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的文学精神对伊犁的影响

郭从远

古今中外，任何一个有影响的作家，他都有一方土地成为他创作的源泉，哪怕它只有邮票一般大小，哪怕它没有一点名气，但是因为这位作家的作品而使这方土地名扬四海，而这位作家的文学精神对这块土地上的文化、精神以至经济生活各方面所产生的影响虽是无形的却是巨大的。从古希腊到意大利，从俄罗斯到欧美大陆，从印度到拉美，但丁、莎士比亚、普希金、列夫·托尔斯泰、巴尔扎克、肖洛霍夫、海明威、泰戈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博尔赫斯、卡夫卡等等都在各自不同的国度和地域留下了他们的名篇，从而使他们展示的那个地域的文化为世人所知。

我国古代的诗词、小说名著也因其绵延流传而使其描述的地域万世留芳。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白帝城就是今天重庆的奉节，已成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在我国现代、当代作家中，浙江绍兴因鲁迅而使众人向往，四川因为郭沫若、巴金而文名远播，北京的京味胡同则因老舍的作品而为世人津津乐道。

巴彦岱则只是伊宁市的一个乡镇。王蒙在这儿的时候叫巴彦岱公社， 他是公社二大队的副大队长。可是因为王蒙的作品，特别是相关的小说和散文，让全中国的文学爱好者和广大读者更多地知道了在祖国最西边的伊犁和伊宁的信息，让他们结识了伊宁市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巴彦岱和那儿形形色色的人物，更可喜的是在世界产生了影响。

那么，王蒙的文学创作和他的文学精神对伊犁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首先，我以为是王蒙对人的终极关怀，这种渗透到他所有作品中的人文精神不仅照亮了伊犁众多喜爱他作品的读者的心灵，更深刻地影响着伊犁各民族作家、诗人、艺术家和文化工作者、业余作者的文艺创作和伊犁的文化事业。王蒙曾长期担任我们《伊犁河》杂志的顾问，在我们杂志上也发表了好几篇散文，他的名篇《故乡行——重访巴彦岱》就是在《伊犁河》杂志和《人民日报》相继发表的。他曾多次来到伊犁，

一次库尔班对他说“我不知道王蒙哥是不是一位作家，我只知道你是巴彦岱的一个农民。”王蒙后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褒奖了。”王蒙对祖国人民、理想信念的赤子情怀，对时代风雨变迁的准确把握和机智而精当的表述，對人性不倦的探索和深刻揭示，对普通人命运的终极关注和关爱，对生活、对文学的极大热情和高度理智，都在他的作品中有生动深切的表现，深深打动着我们的心。伊犁的作家群，包括我自己， 受王蒙的影响都是比较深的。

王蒙对文学执著追求、勇于创新的精神给我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从《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青春万岁》到改革开放初期他一系列的中短篇小说再到后来的长篇小说《活动变人形》《季节》系列以及以后的几部长篇小说，都充分体现了他的勇于不断创新的精神。我至今还记得当初读

《夜的眼》的感受，简直是一种全新的从未体验过的文学感觉。而他的系列小说《在伊犁》同他的其它中短篇相比，长篇小说

《暗杀3322》《青狐》与他的《活动变人形》、

《季节》系列长篇相比，又完全是不同的风格。读他的作品，从来没有雷同的、重复自己的感觉，总有一股清新的、新鲜的风扑面而来。当然，这种境界不是什么人都能达到的。但是他的这种文学精神对我们伊犁的文学群影响是很深远的。他曾用一句民谚鼓励我：“路遥知马力”。我明白，创新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实力。我们伊犁作家群不敢奢望要达到王蒙的境界，但是我们这个群体经受住了各种考验走到今天，队伍依然整齐，《伊犁河》杂志和伊犁日报的文学副刊依然活跃，新人依然不断，除了各方面的因素之外，我想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王蒙对文学的执

著精神对伊犁作家群所产生的重大影响。他的勤奋和执著也一直是我笔耕的

榜样。我常望着他书赠我的条幅“路遥知马力”沉思默想，从中积蓄力量，更是从他源源不断的新作中获得鼓舞，才在我退休之后没有因老搁笔，而是加入海南的旅游企业，深入黎族同胞生活，了解和学习他们的织锦艺术，写了一些散文诗和有关黎锦的散文。还在新疆几十年生活积累的基础上创作了一部长篇小说和一部散文集。我深深体会到，马不跑是看不出它的力量的，王蒙对我的寄语让我受益匪浅。

