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规借贷对创业活跃度的影响
——基于社区层面的经验证据

2021-09-15 07:49黄惠春袁俊丽高仁杰
中央财经大学学报 2021年9期
关键词:借贷变量发生率

黄惠春 袁俊丽 高仁杰 杨 军

一、引言

十八大以来,党中央致力于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旨在营造全民创新创业氛围,培育经济社会发展新动力。尤其在当前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下,提升创业活跃度,鼓励大众创业对促增收保民生、应对疫情冲击以及扩大内需意义更加重大。创业活跃度作为衡量地区成员创业积极性的重要指标,一直是理论和实务部门关注的焦点(Cullen等,2014[1];郑馨等,2019[2])。已有研究发现创业活跃度存在显著的地域差异,学者们分别从地区文化、经济发展、营商环境、数字经济发展、人口流动等不同方面解释了地区创业活跃度差异之谜(Lee等,2007[3];赵向阳等,2012[4];叶文平等,2018[5];赵涛等,2020[6])。

相关研究发现创业活跃度与地区金融发展水平有关,良好的金融环境能够帮助企业跨越市场资金准入门槛,促进新企业产生率(King和Levine,1993[7];Black和Strahan,2002[8];Manolova等,2007[9];李磊等,2014[10];Jha和Bhuyan,2020[11];杜运周等,2020[12])。经验研究表明,创业者普遍受到资金约束(Evans和Jovanovic,1989[13]),这一问题在金融市场不完善的欠发达国家更加突出(麦金农,1997[14])。借助外部融资渠道帮助新进企业跨越资金门槛,对促进囿于流动性约束的潜在创业主体实现创业,提升地区创业活跃度具有重要意义(Holtz-Eakin等,1994[15];蔡栋梁等,2018[16])。然而,新建企业往往信息不透明,创业前景难以评估,缺乏有效抵押物,信息获取更方便、交易程序更灵活的非正规借贷可能更符合创业者的实际需求(林毅夫和孙希芳,2005[17])。相比于正规金融,非正规借贷依托地方社会关系网络开展,具有显著的分散性和本土化特征(胡金焱和张乐,2004[18];姚耀军,2009[19];姚铮等,2013[20])。与此同时,依托于社会关系网络开展的非正规借贷活动所依赖的信任和信息沟通桥梁也是家庭创业的必要条件(张博等,2015[21])。

已有关于创业活跃度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国家(地区)层面以及城市之间的差异,鲜有社区层面的论证。社区作为最为基础的社会区域生活共同体,具有一定的封闭性和稳定性,内部成员具有“同质聚居”的特点。社区家庭通过社区活动相互联系、相互影响,形成了标识性的社区文化并对内部成员的行为决策产生影响(帕特南,2001[22];方亚琴和夏建中,2014[23])。已有研究证明社区邻里之间互助程度越高,社区创业同群效应就越大(刘斌,2020[24])。本文基于社会网络理论,利用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CLDS)2012—2016年的数据,从社区层面分析了非正规借贷对创业活跃度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以期从外部融资视角解释创业活跃度差异之谜。

本文可能的贡献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是与以往以创业家庭为主体的微观研究以及以国家(地区)、城市为主体的宏观研究不同,本文基于社区这一中观层面考察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动的影响,为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二是本文从外部融资视角解释了社区创业活跃度差异的原因,丰富了已有研究结论。在后疫情时期,重新审视全民创业的突出瓶颈、寻求更精准的解决方案,无疑对激发创业活力、恢复国民经济内在动力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二、理论分析框架

(一)非正规金融对创业的影响

创业家庭普遍存在的融资约束阻碍了家庭创业,外部金融资源的可得性成为影响创业的重要决定因素(Calomiris和Rajaraman,1998[25])。一般地,外部融资渠道包括正规金融和非正规金融市场。然而发展中国家的信贷市场普遍存在金融抑制,导致正规金融资源配置倾向于城市和国有部门,进而降低了企业的融资能力(张杰,2000[26];张龙耀和张海宁,2013[27])。从融资主体来看,中小企业可抵押资产较少、缺乏经营记录,与金融机构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这些企业往往在金融市场上受到歧视(Stiglitz和Weiss,1981[28])。为了获得足够的流动资金支持项目顺利开展,企业将通过非正规金融渠道融资。与正规金融相比,非正规金融具有信息、担保与交易成本优势,能够缓解正规金融机构面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降低道德和逆向选择风险,进而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题(Tang,1995[29])。

