,试对《盛京通志》等文献中有关珲春城的记载加以考证,以期得出比较接近事实的结论。
有关清代珲春驻防城的记载,见于清代档案及各类方志中,主要有:《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盛京通志》《吉林外纪》《珲春琐记》等。关于建城时间,以上记载莫衷一是,基本持两种观点:一是认为珲春于协领驻防时期存在驻防城;二是认为珲春驻防城始建于光绪七年(1881)。以下就两种观点的文献记载分别予以说明:
此记载最早见于《盛京通志》(乾隆四十九年本),其卷三十一《城池》载:“珲春城池,城在吉林东南一千一百里珲春河东岸,南与朝鲜接界,皆库雅拉等所居。周围一里,门四,不知何代建筑。”①(清)阿桂等:《钦定盛京通志》卷106《物产二》,见《钦定四库全书》,台北:文海出版社,1961年。1924年修纂的《珲春县志》基本照搬了《盛京通志》的记载,于卷二《建置》载:“珲春驻防城,筑于珲春河北岸,西与朝鲜接界,皆库雅拉人等所居。周围一里,四门,建年无考,疑系与协领衙门同时建筑。”①朱约之:《珲春县志》卷2《建置》,见李澍田主编:《珲春史志》,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89页。其后于1935年,珲春伪县长林珪责成内务局行政股长徐孝先,删减《珲春县志》成稿,归纳成《珲春乡土志》二十二卷,其中相关记载与《珲春县志》完全一致。采信此观点的学者主要有綦岩,在其学位论文中将珲春驻防城归于“顺康时期兴筑”;②綦岩:《清代柳条边外驻防城研究》,吉林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7年。顾松洁、王雪梅等也在论文中引用《珲春县志》的记载。③参见顾松洁《清代珲春驻防八旗初探》,《历史档案》2008年第3期;王雪梅:《清末民初的珲春城》《长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
《盛京通志》中对于“珲春城”方位的描述是位于珲春河东岸,而东岸并非协领衙署所在,亦非库雅喇人编旗后的定居点。目前珲春附近经考古发掘确定的古城遗址多达22处,④参见《吉林省文物志编委会》主编《珲春县文物志》,吉林省文物志编修委员会内部资料,1984年,第36-60页。其中有多处与《盛京通志》所载相符,这些古城多数为渤海至辽金时期兴筑。至于《盛京通志》将其记载为“库雅拉人等所居”,归类为驻防城则显然有误。
成书于道光时期旗人萨英额编纂的《吉林外纪》卷二载:“宁古塔所属之珲春无城。”⑤(清)萨英额纂辑:《吉林外纪》卷2《城池》,见《中国地方志丛书》,台湾:成文出版社,1961年影印本。另有编于光绪时期《珲春地理志》,据此书载称:“珲春初无城池,于光绪七年,经副都统依克唐阿兼统靖边军驻防于此,借资兵力,始筑土城。”⑥(清)佚名:《珲春地理志》,见李澍田主编《珲春史志》,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768页。以上文献编者均为清末吉林官员,尤其是萨英额,道光时期担任吉林将军衙门主事一职,编纂《吉林外纪》期间曾多次亲临实地调查。《珲春地理志》作者佚名,据李澍田先生推测,系光绪时期由珲春地方官员所著,“为手写墨书,原为进呈抄本。”⑦李澍田等:《珲春史志》,见《长白丛书》,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2页。因此,上述文献具备较高可信度,《珲春副都统衙门档》中的相关记载,也为上说提供了佐证。
笔者注意到,《珲春副都统衙门档》内将协领衙署所在处称作“珲春噶栅”(huncun i gašan)。⑧括号内为笔者依据《珲春副都统衙门档》中相应满文档案标注的专名,因多系音译,故按照穆麟德夫满文拉丁转写。文中引用之满文档案系笔者自行翻译。在光绪七年(1881)以前的档案中凡涉及巡查街市、卡伦里程等情形时,均提到“珲春噶栅”,诸如嘉庆二十四年(1819)四月十五日,珲春协领依勒章阿呈报勘查卡伦界外耕种情形时,在呈文中写到“于珲春噶栅以东二十里边界哈达莫屯......珲春噶栅以西二十余里永噶莽噶屯、斐尤城屯。”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32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75-179页。那么“珲春噶栅”究竟位于何处,是否可以等同于清代驻防城?