博大的胸怀，开阔的视野，深厚的积累，丰富的学识，这在王蒙身上表现得十 分突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到北京 学习时，他在我的留言本上送给我一句话 “立脚伊犁，放眼世界”，写完后他笑着对我说：“送给你一句老话。”话是老话，意义常 新。王蒙精通维语，曾把维吾尔族作家的 作品翻译成汉语。他的英语水平也很高。他对古今中外的文化财富了如指掌。他不仅写小说、散文，他还写旧体诗和新诗，他 的杂文深刻犀利，他的评论见解独到，他论

《红楼梦》，他谈老庄哲学，他还写了一本他的人生哲学，他的长篇自传引人入胜。他有他的风格，可是他的风格也是那么丰富多彩，用一两句评语是难以概括的。

王蒙是我国当代文学的一座高峰，是一位有着世界影响的作家，我们伊犁作家群对他十分仰慕和尊崇。虽然我们达不到他的水平，但是我们依靠集体的力量繁荣着伊犁的文学和文化事业。在伊犁，文学文化门类齐全，而且都各有一群人热心投入其中，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直延续到现在，有些在新疆乃至全国都产生了一些影响。当伊犁人在全国拿到奖项时，人

们总会问：“王蒙在你们伊犁呆过，你认识他吗？”王蒙对伊犁的影响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不断加深。

王蒙在新疆期间交了不少少数民族朋友。他的《忆老铁》《满面春风的克里木·霍加》写得十分动情，他同维吾尔族著名诗人铁依甫江和克里木·霍加的深厚感情在文学界是一段民族团结的佳话。王蒙喜欢同各民族交朋友，他在巴彦岱就交了很多维吾尔、回、汉等民族的农民朋友， 他同他房东的友情是经受住时间长期考验的。我退休前王蒙多次访问伊犁，我都是全程陪同，亲眼目睹了他和巴彦岱维吾尔族乡亲的亲密交往，深切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旳深厚情谊。一直到他去年来伊犁他都去看望巴彦岱的各族朋友。他实打实地怀念他们，为他们做些实事。他的这种精神一次又一次感染着影响着伊犁文学界的同仁们。我们在王蒙身上学习到了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就是不知疲倦地了解各民族文化的真谛。维吾尔族作家阿拉提·阿斯木就曾多次对我说过王蒙是他最尊重的文学导师。尤其是王蒙对不同民族文化的理解和描绘为阿拉提·阿斯木的双语创作提供了丰富的营养。伊犁、伊宁是多民族聚居的地方，也是多民族文化交汇、相融的地方。伊犁文学群体能受到多民族文化的熏陶是一种幸福，而让我们珍惜这种幸福的人，王蒙应该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作家。

一座城市有它独有的文化。一座城

市的文化优势是它更加内在更加持久的一种竞争力。它的独特，它的不可替代和不可复制决定了它强大的竞争力。文化当然不只是体现在文学艺术上，它的内涵十分博大厚重。但是文学艺术又确确实

实在文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伊犁， 特别是伊宁有一个谁也替代不了的文化优势，我们应该充分利用这个优势，把伊犁、伊宁发展得更好。这个优势就是王蒙在我们伊宁市和巴彦岱住了七、八年。他在乌鲁木齐当然也住过不短的时间，可是他曾经是我们巴彦岱公社的副大队长，这段经历不仅是王蒙的精神财富，也是我们伊犁的精神财富，是让乌鲁木齐和其他地方非常羡慕我们的精神财富。我们要十分珍惜，充分挖掘，把这篇大文章做足做透做好。

王蒙十分怀念伊犁。我们也十分尊重王蒙。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同为提升伊犁、伊宁的核心竞争力，建设好我们伊犁、伊宁这个各民族共同的美好家园贡献出我们的聪明才智。

附记：这是一篇写于十年前的旧文， 在电脑上写好就存在那里。没想到手机和微信发展很快，这篇旧文存在电脑里， 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近日打开电脑又发现了这篇旧文，一看，觉得还应当让它重见天日，只是世间变化甚大，需说明如下：此文写后又发生了三件大事：（1）国家授予王蒙“人民艺术家”的荣誉称号，喜讯传来，我，还有伊犁的朋友们真为他高兴。（2）王蒙在那个特殊年代在伊犁写就的长篇小说《这边风景》由花城出版社出版，并荣获茅盾文学奖，这是国内文学的最高奖。这部小说是我们伊犁作者群学习的最好教科书。（3）建在伊宁市巴彦岱的王蒙书屋落成了，这是伊犁文化界的一件大事。2015 年我和女儿回伊犁专程到巴彦岱去拜访过王蒙书屋。很好！希望这件伊犁文化盛事会越办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