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细无声：东行“取经”的思维洗礼

安蔚

“不走出去，眼前就是世界;走出去，世界就在眼前。”这是黄山交通投资集团总裁冯家成赴上海体悟实训后的一句感悟。2021年7月19日，冯家成到了上海，一场全方位、近距离、沉浸式的“取经”之旅正式开启程。

与冯家成一样赴沪苏浙学习的，还有来自安徽多个市县区的干部与企业家。“这三个月，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学，一路想。通过比学看齐，学思践悟，消化转化，学在了心里，悟在了脑子里，成果丰硕，启迪深远。”宣城市文旅局副局长张庆在回程的车上写下这样一段话，这段话里有意犹未尽的不舍，有满载而归的收获，更有先发地区先进理论冲击后的改变。

变，是这场东行的意义;用，才是这次学习的最终目的。以思想破冰引领发展突围，安徽干部以求学之心，取经之志，一路向东，接受了一次思想大解放的深度洗礼。

发展观：人才但求所用

“九山半水半分田”，这不仅是浙江龙泉市的形态特征，也是池州石台县的自然禀赋写照。同处山区，发展的步伐卻差了好几年，2020年龙泉的经济总量是石台的5倍之多。为了探寻龙泉走在前列的内在逻辑，石台县丁香镇党委副书记舒志勇来到龙泉市科技局下属的产业创新服务中心跟班学习。

创新，成为舒志勇学到的第一课。早在上世纪末，一批龙泉人从生产汽车配件的家庭作坊起步，逐步集聚了一批汽车空调制造企业，然而，这些企业长期停留在低端水平，难以形成规模。山区发展工业之难，非亲历者不能知，但不甘落后的龙泉人敢于迎难而上，开始反思如何把传统产业真正打造成地方支柱产业。

激活发展潜力，唯有改革创新。龙泉通过借助高校科研院所，组建成立了汽车空调产业技术创新服务平台，将检测中心、研发中心、人才中心、科技服务中心、产品展示中心和院士专家工作站等功能整合为一体，成为产业发展的坚强支撑，实现了制造在龙泉、检测在龙泉、标准在龙泉。龙泉产业技术创新服务平台更成为全国汽车空调行业检测项目最多、检测范围最广、专业能力最强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得到全球4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认可。

舒志勇发现，“闯”是无中生有，“创”是有中生优，是敢于跳出传统，凤凰涅槃的一种勇气，“龙泉不仅闯出了一条工业发展的新路，更是拿出敢于仰望星空的胆略，在产业规划中，力争将汽车空调产业打造成为‘单项世界冠军，让龙泉标准成为世界标准。”

“要做就做第一”的站位与格局观，已深入沪苏浙干部的血脉之中。“黄山不缺发展要素，缺的是创新突破”，曾两次在浙江挂职的黄山市歙县县委副书记、县长汪凯对浙江并不陌生，但这次跟班学习是他第一次全面而深入地了解杭州，“浙江人做就做第一，第二就不叫创新，他们身上有着奋斗拼搏的劲儿。”

同在黄山的程寄县是黄山市农业农村局党组书记、局长，他用“尽全力摘桃子”形容沪苏浙的干部，“他们做事情的定位就是围绕突破性、创新性、引领性以及个性化的工作，在他们基因当中就是要做标杆示范，走在改革的前列。”

思路决定出路，发展之破局从人开始。转变人才观，打破传统的人才引进方式，或将是安徽发展破题的一个支点。

为了引进人才，安徽各地出台了大量的一揽子政策，但人才引进的力度和成效仍与地方发展的实际需求有差距。在一体化的新背景下，能不能找到一条新思路？在杭州学习的汪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通过学习浙江多个市县的先进经验发现，杭州人才不来黄山，黄山可以主动到杭州，通过人才“反向飞地”，借势沪苏浙的人才资源。

“从‘我到黄山工作，转变成‘我为黄山工作，在空间上进行更大的转变，打破地理上的壁垒，以此推动黄山的高质量发展，将是成为可能的。”为此，汪凯思考可以在与歙县相邻的杭州临安建立人才中心，让人才为黄山所用。

宣城市卫健委副主任佘敦宇就在上海与宣城之间搭起了人才交流的桥梁。在跟班学习期间，佘敦宇对接在上海工作的宣城以及安徽籍医疗专家，规划成立上海宣城医疗卫生合作办公室，“目前已经联系了近30位安徽籍的专家，周末定期到宣城义诊，将上海先进的医疗技术通过他们，反馈传递到宣城，提升宣城医疗水平，为宣城人造福。”

资源观：创新价值转化器

理念快人一步，发展才能高人一筹，高是眼界与格局，更是系统与全面。发展思路的转变，是走出去的安徽干部打破的又一道藩篱。

让安徽人引以为傲的黄山，如今却似乎失去对很多“80后”“90后”的吸引力，“在我们以为景区应用灯光秀就是最时尚的设计时，却忽略了这种做法很多景区已应用了多年。在我们以为黄山文旅资源丰富，‘酒香不怕巷子深时，却发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已经去文旅资源远不如黄山的景区，宅在酒店玩桌游。”黄山市发改委跟班学习干部刘昀说出了发展之“痛”。

跳出去看黄山，用什么样的思路将资源转化成资产，成为安徽干部学习中的一个重要关注点。一直从事三农工作的程寄县在跟班学习期间，开始尝试跳出“三农”看“三农”，“农业必须接二连三，三产融合的实质就是跳出农业看农业”，他用黄山的茶叶资源打了个比方，“茶叶是黄山自带的流量之一，我们不仅仅要做茶叶，还要做成‘茶业，要可说茶文化，可看茶旅游，可吃茶食品，可用茶产品，可喝茶饮品。”

