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矿产资源产业国际地位再考察——基于“GVC指数”和“RCA指数”

唐萍芝，王京，冯雷，陈兴

（1.有色金属矿产地质调查中心，北京 100012；2.中广核铀业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北京 100029）

0 引言

经济全球化的不断发展，使得全球价值链分工模式成为经济发展和国际分工的新常态。从生产组织的角度看，“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GVC）（赵静，2019）包括一种产品从设计、开发、生产、营销、交货、消费、售后服务、最后循环利用，在各参与国（地区）之间形成一个“全球生产网络”。众多参与企业通过分别承担从原料采购和运输，半成品和成品的生产和分销，直至最终消费和回收处理的任务完成过程中进行着各种增值活动，捕获各不相同的利润，通过生产网络的协调，实现“全球价值链”的持续性运作。价值链高端主导权的竞争成为当前世界市场内国家间的主要竞争形式。

国内外学者基于传统贸易数据、国内投入产出表数据和增加值贸易等大数据，运用个别案例分析法、出口复杂度指数、垂直专业化指标和全球价值链（GVC）指数等测算和分析一个国家各产业融入全球价值链程度和国际分工地位（Zheng,2018;Xiong et al.,2020；卢仁祥，2017）。其中全球价值链（GVC）指数计算分析方法，避免了传统出口贸易数据的重复统计弊端，并对贸易增加值进行完全分解，更具客观与科学性（金钰莹等，2020）。GVC指数分析方法的研究数据来源经济合作组织（OECD）和世界贸易组织（WTO）联合发布的增加值贸易数据，从价值增值角度考察世界主要国家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国际分工与贸易地位、出口贸易附加值来源等，从而挖掘出口贸易对国内价值增值的贡献，综合评价贸易参与国出口在全球价值链的分工与贸易地位及真实贸易利益。周升起等（2014）基于增加值贸易数据，采用全球价值链指数分析方法，测算分析1995—2009年期间中国制造业及内部各部门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和变化；岑丽君（2015）基于增加值贸易数据，运用全球价值链指数和显性比较优势指数方法，探讨了中国出口贸易和制造业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和国际竞争力；金钰莹等（2020）基于亚洲开发银行发布的多区域投入产出统计数据，对2000—2017中国整体及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全球价值链指数进行了测算分析；金钰莹和叶广宇（2020）基于贸易增加值数据，对2000—2014年中国和日本两国的服务业出口贸易增加值进行了完全分解和对比分析。

制造业是立国之基础，是构建国内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新发展格局的基础。而矿产资源产业是制造业的重要物质基础，是支撑国家经济、科学技术、国防建设的重要物质基础，是夯实制造强国的根基和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底盘。比如“工业牙齿”钨、“工业味精”锡、“工业黄金”铜、“战略金属”钴、镍等矿产资源产业供应链的稳定性、安全性和竞争力，是实现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水平的基本保障（吴巧生等，2020）。本文结合课题组关于大宗矿产品供需分析和中国矿产资源形势分析研究（郭娟等，2021），从矿产资源产业链的角度，选取最新发布的增加值贸易（TiVA）数据，借鉴全球价值链（GVC）地位指数、参与指数和显性比较优势（RCA）指数测算分析方法，对全球主要国家矿产资源循环中采矿、冶炼和深加工行业出口贸易数据，进行纵向分析和横向比较，分析中国矿产资源产业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程度、国际分工地位和国际竞争力。

1 研究方法与数据

1.1 研究方法

为更好的分析衡量一国某产业融入全球生产网络程度和所处国际分工地位，Koopman等（2010）基于全球价值链，从价值增值角度，将增加值贸易框架下一国出口中贸易增值来源分解，构建了GVC参与指数和GVC地位指数。出口中的贸易增值源被分解成国内增加值和国外增加值。国内的增加值包括直接进口商消费的最终产品和服务（直接增值），进口商为了生产国内所需的产品（直接增值），进口商为了生产第三国所需的产品（间接增值），使用于生产本国所需的产品。出口的国内直接价值的贡献是反映一国国内出口在全球价值链中得到的真实贸易利益（Koopman et al.,2010）。

