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眼睛

张文兮

看到爷爷的眼睛，总能令我联想到蘸着浓稠墨汁的毛笔在宣纸上草草画出的一笔横。

我喜欢盯着人的眼睛看，总能看出点什么：喜悦的、空洞的、悲伤的、愤怒的……但一到了爷爷这儿就不太管用了，也不知是因为他眼睛太小，还是他的性格本就这样的缘故，当我注视着他时，总觉得自己是跌入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中。幽深得令我恐惧，寒冷得令我生疏。

爷爷的面部表情极少，大多时候，他都拧着眉头，抿着嘴，把眼睛睁得老大，看春风不喜，望秋叶不叹，寡言少语，却固执如泥。他从未在我的生命中扮演过慈祥的角色。我开始疏远他，不与他交流。他也不主动和我说话，好似陌生人。

我本以为我无缘见他笑一次的。

那日正巧是毕业典礼，突如其来的分别和对初中生活的新鲜感让我心中悲喜各占一半。

抱着回忆的相册，我回到了家。其他人都已享用完晚饭，坐在院子里乘凉，我随意地打了声招呼，将相册放在桌上。原以为饭菜都已变凉，想着将就一下便算了吧，却没想到都还算温热。“定是母亲做的。”我心中这么想着。

“娃儿，这是啥呀？”奶奶走过来，拿着我的相册。

“是我的毕业相册。”

奶奶忽然不说话了，她抱着相册回到院子里仔细翻看着。

下一秒，却让我至今也无法忘怀。

爷爷推着小椅子，坐到奶奶身边，仔细地在七十来个人的相片中寻找着什么。他粗糙的手指从一张张脸上划过，嘴里念念有词，“找到了！”他突然笑了起来，指着图片角落上的一个人，道：“看，这是我孙女儿！”他轻轻地从奶奶手中接过相册，好似是接过什么宝贝。他眯起眼睛，凑近了点，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儿。他又笑了，眼睛里好似有什么晶莹如星光的东西在打转。他轻轻说：“我的孙女，长大啦……”

夕阳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光芒洒向大地，好美的颜色，如同有千万只蝴蝶在翩跹着翅膀，它们飞着，飞到了爷爷的脸上、爷爷的胡须上、爷爷的眼中，唤醒了这片冰冷土地的生机，如同一场盛大魔术。

直到那时，我才发现，爷爷那双幽邃的双眼中并非只有寒冽与冷漠，在古井不波的眼神里有着无数被岁月刻划的痕迹，映照着生活的艰辛，饱含着无限深情——对生活的满足、对过往的回忆、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我不可言说但无处不在的爱。

奶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快吃吧，你爷爷给你热了好几回了。”原来是爷爷！我的心里不禁多了一份温暖。回首过去，那清晨准时准点的营养餐，天寒我回来晚时那温存的饭菜香，都是爷爷细心地用盖儿罩着，等我来吃。

他一直扮演着慈祥的角色，不过戴了一张面具，藏在我身后，默默地守护我。

爷爷的眼睛，是天上的繁星，永远，永远，照亮我前方的路。

‖湖南省长沙市长郡雨花区外国语学校‖指导教师：刘嘉源

[吉吉工作室]

一般写亲人的文章，我们总爱从各个方面来表现他（她）对自己的疼爱。但作者并没有，她很巧妙地抓住了一个“点”——眼睛，来表现爷爷对自己的爱这个“面”。文章采用先抑后扬的手法，最开始写自己不喜欢爷爷——爷爷通常把眼睛睁得老大，却鲜有表情，固执如泥。直到有一天，当作者抱回自己的毕业相册，才发现爷爷竟然凑了上来，他眯起了眼睛，不停地凑近了身体，仔细地在相册上面寻找着什么。当发现孙女的照片时，他高兴地笑了起来。那一刻，爷爷的眼睛里仿佛有欢乐的泪珠在打转。此时此刻，作者才发现，爷爷那双幽邃的双眼中并非只是寒冽與冷漠，在古井不波的眼神里有着对生活的满足、对过往的回忆、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我不可言说但无处不在的爱。有些人喜欢把爱说出口，有些人却习惯戴上了面具，把爱藏在身后。其实不管是哪种形式，爱的内涵始终不曾变过——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爱护你，守护你，为你照亮前行的路。

【适用文题】有一束光，照亮我的世界;最______的时刻;爱的面具……（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