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超,石振国,王先亮,田玉戈
(山东大学 体育学院,山东 济南250061)
早在2009年,袁旦先生撰写的《中国职业足球,橘耶?枳耶?》文章,引发中国职业足球环境适应的大讨论[1]。“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中国职业足球到底是适应环境的“淮南橘”还是水土不服的“淮北枳”?酸甜可口还是酸苦难耐均主要源于其土壤与气候等所构成的生态环境差异。中国足球超级联赛(下文称“中超联赛”)职业化近30年,论精彩程度与球员水平都得到了大幅提高,但在上座率、赞助收入、转播权等方面仍表现为不服水土的“淮北枳”。中超联赛职业化引自于西方的职业联赛,其根植于市场经济的体育体制土壤,沿用西方发达国家社会自治的体育治理逻辑,俨然已成长为“甘甜可口”的“淮南橘”。体育体制土壤和社会生活中占主流地位的体育价值评价气候可作为分析职业足球的生态观,但归根结底,中超联赛立足我国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要求,形成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职业联赛分析框架,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职业足球联赛体系显得尤为重要。时至今日,中国足球的职业化发展道路仍然坎坷不平。近年来接连曝出的职业足球俱乐部欠薪事件、中甲足球俱乐部退市潮、以至2021年江苏足球俱乐部有限公司(原名“江苏苏宁足球俱乐部有限公司”)的《关于江苏足球俱乐部所属各球队停止运营的公告》一文对外发布,彻底激起了足球改革问题的舆论高潮。2020中超赛季战胜中超八冠王强势夺冠的江苏足球俱乐部何以在短短108天后,黯然退出中国足坛?在顶级联赛走过23年的天津泰达(现已改名为天津津门虎)何以没有按时提交工资确认表等文件?中超俱乐部何以纷纷“集体退群”?一系列问题都指向了中国足球超级联赛的“伪职业化”,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的职业联赛尚未真正建立,与职业体育赛事相匹配的现代化治理体系尚未有效建成。
以往针对中超联赛治理研究主要集中于行业协会商会脱钩大背景下的足协内部治理能力提升研究,以对比研究为方法链的诸如“五大联赛”等国外成熟联赛经验研究,以及引入相关理论对联赛利益相关者的关系研究等主题研究[2-7]。前述研究为本研究开展提供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学术参考,本研究认为,在投入产出均衡分析理论微观视角下,亦可进行较为深入的中超联赛职业化水平分析。因此,正值足球改革的千钧一发之际,本研究运用文献资料法、逻辑分析法以及数据分析法,深层次分析中超联赛的市场职业化水平与治理现状,力图建立适合于中超联赛高质量发展的分析框架,目的在于为中超联赛实现健康、有序、可持续发展的振兴梦提供理论支撑,这不仅会直接影响体育产业的转型升级,甚至关系到我国深化足球改革目标完成的大局[8]。
中国足球在起起伏伏中不断前进,取得了诸如获2023年亚洲杯举办权、获2021年世俱杯举办权、中超联赛场均观众数量逐年增高、中超公司总收入屡创新高等一系列优异成绩。但江苏足球俱乐部在获得球队史上首个顶级联赛冠军后的声明(“由于各种无法控制的要素叠加,江苏俱乐部无法有效保障继续征战中超、亚冠赛场”)以及天津泰达俱乐部的“欠薪”事件,宣告了我国职业足球俱乐部社会化、职业化、市场化道路的“半途而废”,也宣告了中国职业足球改革关键时刻的来到。内外因辩证论指出内因是事物发生变化的根据,外因是事物发生变化的条件,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因此分析足球俱乐部的内部矛盾既要找寻俱乐部自身建设问题又要考虑俱乐部所处大环境的作用。