1.1.1 GVC指数

一个国家的出口间接增加值和出口国外增加值之和与总出口比值为GVC参加指数，表示一国某产业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计算公式：

式（1）中，IVir表示r国i产业总出口中间接国内增加值，FVir表示r国i产业总出口中国外增加值，Eir是以增加值角度核算的r国i产业总出口值。GVC_Participationir数值越大，说明一国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越高。IV/E代表GVC前向参与度，FV/E为GVC后向参与度。

一国出口间接增加值与出口国外增加值的差距，表示一国某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为GVC地位指数。计算公式：

GVC_Positionir数值越大，国家总出口中间接增加值的出口比例高于国外增加值的比例，意味着该国向世界其他国家提供中间产品，该国处于上游阶段。否则，它处于下游阶段。

1.1.2 显性比较优势指数

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是指某国某商品的出口，占该国出口总额的份额和世界该商品的出口占世界出口总额份额之间的比值。计算公式：

式（3）中，RCAir表示r国i商品的优越性。RCA≥2.5时，表示该商品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1.25≤RCA<2.5时，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0.8≤RCA<1.25时，具有相对平均的国际竞争力。RCA<0.8时，国际竞争力很弱。

1.2 数据来源

本文考察中国矿产资源产业国际分工地位及其演变情况所需原始数据，取自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数据库（OECD）官方网站（http://stats.oecd.org/）正式发布的TiVA 数据库。OECD和WTO基于各国官方的投入产出表及双边贸易数据，于2013年1月首次联合发布了对全球贸易较为重要的41个国家18个产业1995年至2009年5年的贸易增加值（TiVA）数据。目前OECD官方网站贸易增加值TiVA 数据库，包括一系列全球生产网络和供应链的主要指标数据，涵盖世界上64个主要经济体，包括农业、林业、渔业、采矿业、制造业、房地产和金融等涉及商品和服务两大部门的36个行业。计算GVC指数和RCA指数主要数据表含义如下：

（1）EXGR（c，i，p）表示c国国内产业i对伙伴国家/地区p的最终需求、中间产品和服务的出口总额，简写E。

（2）EXGR_DVA（c，i，p），出口的国内增加值，按国家/地区c的产业i到伙伴国家/地区p，表示国内经济产生的出口增加值。其中，（EXGR_IDC）IV出口产品的间接国内增加值，定义为被进口国出口到第三国的中间产品，出口包含的国内增加值。

（3）EXGR_FVA（c，i）表示c国/地区国内产业i出口的国外增加值。

2 中国矿产资源产品的贸易现状及地位

本论文选用贸易增加值TiVA 数据库中与矿产资源采选和利用相关的非能源采矿业和制造业中的基础金属行业数据，计算世界主要矿产资源丰富的国家相关产业总体出口贸易、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和国际分工地位数据，剖析中国矿业出口贸易增加值来源及国际竞争力。世界主要国家非能源采矿业和基本金属行业出口贸易总额见表1，2015年非能源采矿业出口额排名前十二位的国家出口总额合计占世界出口总额的70.3%，中国排第十二位。2015年基本金属出口额排名前十位的国家出口总额合计占世界出口总额的58.1%，中国排第一位。

表1 非能源采矿业和基本金属行业出口贸易总额表（百万,美元）

2.1 非能源采矿业

非能源采矿业出口额排名前十二位的国家，非能源采矿业GVC参与指数和GVC地位指数如图1所示，总体来说各国GVC参与指数主要在0.2～0.5之间，GVC地位指数均大于零，主要国家非能源采矿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和国际地位波动中发展。