首先,清廷于康熙十三年(1674),将在珲春附近散居的库雅喇人(kūyalai niyalma)按其生活地域编为若干个噶栅,任命部族首领为“噶栅达”(gašan i da),令其收拢散居人口进行编户,并率同宗子孙纳贡海獭皮。康熙五十二年(1713),“罢库雅喇捕打海獭职务,”①朱约之:《珲春县志》卷5《职官》,见李澍田主编:《珲春史志》,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130页。次年清廷准宁古塔将军孟俄洛奏疏:“将三姓及珲春之库雅喇人等编为六佐领,添设协领二员,佐领、防御、骁骑校各六员管辖。”②《清圣祖实录》卷258,康熙五十三年正月戊辰,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同年,以“捕獭之库尔喀兵一百五十名各充珲春额兵,”③(清)长顺修纂:《吉林通志》卷50,见《中国地方志集成》,南京:凤凰出版社,2009年版,第854页。编为三个库雅喇世管佐领。分别是:延楚噶栅,噶栅达巴克喜纳(baksina)之二十六户七十丁编为镶黄旗;也春噶栅,噶栅达达巴库(dabakū)之二十三户五十三丁编为正黄旗;台音萨哈噶栅,噶栅达莽柱(mangju)之十五户五十丁编为正白旗。④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1 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18-330页。此外,又设骁骑校三员,“将噶栅达穆尔察氏族长(mukūn i da)喀尔图库(kaltukū)授为骁骑校世袭,原住图拉木,移驻珲春。”⑤董万仑:《清代库雅喇满洲研究》,《民族研究》1987年第4期。康熙五十四年(1715),经首任协领那六(nario)勘察,于图们江迤东二十里、珲春河北岸修建协领衙署。据绘制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的《内府舆图》中标记,“珲春噶栅”位于珲春必拉西北位置,在其西侧有英额必拉,珲春必拉由南注入土门必拉。⑥汪前进、刘若芳整理:《清廷三大实测全图集——乾隆十三排图》,(八排东二),北京:外文出版社,2001年。此方位也与那六选取修筑衙署的位置相吻合。因此,可以断定“珲春噶栅”即是协领衙署的所在地。
其次,“珲春噶栅”的名称源于附近的珲春河(满语音即:珲春必拉),而“噶栅”乃是满语“gašan”的音译。那么“gašan”一词是否有城市、城池的意思,先看康熙《御制清文鉴》中该词条的释义:“yaya hoton hecen i tulergi, falga falga tehengge be, gašan sembi.”⑦《御制清文鉴·城郭类》,北京:中国民族图书馆藏清康熙四十七年武英殿刻本,第738页。汉译为:“凡于城墙之外一片片的居所,谓之噶栅也。”再参考《皇舆全览图》《雍正十三排图》《乾隆内府舆图》相应位置均标记有“珲春噶栅”,按清廷绘制舆图之例,旗民居所之最大处标作“合屯”,即满语“hoton”汉译“城”,其余居住点皆标为“噶栅”或“拖克索”,译为“村屯、村庄”。这说明档案中有关“珲春噶栅”方位的记载与舆图是一致的,而且并未将其归为城池。
最后,根据《珲春副都统衙门档》记载显示,康熙五十四年(1715)修筑协领衙署后当地旗人全部是散居在衙署附近的村屯,这显然也与内地直省修筑驻防城施行旗民分居的模式大为不同,充分说明清廷设置珲春驻防以来,并未在此修筑城池。兹将档案翻译如下:
镶黄旗德升额佐领下年十五以上西丹十九名、正黄旗赛布哈佐领下年十五以上西丹十五名、正白旗特兴额佐领下年十五以上西丹十四名、以上三佐西丹四十八名。衙门周围驻扎佐领三员、云骑尉二员、防御二员、骁骑校三员、笔贴式二员、教官一员、兵丁一百十三名、屯居兵丁三百三十七名,以上官十员、笔贴式二员、教官一员、兵丁共计四百五十名。⑧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5 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57-61页。
该档案中“衙门周围”即“珲春噶栅”,可见“珲春噶栅”作为珲春驻防早期的行政中心,不仅是协领衙门处理地区防务的处所,同时也是该地区人口最为集中的区域。
“珲春噶栅”位于珲春河北岸山岗之下,乾隆二十六年(1761)时的规模如下:周长三里,于东侧哈达玛河尽头及西侧齐孟吉地方皆为旗人居住的村屯,南侧为沼泽地。三佐旗人聚集在珲春噶栅周围十余里范围内的几处村屯内居住,主要有:勒特河屯、包霍里屯、五家子屯、齐孟吉屯、哈达玛屯,当地旗人在村屯周围开垦耕种,旗地总面积达到五千二百八十二垧。①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29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15-316页。
珲春噶栅的主要建筑包括:协领居住正房五间、东厢房三间、西厢房三间、门房三间、马厩三间、磨坊三间、大门房三间、协领衙门茅草正房三间、档房三间、堆子房三间、门房一间、大门房三间、瞭望门楼一间。②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7 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20-228页。道光二年(1822),因三佐官兵军械俱存放于民人商铺甚为不便,又于衙署北侧择地每佐修盖军械房三间。③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34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5-9页。这些建筑基本比较简陋,建筑材料往往就地取材,均为采用砖石及木梁结构修盖的茅草房。像义仓这种存贮粮米的建筑则是更为简陋的全木制结构。