我国足球职业化改革可追溯至被视为里程碑的1992年“红山口会议”,会议提出了“推进运动项目协会实体化,以足球为突破口,部分项目向职业化过渡,逐步与国际接轨。”紧接着足球职业化改革从未停止,但诸如职业化程度偏低、竞技水平不高等问题一直未彻底解决。回顾职业化以来的中超、中甲、中乙三级职业联赛可发现,至少有95支球队宣告解散(未包括在2021年已经官宣停止运营的江苏足球俱乐部和通过改名等方式“续命”的天津津门虎足球俱乐部)。具体数据为:11支顶级联赛球队、14支次级联赛球队以及70支第三级别联赛球队[9]。依赖单一化投资阻碍其可持续稳定发展。总结球队“退群”规律发现,投资企业的撤资、球队欠薪、赌球假球等问题成为主要诱因,而由于俱乐部股权结构单一化现象严重,以广州足球俱乐部股份有限公司2019年财报为例,俱乐部当年实现总收入约9.49亿元,其中广告收入达5.66亿元,占比超过7成,最大客户为母公司恒大地产集团有限公司,贡献了4.63亿元,因此投资方的撤资导致球队退出联赛现象占比最大。金元注入与职业足球泡沫并存现象严重。中国足球联赛的市场化转型,带来了天价转播版权、大牌职业球员以及知名主教练,俱乐部“花钱如流水”现象已成常态,中国职业足球联赛迅速成为世界足坛的“淘金乐园”。国际足联2016年报告指出,中国职业足球俱乐部投入的转会费已由2013年的2 780万美元攀升至2016年的4.513亿美元,超出亚足联其余会员国总和的344.4%,位列世界第5,而冬季转会窗口的花费更是跃升至世界第一[10],资本巨额投入与造血不足的俱乐部形成了鲜明对比。政策纠正戳破足坛泡沫,《俱乐部全额支付教练员、运动员、工作人员工资奖金确认表》文件提出逾期提交、不提交或所提交中人员不完整的俱乐部,将撤销联赛的准入资格。到2020年共有11支球队因欠薪问题未能解决,取消注册资格[11],《关于各级职业联赛实行俱乐部名称非企业化变更的通知》[12]要求中超、中甲、中乙联赛各俱乐部在2021赛季开始前完成名称非企业化变更,使得本就“无利可图”的投资方变得“无名可图”,连“社会效益”也无法实现最大化,《关于2017年中超联赛、中甲联赛规程的补充通知》俗称“U23新政”同样带来比赛上座率下降、联赛收入受影响、联赛商业价值降低等现象,这都侧面一定程度上加快了投资方的战略转移,造成了俱乐部停止运营的尴尬局面。
因此中国职业足球的市场化改革即需要发扬“孺子牛 拓荒牛 老黄牛”的三牛精神,也要规避“大跃进”式的无序发展,尝试构建“政府-市场-社会”多元协同治理的体系,各主体间相互合作、相互制衡,保持中国职业足球市场平稳有序。
2021年2月19日,苏宁集团董事长张近东表达了苏宁集团对于各条线业务的态度是“针对不在零售主赛道的,就要主动做减法、收缩战线,该关的关,该砍的砍”。强调要把零售主赛道做深做透,深挖供应链、全场景运营、用户服务、零售技术的护城河。凸显区域管理网络的特色化优势后,苏宁的财务危机其实早有端倪,随即江苏足球俱乐部的财务危机便表露无遗,同年2月8日,江苏足球俱乐部停止所属各球队的运营。中超联赛职业化发展进程中,大多俱乐部仍处于亏损状态,大多数投资方将职业足球作为其谋利的载体,而不是经营一项品牌,投资方的权益得不到保障,因此本身具有财务压力的投资方进行自我“改良”乃至频频退出市场便有理可循[7]。
针对此问题,“英超联赛FFP”即财政公平竞赛规则(Financial Fair Play Rules)做了很好的表率,即在“亏损上限”要求下,各足球俱乐部要在商业开发、球迷服务品质提升、俱乐部所在社区服务、俱乐部人才培养等方面做足大量工作,在引入赞助商前提升俱乐部自身商业营销收入和比赛收入,进而才可实现俱乐部的可持续性稳定发展,并通过高额转会费和薪酬引进优秀球员以提升俱乐部的排名,提升俱乐部关注度,反作用于俱乐部商业营销[13]。因此英超联赛FFP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各俱乐部的良性循环,改善俱乐部的经营管理能力,加强了足球基础工作,避免了过度依赖投资方所引发的俱乐部生存危机。