从供给层面,非正规金融作为一种非正式金融制度安排,可以利用地缘、血缘、业缘等社会关系在风险识别、监督成本、资金偿还方面发挥信息优势,由此提高企业资金可获性(李祎雯和张兵,2016[30])。从需求层面,初创企业资金需求规模较小,具有短期性和临时性的融资特征,灵活方便的非正规金融有利于企业获得稳定的融资来源,可能成为中小企业的优先选择。与此同时,非正规借贷还可以为创业者提供其他社会资源支持,间接推动创业。非正规借贷交易双方经借贷活动加强了彼此之间的联系和关系,这些社会联系能够给借贷双方带来除资金以外的物质或精神收益,推动创业活动开展(钱水土和翁磊,2009[31])。

(二)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影响

创业是创业者嵌入一定的社会背景,并从中获取创业信息与资源,识别创业机会,开发资源的过程。创业环境是创业者产生、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影响着其创业的意愿、创业机会发现及创业资源获得(谢绚丽等,2018[32])。非正规借贷市场作为创业环境的一个重要方面,受地区家庭的借贷渠道偏好、融资习惯等影响,具有显著的区域性特征,其对社区创业活跃度具有重要影响。首先,非正规借贷发生于群体内部,而社区具有一定的封闭性和稳定性,为非正规金融发展培育了良好的土壤;其次,家庭非正规金融可获性受社区非正规金融活跃程度的影响,非正规借贷和创业活动是行为主体自身与社会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二者之间的影响在社区层面具有新的特征。一方面,社区层面的考察可以方便地从需求和供给方共同揭示其对创业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揭示行为主体深层次的社会互动,凸显非正规借贷和创业的地域性特征。具体来说,社区非正规借贷主要通过两条路径影响社区创业活跃度,如图1所示。

图1 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影响路径

1.社区非正规借贷提高了社区家庭创业资金可得性,进而提升社区创业活跃度。

创业活动发生离不开资金的支持,金融资源的有效配置可以为潜在创业者提供资金支持,帮助其抓住创业机会(Bianchi,2010[33])。具有信息优势的本地金融环境更有利于中小企业筹集资金。社区非正规借贷可以从需求和供给层面提高社区家庭金融资源可得性。一方面,在非正规借贷较为活跃的社区,分散在社区的资金供给者可提供不同规模、不同期限等多样化的资金交易,有助于提高社区内部资金供需双方的匹配度,满足社区家庭资金需求的多样性和差异性,降低社区家庭的创业资金门槛,提高社区家庭创业风险偏好,激发其创业意愿(Levine,1997[34];Hurst和Lusardi,2004[35])。另一方面,在非正规借贷活跃的社区,社区家庭基于血缘、地缘等关系建立联系和互动,对彼此较为熟识,资金供给意愿提高。与此同时,借贷双方之间因多次交易而建立起来的稳定的合作关系强化了社区的约束力,提高了借款人被社区排斥的违约代价,可以降低监督成本,进而提升资金供给意愿(Diamond,1989[36];Ghatak,1999[37];Karlan,2007[38])。

2.社区非正规借贷提高了社区家庭社会网络,进而提升了社区创业活跃度。

创业机会识别是开展创业的基础条件,创业主体需要获取有价值的商业信息,探寻开发机会价值的可行途径。非正规借贷活动建立在人情信任的基础上,社区内部成员之间的借贷交易可以提升社区家庭的信任感,强化社区社会网络,帮助社区家庭发现创业机会、增强创业意识(Schere等,1989[39];Van等,2006[40];周广肃等,2015[41])。同时,良好的社会网络可以通过提高信息可得性和信息分析能力两方面,帮助社区家庭识别创业机会(Birley,1985[42];张玉利等,2008[43])。首先,社会网络能够帮助潜在创业群体调动更多的社会资源,使他们接触到更为丰富、时效性更强、价值较高的信息,有利于其以较低的成本准确把握最新的市场动态和创业机会(朱秀梅和李明芳,2011[44];贺建风和陈茜儒,2019[45]);其次,依托于社会网络的社会交往能够促进社区家庭互相学习,在社会交往的推动下,社区家庭能更快地获得创业知识,产生新想法(Kogut和Zander,1996[46]);再次,嵌入社会网络之中的信任和契约机制,能够为新创业者带来客户资源,提升其经营收入(边燕杰和张磊,2006[47])。