综上所考,珲春噶栅即是位于珲春河北岸的一处规模较大的村屯,康熙五十三年(1714)将库雅喇人编旗后安置于附近,次年在此地修筑协领衙门。根据赵兴瑞先生对清代驻防城的划分,“满城,系清政府为各地驻防八旗建筑的驻防地域,城墙即为营区之围墙,所以已成为营房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④赵兴瑞:《中国清代营房史》,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9年,第67页。凡驻防城,或于原有城垣内,划定一隅,修筑界墙,将原有官民驱离,利用原有建筑、民房或重建官署,即为满城。可见城墙作为驻防城的必要设施,是判断能否定义为驻防城的重要依据。当地曾在乾隆十三年(1748)、嘉庆十一年(1806)组织驻防官兵对珲春噶栅建筑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修缮,⑤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24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36-356页。修缮的建筑清单包括:协领衙署正房、厢房、堆房、门房及其余各类官房四十九间,并未见有关修缮城墙、城门的任何记录。此外,珲春官兵的防务包括坐卡稽查以及对境内参山、海岛、图们江、村屯的巡查,也未见有关巡查城池的记录。
赵兴瑞关于驻防城类型还提到有“不筑界墙,改设堆拔”的情况,诸如福州、广州、京口、德州等,其实无论是否修筑城墙抑或设置堆拔,目的都在于强调旗民界限,严防民人进入营区。而揆之珲春不设驻防城的原因,笔者认为与清廷在东北实施封禁政策有关。由于早期民人被限禁入境,珲春境内人口尚以旗人为主,珲春最初驻防官兵人数仅为190人,虽后经几次调拨兵额增至450名左右,整体驻防规模较小。这450余人中除十余名官员和少量兵丁常驻协领衙署办公外,其余兵丁全部屯居。乾隆中期以降,虽有部分商人、雇农、工匠获准入境暂居珲春,但人数极其有限,且须逐年造具姓名、籍贯清册,每年秋后予以全部驱离出境,不足以对驻防产生威胁,因此旗民隔离不必依靠修筑驻防城便可有效实施,这是珲春早期不设驻防城的主要原因。
光绪时期随着吉林边境形势的日趋紧张,为应对防务方面压力,于光绪五年(1879)拨调练军马队五十名兵驻扎珲春,次年再添马步兵一千五百名,由伊通招募满汉猎夫五百名,三姓抽拔马步兵二百四名,共计二千二百四名驻防珲春。光绪六年(1880),为加强吉林防务,经吉林将军铭安及督办边务大臣吴大澂奏请,增添练防军,编有“巩、卫、绥、安”四军和靖边军。其中“卫”字军及靖边军中路二营驻扎珲春,以上计有三千余人。鉴于在珲春噶珊增添大量兵马,副都统依克唐阿(iktangga)遂在此修筑珲春驻防城。早期的驻防城仅是单纯用作副都统衙署、府邸以及提供靖边军驻扎的营垒,光绪七年档案载:“该处本非邑镇,亦无城郭,但相安于简陋,殊不足以壮观。现经依克唐阿筹筑营垒,即就珲春街市四周,垒土为城,并于城内建造营房,为驻扎防军之地。”①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105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64-265页。
珲春驻防城系由首任副都统依克唐阿率靖边军“卫”字军官兵修筑,驻防城为土墙砖石建筑,城墙高一丈八尺,周约七里。位于珲春河西北岸山岗南坡,按光绪十七年(1891)吉林将军长顺修纂《吉林通志》内附《珲春城图》描绘,驻防城的所在位置正是原珲春噶栅。日人小越平隆撰《满洲旅行记》(白山黑水录)描述:“城池位于珲春河右岸东北,城长方形,东西三百余步,南北一百余步,规模虽小,人口约有一万内外。”②(日)小越平隆:《满洲旅行记》,《道里志·第五》,福州:福建省图书馆藏清光绪二十八年上海广志书局铅印本。城池整体呈船形,于城四面各修筑一门,东曰靖边,南曰扶绥,西曰镇定,北曰德胜。隍深七尺,宽二丈许,岸旁遍植杨柳。③朱约之:《珲春县志》卷2《建置》,见李澍田主编:《珲春史志》,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81页。城门之上“建敌楼并建堆房六所,”④(清)佚名:《珲春地理志》,见李澍田主编:《珲春史志》,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768页。城门的规模参照20世纪30年代拍摄照片来看,城门高约6米,宽约5米。
城内建筑包括光绪七年(1881)以前协领驻防时期存在的衙署、官房、仓敷、铺房等,因年久失修,大多已经“墙卑室浅,湫隘不堪。”⑤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105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64-265页。光绪七年(1881)经吉林将军铭安奏请添设珲春副都统一员,按“《增设州县章程》内应建宾州厅、五常厅、敦化县衙署三座,每座估需用银五千五百余两;监狱三座,每座估需用银一千五百两。珲春副都统需建衙署照欵自应照前案,一律办理,所需经费应请于吉林本省所收大租项下多银动用。”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105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64-265页。