社会共生理论表明不同种属按某种物质联系生活在一起,形成共同生存、协同进化或者抑制的关系,而其中共生单元以互惠共生的模式共存已被视为是最为稳定可持续健康发展的模式[7]。我国职业足球联赛各治理主体(体育行政部门、中国足协、中超公司以及各职业俱乐部等)互相竞争、互相依存,确保联赛可持续稳定发展的理念与共生理论即为契合。但回顾我国职业足球的发展历程,各俱乐部并未实现与各治理主体互惠共生的生存模式,始终在寄生模式与偏利共生模式间不断切换。
起初中超联赛的管理是以中国足协与足管中心为主体,俱乐部主要以经济利益为纽带,以寄生关系或偏利共生关系参与管理。这种关系尽管存在双边交流,总体而言足协获利,而俱乐部利益受到限制乃至无利可图,因此俱乐部股权转让、迁移、解散、破产,改名等现象颠来倒去。联赛职业化的中后期乃至稳定期,中国足协2015年的成功脱钩以及足球运动管理中心2016年的撤销,“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的尴尬局面就此改变,但俱乐部以核心成员参与联赛管理却未能实现。此阶段俱乐部与协会之间、俱乐部之间、联赛运营公司内部三者博弈现象成为常态。足协与俱乐部共同出资组建的中超公司(足协持有34%股权),这时期俱乐部主要负责赛事内容、球员管理、赛事门票经营、衍生品开发等,中超公司只负责中超联赛的市场经营开发,鉴于足协仍然拥有绝对的掌控权,此时俱乐部主要以偏利共生关系参与治理[14]。足协的“放管服”不彻底,使得包含俱乐部在内的各治理主体职能与权力交叉,未能形成协调、合作、共享的互惠共生关系,制约着职业足球俱乐部的现代化治理体系的形成,也影响着中超联赛自身在我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土壤里“孵化”“发育”“成长”乃至“成熟”。
中超联赛目前种种不景气现象是中超联赛深层次投入与产出不均衡的外在表现[15]。投入产出分析是研究国民经济各部门间平衡关系所使用的方法,由里·列昂惕夫(Wassily W.Leontief)提出。列昂惕夫认为社会中一种产品的生产要依赖于其他产品的生产,它有自己的“烹调配方”(即投入),而这种产品生产后销售(即产出)又是其他产品的投入。我们可以理解为从卖者的角度看是产出的销售,而从买者的角度看则为对投入的购买。因此,人们可以根据一种产品生产出来为哪些部门所使用,而生产该种产品需要多少其他部门的产品,编制出投入—产出平衡表,并求得投入系数,用于计算最终需求的变动对部门生产的影响或其他方面的分析。
中超联赛作为职业化水平最高的国内联赛,其是在满足广大球迷美好娱乐享受和身心健全发展需求作为发展的第一价值选择前提下,从事联赛自身经营活动进而获得经济利益。据统计2016年中超联赛在巨大资金注入下,中超俱乐部仍普遍亏损(如表1)[16],现如今中超联赛入不敷出的运营现状已成为各俱乐部球员欠薪、投资方撤资、球队“退群”种种现象时有发生的“罪魁祸首”,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中超联赛的职业化水平的高低与否即为中超联赛的平稳运营与否,本质上就是联赛投入与产出均衡与否的问题,因此中超联赛应形成符合市场规律的均衡投入产出体系。根据成熟职业联赛运作经验,本文构建形成了中超职业联赛的均衡分析框架,其中,联赛关注度、中超球迷、收入结构、产出结构、联赛投入、球员工资等是中超联赛的投入产出体系重要“产品”,只有保障这些产品的投入产出平衡,才能为中超联赛可持续高质量发展“保驾护航”(如图1)。
表1 2016年俱乐部收支情况统计表
图1 中超联赛职业化运营的投入产出均衡分析框架