从茶叶到茶业，一字之差，思维方式不仅要跳出产业，也要跨出系统。丽水市委主要领导与安徽学习干部第一次见面时强调，“工作要有系统协调统筹观念。”“两山”转换是丽水区域最强IP和发展最强抓手，各地各部门都围绕这一既定指向拓展点状思维，连成线，扩成面，立体化开展工作。

在丽水，专班推进是实现这种发展方法转变的一项有效举措。为适应高速发展的需要，专班制应运而生。构建跨部门、跨领域、跨层级的协同高效运转机制，丽水围绕重大项目推进，按照职能有机统一的大部门思路，梳理整合发改、资源规划、财政（国资）、金融办、监管办、司法局、住建局、智慧新城等8个市政府综合部门的相同相近职能，组建协调服务重大项目的“大项目统筹办、大财政金融办、大监管服务办、大建设调度办”的“四大办”，保障项目方案最优、主体最优，实现工程优质、干部优秀。“通过专班制解决问题，就能把问题弄懂弄透，所有人聚焦到一件事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专班制改变了跟班学习干部的工作思路，“专班制不仅培养了帅，更培养了将，培养了工兵型干部，整个工作从顶层设计到具体措施，都更系统，也更加高效。”

从点状思维转变成面状思维，从单一转变成系统，一个立体但却高度统一的工作思路给安徽干部带来醍醐灌顶之感，如何结合安徽的发展，在分散中找到凝聚点，并围绕这个点融合扩张成横纵面，找到零散资源变成发展资产的转化器，这是留给安徽干部的“必答题”。

治理观：制度比人更重要

淮北与上海，一南一北，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淮北的城市规划以及煤炭产业规划都是上海做的”，淮北市相山区投资促进局局长宋雨倩从小听着知青阿姨的上海话长大，上海文化对她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这次到上海市闵行区吴泾镇跟班学习更是给她的工作和理念带来了巨大改变。

第一个改变是更深刻地感知到制治的重要性。“在基层的实际工作中，人的作用有时比较突显，有一个能力突出的干部带领，部门工作往往会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提升。”一直在体制内工作的宋雨倩性格里有北方的直爽，从事招商工作的她善于与人打交道，与区里的企业家们结下了很好的关系，在上海跟班学习期间，企业家们一有问题就联系她，有时候她不得不在上海与淮北两地奔波。

随着在上海学习的深入，宋雨倩突然发现，在上海，个人在一个机构里的个性展现并不明显，在整体运转中发挥的作用并不是决定性的。究其根本原因，则在于上海完善的机制。“上海更多强调的是发挥制治的作用，人员的短期调整变动对于整体的工作影响不大，一个成熟的机制，可以保证工作的有效运转，而再加上一个能干的领导，工作效果就是锦上添花。”

如何能弱化人的影响力，体现整体的制度优势？上海的制治理念给宋雨倩很大的启发，她向区领导汇报学习心得后，结合区情，开始着手制定相山区的招商引资全流程制度，提出项目联审制，成立了联席会议，由投资促进局牵头，经信局、发改委、司法局、税务局、财政局、科技局，还有所在地的载体单位，共同参与到一个项目的联审中，所有项目在谈之前，会召开一个联审会议，进行预审，由各个部门专业负责本部门的审核，對项目全流程进行综合分析，做实项目的准入审核与落地。“有了这个制度后，我这次在省直单位挂职就轻松很多，也放心很多，所有的事情按照制度执行就可以了”，宋雨倩告诉《决策》，“有制度保障，任何人都可以解决企业的问题，弱化了人的作用，我在与不在都一样。”

第二个改变是载体单位、投资促进局与企业三者间的关系，宋雨倩笑称自己所在的投资促进局是“媒人”，给载体单位和企业牵线搭桥。“媒人”难做，是招商干部共同的“无奈”，出了问题，载体单位找招商干部诉苦，企业也找招商干部诉苦，“我们大量的精力都放在企业落地后协调问题、寻求共识上了。”宋雨倩在学习时和上海的相关领导聊天时谈到这种窘境，他们给了宋雨倩很多建设性的建议。综合这些建议之后，相山区建立了项目落地载体服务机制，由区委督查考核办在全程作为总监督部门，而涉及到的相关服务部门都配合载体单位，项目发展到哪一个阶段，哪个服务部门就必须要跟进。“谁的孩子谁抱走，招商部门只做统筹工作，把制度设计好后，和部门协调，并起到督促作用。”通过尝试，宋雨倩发现现在的落地服务更好了，“把所有的服务部门都调动起来，在一个大框架里细分脉络，让每个部门各司其职，既能更好地服务企业落地，也解放了招商部门的负担。”

理念之变，改变的是干部的视野和格局;思路之变，改变的是干部的逻辑和方法;治理之变，改变的是干部的思维和观念。走出去的安徽干部们，沉浸到先发地区的治理实践之中，在润物细无声中发生着“化学反应”。任何一种细微的改变，在量变的集聚下，放在区域发展中，都将会带动安徽发展生态的改变。

如今，这种种变化正伴随着安徽力度空前的干部交流工作持续积蓄。在常态化、立体化的干部交流中，个体量变带来的生态质变必将产生全方位裂变，创造出值得期待的“安徽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