副都统衙署建筑有:大门七间、仪门三间、东角库楼一座、大堂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大堂两侧各有门房三间。衙署东厢房三间为左司、边务承办处,西厢房三间为右司、印务处。大堂之后,有二堂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除新建各类建筑以外,还有一部分来自衙署从当地旗人手中购买的房产。如光绪七年(1881)四月,副都统衙门与旗人关福缔约之房契:从正红旗保成(booceng)佐领下领催委署官关福(guwanfu)名下,以二十四两银购买祖产房屋院落一处用作左司档房使用。①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108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53-155页。九年(1883),准于城内修建八旗军械官房、前锋营、果子楼、番役处。②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109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14页。十五年(1889),于副都统衙署大门两侧各修建炮房四间,于衙署外西南隅,建有牢房五间。衙署之后为副都统府邸,府邸为三进院落,正院有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东西侧院各有正房三间、厢房十间,于大门前建有东西辕门各一座,辕门以南修有影壁一面。演武厅五间,原建于协领衙署正南隅,在珲春噶珊设有教场。东侧有箭厅三间,原为本地官兵修建。兴筑驻防城后,又陆续在城内建有招垦总局(另于南岗、五道沟建有招垦分局)、钦差行台、电报局、珲春城站、街道厅、督捕司、火药局、水课司等。副都统衙署及府邸建筑,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沙俄占据时,将左司正房三间、承办处东厢房三间、印务处西厢房三间......悉行焚毁。③朱约之:《珲春县志》卷2《建置》,见李澍田主编:《珲春史志》,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83页。宣统元年(1909),珲春副都统裁缺,拨为珲春厅同知公署,“珲春副都统改为吉林东南路兵备道台公署,迁至延吉,珲春设厅。”④李治亭主编:《关东文化大辞典》,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87页。后期虽经重修,亦多因建筑年久,坍塌倾倒多处,至今皆已荡然无存。
城中规划有商业区域,街道十余条,“商贾之来此经营者,已比户而居。一切日用之物,无乎不具。其初只有三四店铺,后山东、山西各省之人,源源而来,遂成一大市集。”⑤(清)佚名:《珲春琐记》,见《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三帙,延边大学民族古籍研究所藏本,第764页。光绪七年(1881)时,珲春城内有记录铺名信息的大小商铺至少有二十七家,相关从业人员多达数百人。商铺的经营种类较为丰富,但基本以倒卖山货水产品为主,也有铁匠铺、成衣铺等手工业。
档案记录,光绪七年(1881)城内已有同顺成、富记、泰昌炉、隆盛和等大商铺十三家,魁盛店、公盛炉、元昌号等小商铺十四家,每月缴纳捐银九十五两左右。⑥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106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67-169页。除捐银外,经营本地特产的店铺,还需缴纳“山海土产税”及烟酒杂税,每年几项税银合计有一千三百余两。⑦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122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64-365页。光绪八年(1882)经副都统依克唐阿亲自规划,在德胜、靖边二门外,建有牛马、柴薪交易市场。⑧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合编:《珲春副都统衙门档》第108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4-5页。日伪时期编纂的《珲春乡土志》中收录有20世纪30年代绘制的《珲春市街图》(图一),基本延续了光绪时期的规模,可作为参考。
图一
综上所述,珲春地处东北边陲,是清廷最晚兴筑的八旗驻防城之一。光绪七年(1881)以前,该地因受封禁政策影响,长期以旗人为主,因此并未修建驻防城。“珲春噶栅”作为协领驻防时期的行政、军事中心,实际上是位于珲春河北岸的一处规模较大的村屯。光绪七年(1881)以后,随着珲春地区防务、边务压力的加剧,清廷拨调靖边军等数千人在此驻扎,驻防城由官兵在珲春噶栅修筑的营垒发展而来。加之因该地区解禁,民人大量涌入,驻防城在此背景下得以兴建,并逐步发展为一个功能日臻完善、设施齐全的商业型城市。这在各地八旗驻防城中当属一个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