袁旦先生早先对职业体育的产生逻辑做了形象的阐述:职业体育来源于业余体育,起初是业余运动爱好者进行游戏,进而爱好者逐渐壮大组织业余比赛,随着比赛规模的增大,比赛水平与精彩程度不断提高,催生了人们购买比赛门票的行为,这种需求有了资本家的开发,使得原本的业余球队发展为职业球队,发展产生了提供竞赛表演的职业体育。这显然与市场经济逻辑相辅相成,即需求决定供给,供给又刺激需求增长。中超联赛内在逻辑亦是如此,联赛关注度的提升吸引大资本家以债务融资的形式抑或以资本注入的形式收购顶级职业足球俱乐部,联赛的精彩程度不断攀升带来了观赛人数的增加,这种需求侧的关注度提升又会刺激电视转播权的激烈竞争。两者都极大提高了联赛投入。就目前而言这两者投入占据了中超联赛的主要收入。因此联赛关注度成为了联赛平稳运行的重要前提。
2019中超赛季观赛数据报告显示,2019中超赛季总观赛人次达15.99亿人次,场均观众人次达6 666.260人次,中超联赛关注度颇高,赛季观赛人次同比增长12.1%。版权运营方公布的2020年中超赛季第一阶段传播数据,尽管受新冠疫情的影响,球迷观赛也达到8.83亿人次,同比增长14.7%。根据德勤会计师事务所调查数据发现[17]:1)关注程度方面,2019赛季联赛关注程度整体提高;虽忠实粉丝的关注度略有减少,但更多泛中超球迷关注度增高;对比2018赛季观赛时长增长明显;2)观赛主要驱动因素方面,比赛精彩程度成为首要因素,忠实球迷相比泛球迷更关注比赛本身,而泛球迷更易受到球员、赛程和口碑的因素影响;3)PC、移动端和社交媒体仍然是中超球迷获取信息最重要的平台,相比2018赛季,社交媒体比例大幅提升;4)中超联赛场均上座人数方面,2019赛季中超联赛平均上座人数为23,336人,在世界顶级足球联赛中排名位居第五,仅次于除法甲外的欧洲其他4大联赛;实际上座率为64%,仍超过意甲联赛(如图2、3)。5大欧冠联赛统计数据显示,场均上座人数方面,2018/19赛季德甲联赛场均上座人数居于首位约达到4.27万人/场,英超联赛位居第二达3.84万人/场,随后为西甲联赛与意甲联赛分别达到2.66万人/场与2.41万人/场。场地利用率方面,英超联赛场地利用率最高达97%,德甲联赛、西甲联赛、法甲联赛以及意甲联赛次之,分别为88%、75%、74%、61%,五大联赛的场地利用率充分说明了5大联赛的关注度远远超过中超联赛的关注度。
图2 2019赛季中超联赛上座人数(人)及上座率(%)
图3 2019赛季中超联赛与“五大联赛”场均上座人数
关注度的持续增高体现中超联赛商业化、市场化道路的成绩,这与PP体育等新媒体通过直播、运营和商业等方面的创新,联赛高质量外援的引入,场均净比赛时间不断提升,场均进球数量保持高位,竞技水平与俱乐部国际比赛成绩提升,联赛价值与精彩程度不断攀升密切相关。但对比五大欧冠联赛发现,中超联赛的上座率仅略高于意甲,远落后于英超,德甲、西甲以及法甲,而上座率的差距最终体现的是我国中超联赛球迷消费能力不足,比赛日收入不足的“囧像”。
对于任何职业化项目而言,球迷是职业联赛市场开发内外部支撑体系的融合点[19]。足球行业收入的3种基本类型最终都是要落脚到球迷消费驱动(广播收入、商业收入与比赛日收入)(联赛投入)。袁旦先生论述了西方体育价值评价气候中重要的一环即为“让观众(消费者)看得带劲、激动、开心就极为重要的”。因此联赛精彩程度决定着球迷的数量与质量,而球迷的数量与质量又决定联赛市场开发的质量与产量。
中超球迷基数庞大但比例较低。调查显示联赛球迷人数达到了1.87亿人,这一数字超过了五大联赛所属国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球迷人数的总和(1.31亿人)。人口分布方面,城市人口有32%为球迷,男性人口中,球迷占45%,女性人口中,球迷占20%。其中16到24岁年龄段球迷占42%[17]。但对比《nielsensports》[20]发布的2018年世界足球报告中发现,球迷人数占总人口比例方面,阿联酋以80%排名第一,世界传统足球强国中葡萄牙占75%、西班牙占70%、巴西60%、德国60%,亚洲近邻足球强国中韩国占67%、日本占42%,而中国仅占全国的32%,未能跻身前20。仍不及全球的平均水平。中超球迷消费能力攀升但有待提高。2019赛季,约94%的忠实中超球迷有购买过中超联赛或俱乐部的特许产品,人均年消费金额集中在500~2 000元之间,相较2018赛季,2019赛季中超球迷对官方特许产品的消费均有提升。忠实中超球迷更愿意为中超双品牌产品支付更高溢价,绝大部分球迷更倾向于线上平台购买特许产品,其中球队球衣特许产品最受球迷欢迎。尽管2019赛季新媒体开启了全轮次收费转播模式,但联赛收视情况有了整体提升,球迷付费观赛能力进一步提高[17]。