图1 2005—2015年各国非能源采矿业GVC参与指数与GVC地位指数

澳大利亚、智利、加拿大、秘鲁虽然出口贸易总额排名世界前列，但其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和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相对较低。中国出口贸易总额排第十二位，但GVC参与指数和地位指数均在2013年后稳居第一位。受金融危机影响，中国非能源采矿业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在2008年下降后，自2011年到2015年呈快速上升趋势。巴西GVC指数下降幅度比中国大，到2015年指数恢复到2005年水平。美国、澳大利亚和秘鲁经过金融危机后，到2015年GVC指数仍未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俄罗斯、南非和智利GVC参与指数值略有上升，加拿大、墨西哥、土耳其和印尼GVC参与指数值相对较为平稳，表明在全球网络下这些国家非能源采矿业受全球经济发展影响较小。

美国、土耳其、巴西、俄罗斯和澳大利亚GVC参与指数仅次于中国。其中，美国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排第八位，但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排第二位。印尼和智利GVC地位指数上升，墨西哥、秘鲁、加拿大和南非GVC地位指数下降。

中国非能源采矿业在贸易规模保持较为稳定的同时，融入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快速提高，并且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也得到提高。2010年以来GVC地位指数值和GVC参与指数值呈上升态势，展现中国非能源采矿业的出口贸易快速摆脱了金融危机的影响，说明中国非能源采矿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生产和国际分工地位具有较强的韧性和抗风险能力。

2.2 基本金属

表1基本金属出口贸易总额数据表明，受金融危机影响，基本金属出口额排名前十位的国家，基本金属出口贸易额急剧下降，到2011年主要国家基本金属出口贸易额基本恢复到金融危机前的水平后又转为下降趋势。只有中国基本金属出口额占世界的比重和在世界位次保持上升态势，并且带来了基本金属在国际分工地位的相应提升。主要国家基本金属GVC参与指数和GVC地位指数如图2所示，基本金属行业GVC参与指数普遍高于非能源采矿业，而GVC地位指数普遍在0～0.3之间。

图2 2005—2015年各国基本金属行业GVC参与指数与GVC地位指数

澳大利亚出口贸易总额排第十位，但其GVC参与指数参逐年提高，由2005年的第五位上升到2015年的第一位；加拿大和意大利GVC参与指数也呈上升态势，排位仅此于澳大利亚；德国、韩国和美国GVC参与指数总体呈上升趋势；日本GVC参与指数由上升态势转为下降；法国和中国GVC参与指数比较平稳；俄罗斯GVC参与指数呈上升趋势，但相比其他国家指数值较低，说明俄罗斯基本金属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不如其他国家高。基本金属出口贸易总额排前十的国家GVC参与指数在2013年到2015年呈现不同程度的下降。

2005年到2015年主要国家GVC地位指数排位变化不大，呈现三个梯队模式，各个梯队间GVC地位指数存在明显差距。澳大利亚、中国、美国、俄罗斯、日本GVC地位指数高，稳居前五位，为第一梯队。说明这五国的基本金属生产在国际分工地位高，在生产链中高附加值的研发、设计和营销环节较强，处于价值链的中高端环节。其中，澳大利亚基本金属GVC参与指数和地位指数均居第一位，其他四国GVC地位指数排位高于参与指数，俄罗斯最为突出。日本基本金属行业GVC地位指数整体上呈现下降态势。意大利、法国、德国和加拿大基本金属行业GVC地位指数属于第二梯队，前三个欧洲国家几乎保持同步变化，加拿大部分年份指数为负数。韩国出口总额排第六位，参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程度也逐步加强，但其GVC地位指数一直为负值，基本金属出口贸易中国内间接增加值占总出口的比重低于国外增加值比率，说明其基本金属产品国内出口贸易中以初级加工的中间产品为主，需要进口国深度加工。

3 非能源采矿业和基本金属国际竞争力

为更好的衡量中国矿产资源产业的国际竞争力，利用出口贸易总额数据计算主要国家非能源采矿业和基本金属行业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指数，进一步比较主要国家矿产资源产业的国际竞争力水平和中国矿产资源产业在世界市场的竞争地位。