创业意愿是实现创业行为的基础,积极的创业意愿能够激励潜在创业者发现创业机会。社会网络不仅可以传递创业资金、信息资源,还可以影响社区家庭的创业意愿(Moore,1990[48])。社会网络能够通过示范效应和网络支持影响社区家庭的创业意愿(蒋剑勇和郭红东,2012[49])。一方面,社会网络中的创业群体可以发挥榜样作用,影响社区家庭对创业的态度和价值观,塑造社区的创业文化。社区创业价值观和创业文化影响着人们的认知和行为,有利于社区家庭形成对创业的正向价值判断,激发其创业意愿(Zahra等,1999[50];叶培群,2012[51])。另一方面,社会网络能够提供情感支持,增强社区家庭的创业信心和创业意愿(Davidsson和Honig,2003[52])。

三、社区正规、非正规借贷与创业活跃度情况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源自中山大学社会科学调查中心2012—2016年组织的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China Labour-force Dynamics Survey,CLDS)。CLDS采用了多阶段、多层次与劳动力规模成比例的概率抽样,涵盖了劳动力个体、家庭和社区三个层面的追踪调查,样本覆盖了中国29个省份。该数据对劳动力所在社区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劳动力所在家庭的多项经济学以及人口统计学指标进行了统计,包含较为丰富的创业信息,为本研究提供了有效的数据支撑。

(二)社区创业活跃度

本文选取社区创业发生率作为社区创业活跃度的代理变量,参照李长安等(2012)[53]的做法,以社区家庭中正在创业的家庭占比代表所在社区的创业活跃度。本文从职业转换行为的角度,将劳动力职业为雇主或自雇的家庭界定为创业家庭,并排除职业是建筑工、零散工、保姆以及其他不属于创业的情况。

1.行政区创业发生率。

根据样本数据分析,2012—2016年全国各市级行政区创业发生率差异较大,其中创业活动较为活跃的省份依次是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和江苏。

2.城乡分布差异。

分地区统计的2012—2016年社区创业发生率分布情况如表1所示。总体上,2012—2016年全国社区创业发生率为10.51%。从城乡来看,城镇社区的创业发生率更高,创业氛围更加浓厚,且在2012—2016年三期数据中城乡创业发生率一直存在显著差异。

表1社区创业发生率的城乡差异

3.地区分布差异。

分地区来看,东部、中西部社区的创业发生率分别为11.79%、9.23%,经济较为发达的东部社区的创业发生率显著高于中西部地区,创业氛围更加浓厚。

表2社区创业发生率的地区差异

(三)社区正规借贷与非正规借贷

1.正规借贷的城乡分布差异。

总体上,2012—2016年全国社区正规借贷发生率为26.40%,表明居民从正规借贷渠道获取资金的可得性不高。从城乡比较来看,城镇社区正规借贷资金可得性更高,且在2012—2016年三期数据中城乡正规借贷差异一直显著,城乡二元金融格局差异明显。

表3社区正规借贷发生率的区域比较

2.非正规借贷的城乡分布差异。

本文选择社区非正规借贷发生率作为社区非正规借贷的代理变量(1)CLDS家庭问卷包含了家庭资金借贷信息,将家庭的借钱对象分为银行或信用社、亲戚或朋友、民间借贷组织三大类,本文界定通过非正规借贷融资的家庭为从亲戚、朋友、民间借贷组织及其他个人处借钱的家庭。。由于社区非正规借贷资金的供给者多为个体且相对隐蔽,难以识别出统一的借贷组织。因此,本文从社区非正规借贷市场的均衡状态出发,根据社区家庭当前实际借贷情况计算社区非正规借贷发生率,即用社区内有借款行为的家庭中通过非正规渠道的家庭所占的比重来衡量社区非正规借贷的活跃程度。

总体上,2012—2016年全国社区非正规借贷发生率为83.22%,表明非正规借贷是居民获取外部融资的主要渠道。农村社区的非正规借贷更为活跃,且城乡非正规借贷差异在2012—2016年三期数据中都稳定存在。这主要因为借贷金额自由、期限灵活、无需抵押的非正规借贷与小农经济分散性、规模小的融资特点相适应(苏士儒等,2006[54])。

表4社区非正规借贷发生率的区域比较

四、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实证检验

(一)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基本结果

1.基准模型设定。

由于在没有家庭开展创业活动的社区中,社区创业发生率无法观测,因此本文选用Tobit模型考察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影响,模型设定如下:

Entre_ratioi=β1+β2Debt_ratioi+β3Xi+μi

(1)

式中,被解释变量Entre_ratioi为社区创业活跃度,关键解释变量Debt_ratioi为社区非正规借贷。Xi为表5中的控制变量,包括社区人口规模、社区社会网络变量、社区金融环境变量、社区经济发展水平变量。其中,在社区社会网络变量中,本文加入了社区家庭能借到5 000元的人数的平均值以及社区是否有宗祠/祠堂这两个变量。宗祠/祠堂是宗族文化的重要体现,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建立的宗族网络为社区非正规借贷活动提供了天然的土壤,受传统宗族文化影响强的地区,社区非正规借贷活动也会更加频繁(Peng,2004[55];郭云南等,2013[56])。社区金融环境变量中,本文加入社区是否有银行或信用社变量以及所属地级市(区)的数字普惠金融指数等3个变量。社区经济发展水平变量包括社区低保人数、社区类型以及社区所属地区虚拟变量。各变量的具体说明及描述性统计如表5所示。

表5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2.基准回归结果。

表6列出了模型(1)的回归结果。其中,前两列分别为Tobit模型估计结果及边际效应,后两列为IV-Tobit模型估计结果及边际效应。由表6列(1)所示,社区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创业活跃度在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非正规借贷越活跃的社区,其创业活跃度越高。

从控制变量来看,社区社会网络和社区金融环境特征变量对社区创业活跃度有显著的影响。从社区社会网络角度,祠堂Hall对社区创业活跃度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可能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族组织为宗族成员提供了交流的场所,提高了社区内部的信息、资金等资源的流动,从而为家庭创业提供了支持(胡金焱和袁力,2017[57])。变量Borrow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社区社会网络对社区创业活跃度有着显著的正向作用,社会网络提升了创业信息、资金可得性,推动了创业活动(马光荣和杨恩艳,2011[58])。从社区金融环境来看,社区正规借贷变量Formal_ratio、社区银行变量Bank和数字金融发展变量Digital_finan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正规金融和数字金融发展水平都对社区创业活跃度有显著的正向作用。由于创业存在资金门槛,提高金融资源的可得性有助于跨越资金门槛,进而促进创业。最后,与农村社区相比,经济发展水平更高的城镇社区的创业活跃度更高,这是因为城市地区的居民自身综合素质和外部创业环境更完善,表现在居民认知能力较高,金融、技术、人才等创业资源更加丰富,创业机会更多。

然而,上述实证分析中可能因遗漏变量和反向因果而存在内生性问题。一方面,社区非正规借贷和社区创业活跃度可能同时受到社区家庭的风险偏好等其他难以观测的因素的影响;另一方面,由于创业活动引发了资金需求,导致社区非正规借贷活动增多。因此,本文采用工具变量法解决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选取同一县其他社区的非正规借贷平均发生率作为社区非正规借贷的工具变量。首先,同一县的社区在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较为相似,而其他社区的非正规借贷活跃程度是该社区家庭所不能控制的。因此,该变量适合作为社区非正规借贷的工具变量。表6列(3)和列(4)为两阶段工具变量估计结果。在两阶段工具变量估计中,一阶段F值是53.42,工具变量的t值是6.47,表明内生变量和工具变量具有较强的相关性,Wald检验拒绝了社区非正规借贷不存在内生性的原假设。列(4)两阶段工具变量估计结果显示社区非正规借贷在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进一步表明,社区非正规借贷促进了社区创业活跃度。

表6社区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创业活跃度

3.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检验结论的可靠性,本文采用以下四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7所示。

第一,从社区非正规借贷的供给角度,采用社区内借出钱的家庭比例(Debt_ratio1)衡量社区非正规借贷,考察其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影响。估计结果如表7列(1)所示,关键解释变量Debt_ratio1的系数显著为正。

第二,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估计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影响。估计结果如表7列(2)所示,变量Debt_ratio的系数仍然显著为正。

第三,替换被解释变量社区创业活跃度的代理变量,以社区家庭平均创业频次作为社区创业活跃度的代理变量。与社区创业发生率不同,社区家庭平均创业频次不仅体现了社区目前的创业情况,也包括失败过的创业项目,在一定程度上更能反映社区家庭对创业的态度、意愿和社区创业活力。估计结果如表7列(3)所示,变量Debt_ratio的系数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为正。