中超球迷是中超联赛吸引资本注入(投入)与市场开发(产出)的载体,目前我国球迷基数庞大但比例较低以及球迷消费能力有待提升的现实状况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超联赛产出效益。对比球迷占比排名第一的阿联酋发现,其足球文化昌盛,与阿联酋航空、阿提哈德航空赞助欧洲顶级俱乐部,以及阿布扎比财团拥有曼城等足球俱乐部的品牌拉动效应密不可分。总结诸如葡萄牙、西班牙、巴西、韩国以及日本等传统足球强国的共性规律发现,其足球文化底蕴深厚、独特且浓郁;足球市场机制体制完善、富有动力且成熟;足球社会刳心雕肾,富含激情且狂热。因此没有球迷,就没有媒体转播和商业赞助,就没有职业足球联赛的市场开发,进而阻碍我国中超联赛的职业化进程。
2.3.1 中超联赛的收入结构亟待完善
纵观国内外顶级足球联赛的收入结构发现,主要包含电视转播收入、商业收入和比赛日收入3部分。深入分析发现,我国中超联赛收入过于依赖单一版权与赞助投入,商业运营与比赛日收入开发不够,收入结构亟待优化。
赛事版权收入(即电视转播权收入)既是联赛商业价值的象征,也代表着联赛粉丝群体的规模以及全球号召力,版权投资方的注资已成为中超联赛的主要投入。中超联赛版权价值不断提升。中超联赛经历了1994年甲A时期与中央电视台独立合作,伴随着《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与《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的相继出台,2015年中超联赛进入了5年80亿的金元时代,并于2018年升级为10年110亿。中超联赛赛事转播通过技术革新,版权分销以及市场化扩张等手段,取得了在全球影响力一定程度的扩大的优异成绩(图4)。1)中超联赛版权商利益得不到保障。新冠疫情爆发,赛事短暂性的停止以及足协新政的颁布,使得赛事观赏性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版权方对中超联赛进行重新估值。2)竞争无力或者说单一化合作方式状态使得中超联赛的版权泡沫始终伴随,2021年3月初,中国足协与中超版权实际拥有方PP体育终止协议。因此中超联赛这种自身生命力不强,商业价值不高,版权单一化的“畸形”状态无法吸引多元且优质的联赛版权方,更无法激发版权方的注资热情。3)中超联赛版权分配制度亟待完善。中超联赛转播权全面开放,转播权收益不断升级,大量资本注入联赛,各俱乐部巨大经济压力本应得到有效缓解,但由于转播收益分配制度得不到完善,俱乐部利益仍得不到保障,制约着俱乐部的发展。
图4 中超联赛2004~2018赛季转播权收入(亿元)[17]
反观欧洲足球市场的领跑者英超联赛,2018/19赛季英超联赛总收入为58.51亿欧元,英超联赛的巨额盈利充分给予了足球市场一针“强心剂”。其中电视转播收入占总收入的59%,34.59亿欧元(如图5)。回顾过去几个赛季,电视转播权价值的合理化开发与运营早已成为英超联赛主要依赖性收入,从英超联赛成立以来,联赛版权收入始终领先于欧洲其他联赛。英超联赛在对欧盟做出电视转播权销售过程中确保程序透明且无差别,销售竞价过程全程由第三方独立托管人监督并向欧盟委员会报告承诺后,英超联赛版权呈现多元化特征,天空体育、英国电信广播,塞坦塔体育(Setanta Sports),娱乐与体育节目电视网 (ESPN,Entertainment and Sports Programming Network)都参与过英超联赛的转播[21],2019/20~2021/22赛季的国内转播权打包成5个套餐,Sky Sport与BT Sport已获得了主要转播权,完成了海外电视转播权销售公开向英超、美国、中国、巴西和非洲等竞标。
