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尔 图/段明
我和我老婆来深圳20年了,一直在科技园的一家电子厂打工。
20年前,我老婆漂亮得如同花儿一样,可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实版”的黄脸婆。平日里,她老把我当贼一样提防着,唯恐我鬼迷心窍不要她了。我本来没那心思,但整天被老婆当作贼,一天又一天,就有点儿贼头贼脑了。我大小也是个车间主管,流水线上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还是有点儿对我刮目相看的。
去年,一楼的印刷厂搬去了东莞,空出来的厂房被改成了美食坊,一下开了六家快餐店。其中一家居然叫“湘江码头”,装修很粗糙,摆着四张我们老家常见的杂木方桌,每张桌子配四条杂木长凳,墙上挂着些老巷子照片。最醒目的是墙上的一幅画,是一个女孩的背影,坐在码头的石级上,赤脚伸在水中和小鱼儿嬉戏。
那是我们家乡的码头,我和我老婆就是在那儿长大的,我们的爱情故事也是在那儿发生的——那一年的那一天,我老婆也像画里那样坐在码头边和小鱼儿玩,我一见她的背影就怦然心动,便装作到河边洗手,蹲到她身边,一边洗手,一边回头看她长得怎么样。我老婆当年漂亮得让我很吃惊,我一惊之下,“扑通”一声栽进了河里喊“救命”,她就赶紧伸手把我拉了上来。我就这样认识了我老婆,并最终让她爱上了我。我们相爱之后,她发现我会游泳,才知道上了我的当。
我老婆爱去湘江码头吃早餐,她爱吃那儿的米豆腐;我也爱去,我也爱吃米豆腐,但我偏不吃米豆腐,我吃米粉。我越来越不想和老婆一样了。
这一晚,我在办公室磨磨蹭蹭弄一个生产计划直到半夜,等品检部美女方圆下班了,我才和她一起走出厂门。来到一楼,我对方圆说:“一起吃点儿宵夜吧。”然后就和她一起走进了湘江码头。
要了两盘小菜,两瓶啤酒,我和方圆就开始谈天说地了。
店里除了我们还有一桌客人,似乎是几个画家,光头老板也是个画家,正陪着他们边喝边聊着。聊到了墙上的那幅画,那幅画中码头边的女孩。光头老板说,那是20多年前的事了,那是他此生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女孩,他只知道她小名叫灵儿。可惜,他见到灵儿时,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他无论怎样献殷勤,灵儿就是不理他,这幅画还是背着她偷偷画的。画完后,他想把画送给她,却怎么也碰不到她了。听说灵儿来深圳了,所以,他也来了深圳,攒了点儿钱,开了这家湘江码头,挂上这幅画,是想灵儿有一天能看到,也是让自己能时刻重温激情澎湃的青春岁月。
两瓶啤酒我只喝了一瓶,就不想再喝了。方圆知道我的酒量,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的确不太舒服,就匆匆和方圆告别,回到了我和老婆租住的房子。
老婆睡着了,我轻轻在她耳边说:“老婆我爱你。”老婆默默地抱紧了我,原来她又在装睡。
那以后,我不再贼头贼脑对别的女孩三心二意了,我与我老婆还是天天去湘江码头,也和她一样吃米豆腐了。我常常边吃边笑,我老婆就是灵儿,天天来吃他的米豆腐,天天看到他的那幅画。
可我不想说穿这事儿,光头老板要是知道,天天来吃他米豆腐的中年妇人,就是那让他沉醉20年的灵儿,这故事也太残忍了。再说,我也不想让我老婆知道,毕竟,我是把她摧残成黄脸婆的主要凶手,说出来很不好意思。
我就像世俗的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爱老婆,20多年了,我的漂亮老婆一直被人惦记着,我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