由图3可见，智利、秘鲁、澳大利亚、南非和巴西的非能源采矿业具有很强的国际竞争力；其次是加拿大和印度尼西亚，RCA指数介于1.25和2.5之间，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俄罗斯和土耳其具有较平均的国际竞争力，RCA指数介于0.8和1.25之间；中国、美国和摩西哥非能源采矿业国际竞争力较弱，RCA长期低于0.8。

图3 2005—2015年主要国家非能源采矿业和基本金属行业国际竞争力比较（RCA指数）

相比非能源采矿业，各国基本金属行业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指数差距较小。澳大利亚、俄罗斯、加拿大、美国和意大利基本金属行业RCA指数长期介于1.25和2.5之间，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其中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基本金属行业国际竞争力都由很强下降到较强，澳大利亚下降幅度小于加拿大，到2015年居第一位，加拿大RCA指数呈明显下降态势，由第一位下降到第三位，而俄罗斯略有上升趋势，居第二位。美国和意大利基本金属行业国际竞争力略有上升。中国、法国、德国和韩国基本金属行业具有较平均的国际竞争力，RCA指数总体介于0.8和1.25之间；2015年中国RCA指数为1.26，超过国际竞争力平均值上边界；日本基本金属行业具有较弱的国际竞争力，RCA指数总体低于0.8。

4 讨论和建议

（1）新的考察视角

在TiVA数据库中，非能源采矿业和基本金属行业出口贸易中的产品涉及到矿产资源产业链“e型”循环中采矿、选冶、加工和利用（余良晖，2020），涵盖了矿产资源产业的主要产品。选用以上两个行业出口贸易增加值数据分析中国矿产资源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和竞争力，更具针对性和科学性。非能源采矿业和基本金属行业兼具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的特点，而基本金属行业GVC参与指数普遍高于非能源采矿业，RCA指数远远低于非能源采矿业。矿产资源产业链中采矿、选矿和冶炼等上游行业更具有垄断性，参与全球生产网络中的程度低于下游的基本金属行业，国际竞争力指数值更高，并且主要国家之间的竞争力差距更大。

（2）中国矿产资源产业大而不强

中国非能源采矿业出口贸易间接增加值出口比率高于国外增加值比率，GVC参与指数和地位指数均达到第一位，反映中国向其他国家提供非能源采矿业的中间产品，非能源采矿业在价值链的上端。但中国非能源采矿业RCA指数小于0.8，国际竞争力较弱。中国基本金属行业GVC参与指数和地位指数稳中有升，分别排全球第五位和第三位，但是RCA指数总体介于0.8和1.25之间，属于平均竞争力水平，与前五国在竞争力方面也存在较大差距。

总体来看，中国矿产资源产业规模体量和影响力不断提升，出口贸易不再是“低端锁定”，在全球贸易中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力，实现了国际分工地位提高。但是矿产资源产业链的国际竞争力还是较弱，与矿业强国存在差距。

（3）增强竞争力的路径

采矿业是矿产资源产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需要抓住的重点环节，应着力提升开发质量；同时，矿产资源可供量应与经济规模相匹配。加速布局全球战略新兴矿产资源，转移部分“卡脖子”矿种的冶炼产能。构建国际大循环，稳固制造强国的根基，防止关键基础金属材料成为我国产业升级的短板。

全球经济复苏缓慢，部分矿产资源需求越过了峰值或即将到达峰值。叠加新冠疫情的持续影响，预计未来一段时期全球矿产品的需求增速呈下行态势。中国矿产资源产业需要充分发挥超大规模市场优势，稳固内循环。瞄准需求端，开拓新领域，根据矿产品需求的结构，调整生产环节，不断激发活力。同时加强矿产资源供应能力和需求方向动态研究，掌握双循环下矿产资源供求平衡。

进一步加大核心技术攻关力度，不断推进技术改造和升级，提升基本金属行业产品质量和品牌档次。以企业为主体，提升产品设计、研发、市场营销能力。壮大具有产业生态主导作用的龙头企业和细分市场有全球竞争力的“冠军”企业，提升市场占有率的含金量，从而提升中国矿产资源产业的整体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