图5 2018/19赛季“五大联赛”收入情况(百万欧元)[17]
中超联赛在版权投入暴增的同时过于依赖赞助商投入。调查显示随着中超联赛赛事质量提高、经济水平的提升以及联赛球迷数量的增长,极大推动中超整体商业价值的发展,中超公司在2018年总收入达到15.93亿元。2018年中超公司商业价值为2006年的26.5倍。总收入中版权收入占比最大,赞助商收入占比次之达到4.65亿元,授权费、游戏收入、特许产品等收入为代表的商业运营收入占比最低。中超联赛赞助收入在过去15年复合增长超过30%(达到31.6%)(如图6)。综合国内本土赛事赞助市场规模发现2017年足球赞助规模已达18.4亿元占比约56%,预计国内本土赛事赞助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在2022年达到42.4亿元;其中足球赞助规模将达到22.7亿元,占到体育赞助规模的54%[17]。
图6 2004赛季~2018赛季中超联赛总赞助金额变化图(亿元)[17]
巴萨是足球俱乐部中的典型成功案例,作为2018/19赛季收入冠军巴塞罗那俱乐部在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环境、减少对转播收入的依赖,专注于在自己主导的领域实现收入增长方面。巴萨的商业收入为3.835亿欧元,增长了6 090万欧元(19%),巴萨仅仅商业板块收入就超过了同年财富榜第12名的总收入。主要是通过将特许经营和周边商品运营直接管理,俱乐部对其产品的推广和销售有了更多的控制权,进而提高了总收入(如图7)。综合国内本土赛事赞助市场规模发现2017年足球赞助规模已达18.4亿元占比约56%,预计国内本土赛事赞助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在2022年达到42.4亿元;其中足球赞助规模将达到22.7亿元,占到体育赞助规模的54%[17]。
图7 2019年巴塞罗那俱乐部收入情况(百万欧元)
中超联赛比赛日收入逐年上升但占比始终过低。2016赛季俱乐部财务数据显示,门票比重只占总收入的3%。说明目前中超俱乐部的盈利模式还是流于传统的商业赞助模式,并没有在门票和其他周边产品进行研发,商业化程度过于单一。参阅第23期德勤足球财富榜,分析整理得出世界上营收最高的20家足球俱乐部的相关信息,商业收入与转播收入在过去5年里一直保持着可观的持续增长,5年复合增长率分别达到11%和8%(如图8)。
图8 2013/14~2018/19赛季财富榜20强的收入增长情况(百万欧元)
2.3.2 中超联赛产出与联赛收入不匹配
联赛球员薪酬与联赛收入不匹配。随着中超联赛整体商业价值的提升,球员市场价值也正在逐步获得认可。首先,俱乐部负担高转会费的经济压力。分析数据得出,高质量外援的加盟,增添比赛观赏性并提升整体竞技水平,同时也反哺促进国内球员水平提升,但同时也伴随高额转会费的存在,从2015赛季210万英镑亿线性增加至2019赛季的670万英镑(如图9),同时2019赛季中超联赛整体球员身价已达3.965亿英镑,超过J1联赛的3.655亿英镑,远超K1联赛的1.589亿英镑(如图10)。再者,球员工资远超日韩联赛。中国足协公布的2019赛季权威数据显示,2019赛季中超俱乐部平均支出11.26亿元,而同季日本J联赛的数额折合人民币为3.16亿元、韩国K联赛的数额为1.09亿元。同样以2019赛季数据为例,中超球员平均工资为1 389万元(含外援)、J联赛为241万元、K联赛为119万元。中超球员当季薪酬平均值同样比K联赛球员薪酬平均值多10倍以上。不难发现,中超联赛球员高转会费和高薪酬逐渐成为了压垮中超各俱乐部的最后“稻草”。
图9 2015~2019赛季中超联赛外援引入情况(人次)与人均转会价格(百万英镑)
图10 2015~2019赛季中超联赛整体球员身价(百万英镑)
英超联赛FFP中加入的短期成本控制规则(STCC)却使得球员薪资具有了较大弹性,STCC实施递增制的软“薪酬帽”制度即允许联赛各俱乐部每年在上一年“薪酬帽”基础上有400万英镑的薪酬提升额。但不限于任意一家俱乐部有额外收入能力(即本赛季收入高于上赛季的能力),可将俱乐部自有收入的增加额全部投入到球员薪酬中。但我国中超联赛运营亏损情况无法匹配球员薪资水平近年来高居不下的状况,这使得我国中超联赛产生了严重的薪资泡沫,同时也为各俱乐部的运营带来了巨大压力。欧洲五大联赛球员薪酬上升的前提是其薪酬成本与收入比率低于70%,达到业界公认的财务健康指标。正是欧洲五大联赛采纳的财务监管条例以及区域内的其他针对财务规范的有效举措促成了备受鼓舞的持续性的财务健康表现。
随着中超联赛“金元时代”的结束,中超的“天价版权”时代也已宣告落幕,中超联赛亟须创新完善自身运营模式,挽救自身生命力。
根据上文中超联赛的投入产出均衡分析得出,近年来中超联赛精彩程度的不断攀升,直接带来了联赛球迷数量的不断激增,球迷美好观赛需求也随之增长,因此中超联赛商业价值逐渐显露吸引了众多赞助商与版权投资方的投资兴趣。但联赛转播价值是由市场竞争驱动的,对于中超联赛来说,如何确保版权内容既能够满足现有购买方的需求,同时能够吸引更多新的体育版权购买方是主要挑战。尽管足协新政支持联赛市场化运营,但单一“巨头”的版权收入、亟待完善的收入分配制度以及过度依赖资本注入等问题的存在使得联赛各俱乐部在巨大球员薪酬与高额转会费的压力下,仅依赖赞助商的倾注以及目前惨淡的商业运营根本无法平稳运营,低水平的商业运营状况亟待改善。
俱乐部发展桎梏的“堆积”关键问题是由俱乐部性质不合理所决定。对比欧洲联赛发现,欧洲足球俱乐部是先于俱乐部公司成立,俱乐部最初都是同一个社区、教区等范围内的人士共同发起成立的,以交纳会费的形式而存在,其出发点为球迷,而反观我国俱乐部大多为股份公司的俱乐部,其成员多为股份公司的球迷和会员,其结果是公司未能与俱乐部形成利益共同体,商业文化远大于球迷文化。未来足球俱乐部发展的根基是在足球球迷基数扩大的基础上,充分对多元化球迷群体的深度精准了解后,创新互动方式,满足球迷多元化需求。因此首先要做的是扩大社会足球人口基数。西班牙足球无阶级的普适性契合了当时西班牙社会的广泛需求,足球的无门槛使得各类阶层的进入。目前我国人口基数不小,但足球球迷人数占比较低,如何培育足球球迷成了为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足球是一种社会文化,而文化则需要传承,体教融合为青少年足球提供了政策环境,因此国家要加大对青少年培养顶层设计供给,大力发展“校园足球”活动,制定校园足球的中长期目标,保障新鲜血液的注入;贯彻校园足球特色学校教会,勤练,常赛的推进理念;推动创新校园足球特色学校、校园足球试点县、校园足球改革试验区、校园足球满天星训练营,高校高水平运动队等人才培养方式[22];最后要利用好校园足球这个足球宣传场域,大力宣传足球知识与文化,建设足球普适价值观[23]。充分了解球迷对票价、企业服务、参观等方面的需求,进而开发商品和授权业务,包括优化观赛设施,提高零售商店质量,升级改建训练场,修建新球场和为残疾人球迷提供专门的购票通道并修建新的无障碍观赛区等满足,实现个性化服务等。
对比五大联赛与日本职业足球联赛发现,这些发达国家的版权收入基本都作为联赛的主要收入,这一点与我国中超联赛状况较为相似。但不同点为国外联赛充足的反垄断相关法律文件的保障,使得联赛版权即联赛转播权销售市场自由竞争,减弱了版权垄断带来的治理风险,激发了各俱乐部的商业行为,促进了新媒体与新技术的融入。2018年体奥动力与中超达成的的新协议中将期限延长至10年,竞价降低至10年110亿元,体奥动力一家媒体构成垄断的现实不可否认。
过去央视在我国电视转播界的地位独一无二,而如今网络、数字化媒体、地方电视台以及新媒体等逐渐成长以及介入展现了各自的优势,因此给予他们同等机会,并充分调动他们自由竞争中超联赛电视转播权,最终实现中超联赛电视转播权的价值最大化[24]。不难发现欧洲联赛中诸如《欧洲联盟条约和欧盟运行条约》《里斯本条约》《欧洲体育的社会功能及其特殊性宣言》等相关法律文件对版权开发与保护都做了专门的规定,而我国足球联赛还未形成相关法律体系,因此未来完善法律法规,为中超联赛电视转播权的开发与保护提供一个有法可依的生态环境,成为激发自由竞争,形成多元化版权注入,保障联赛平稳运行的重要一环。
国外职业足球联盟作为自治组织,在联赛与政府之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在向政府传达联赛诉求与向联赛反馈政府决策的同时,不断提升联盟内部的治理水平,制定联赛激励条例以及行为规范等,有效规避联赛内俱乐部违法经营的现象,提升联赛品牌价值,实现俱乐部与联盟的双赢[25]。因此我国应借鉴发达国家的管理经验,明确竞技规则、裁判判罚等技术性问题交由中国足协全权管理,成立职业联赛联盟(公司)来负责联赛的商业开发与联赛治理。首先要实现职业足球联盟的法人治理结构并推动所有权与行使权分离,政府在不干预俱乐部经营活动的基础上只行使法律监管权力,联盟以追求最大的市场利益为前提,合法竞争获取利益,形成联赛中奖惩分明的动态机制。其次在具体赛事运营方面,联盟必须以中超联赛作为一种品牌并将其打造为精彩程度高、影响力大、品牌价值好的产品为宗旨,平衡各俱乐部的实力保持联赛的观赏性,要知道传统的赞助方式正在演变,除了曝光权益,合作伙伴还希望了解谁是目标受众、为什么、以及应该使用何种方式,激活活动的价值和效果如何等,因此联盟更要在激发赞助商与投资方的商业投资兴趣方面做文章,并推动中超联赛的商业运营,提高其自身生命力[26]。
中超联赛伴随着球队欠薪以及投资方撤资等现象的发生,放大了过去商业收入占比偏低、版权收入单一化以及过度依赖赞助商的中超联赛盈利模式问题,引发了众人热论。体育营销领域的早期研究侧重于核心产品,面向观看比赛或通过转播关注比赛的球迷。职业体育俱乐部通过营销一系列印有他们球队名字的产品,如商品、出版物和网站等。而如今除了针对球迷的扩展之外,加大使用体育场举办会议等活动来实现核心产品的多样化。英超联赛正是在联赛之外开发了自己的品牌,主要是将他们的体育场打造成举办与比赛无关的活动的多功能场馆从而扩大联赛收入[15,27]。托特纳姆热刺在2018/19赛季的财富榜上排名第八,是该俱乐部有史以来的最高排名,这主要归功于转播和商业方面的收入,该俱乐部与汽车、加密货币和酒店等新兴行业的合作伙伴达成了多项新协议,从而拓展了自己的商业收入。疫情防控常态化下,要创新中超联赛与互联网商业运营的融合方式,仅停留在观赛、门票的销售层面显然动力不足,要积极转型探索不同产业领域,中超联赛+互联网的产品成为串联和引导人们进行吃喝玩乐与社交等全面消费的一种媒介,可有效促进中超联赛商业运营新业态、新模式的形成[28]。对于想依靠高薪酬吸引优秀球员加盟以追求好成绩的俱乐部而言,其必须在“分母”即俱乐部总收入上下功夫,例如,通过各种营销手段增加俱乐部的营销收入和赞助收入,推行社区活动以增加比赛日收入等。要主动改善俱乐部的经营管理,提高俱乐部的运营稳定性。
江苏足球俱乐部与天津泰达足球俱乐部事件作为戳破中超联赛“泡沫化”的导火索,揭示了中超联赛职业化背后的投入产出一般均衡的理论逻辑,过去俱乐部经营管理效能低下甚至无市场经营,仅靠单一化版权开发与赞助商倾注资金的金元时代已落幕,基于中超联赛职业化运营的投入产出分析框架,解决如何实现联赛投入产出平衡,保障联赛平稳运行,贯彻落实高质量发展道路已成为当下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