第四,在替换社区创业活跃度的代理变量的基础上,采用IV-Tobit模型估计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家庭平均创业频次的影响。为避免社区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家庭平均创业频次可能存在由于反向因果关系和遗漏变量而导致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同样选取同一区县内其他社区的非正规借贷平均发生率作为工具变量。估计结果如表7列(4)所示,社区非正规借贷Debt_ratio的系数为正且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表明社区非正规借贷提高了社区创业活跃度。

综上,本文的估计结果是基本稳健的。

表7社区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创业活跃度的稳健性检验

(二)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影响机制分析

1.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家庭非正规创业资金可得性的影响。

为检验社区非正规借贷增加社区家庭非正规渠道创业资金可得性这条路径,本文将样本限定于有创业项目的家庭。CLDS问卷询问了创业项目初始资金来源渠道信息“开业时投入资金的来源”和“注册资本/投入资金是从哪些渠道筹集的”。非正规创业资金可得性变量根据该问项获得,如果问项的回答是通过非正规渠道获得,则非正规渠道创业资金可得性变量Informal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同样地,如果问项的回答是通过正规渠道获得,则正规创业资金可得性变量Formal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2012—2016年创业项目初始融资情况如表8所示。由表中数据可见,58.59%的创业者在初始融资中获得了外部资金支持,56.57%的创业者从非正规渠道获得了资金支持,通过正规渠道获得资金的创业者仅占7.14%,这说明非正规借贷对家庭创业的支持作用更显著。

表8创业家庭初始融资情况

表9列(1)和列(2)汇报了采用Probit模型分析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项目初始融资渠道选择的影响(2)表9加入了户主特征、家庭特征、社区特征、创业项目融资规模等变量。由于在2012年数据中,创业类型为自雇的样本没有问询初始资金来源渠道问题,因此表9仅使用了2014—2016年数据,且由于同一个家庭可能开展不同的创业项目,因此没有采用面板模型进行估计。。其中,列(2)是在列(1)基础上,加入了家庭正规渠道融资变量的估计结果。关键解释变量非正规借贷采用社区内其他家庭的非正规借贷平均发生率Debt_ratio2进行测度。结果显示,社区非正规借贷变量Debt_ratio2的系数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成员非正规金融资源可得性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

表9社区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创业项目非正规融资

2.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家庭社会网络的影响。

为检验社区非正规借贷增强了社区家庭社会网络这一机制,本文仍将样本限定于2012—2016年的创业家庭,利用创业家庭能够借到5 000元的人数和家庭社交支出度量家庭社会网络的广度和深度。关键解释变量非正规借贷仍然采用社区内其他家庭的平均社区非正规借贷发生率Debt_ratio2测度。表10列(1)和列(2)分别展示了社区非正规借贷对家庭社会网络广度Borrow和深度Gift的估计结果(3)表10中的控制变量包括户主特征、家庭特征、社区特征等变量。。其中,豪斯曼检验显示固定效应模型更加合理,因此本文使用了面板固定效应模型。表10列(1)和列(2)的结果显示Debt_ratio2系数显著为正,表明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家庭社会网络的广度和深度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表10社区非正规借贷与创业家庭的社会网络

(三)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影响的异质性分析

已有研究表明,正规金融环境、经济发展水平、创业机会、人力资源水平等创业环境因素是影响居民创业意愿、创业机会的重要因素(朱明芬,2010[59])。因此,社区非正规借贷对于社区创业活跃度的促进作用可能因创业环境的不同而存在异质性。为探究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异质性影响,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分别依次加入社区正规借贷发生率变量、社区类型变量、社区所属地区变量以及社区社会网络变量与非正规借贷变量的交互项,分析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促进作用在不同正规金融市场发育水平、东中西部地区、城镇和农村地区、不同强度的社区社会网络存在的差异性影响,结果如表11列(1)~列(4)所示。

表11列(1)加入社区非正规借贷与社区正规借贷发生率的交互项(Formal2×Debt_ratio、Formal3×Debt_ratio)。结果显示交互项Formal3×Debt_ratio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社区正规金融环境越好,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促进作用越小。良好的正规金融环境有助于缓解金融市场信息不对称,降低交易成本,提高金融服务可得性,进而促进新建企业(吴雨等,2018[60])。较高的正规借贷发生率表明社区家庭正规金融资源可得性较高,社区家庭受到的资金约束程度较低,社区家庭可能将规模较小的非正规资金用于生活消费用途。

表11列(2)加入了社区非正规借贷与城镇社区的交互项(Urban×Debt_ratio),结果显示社区非正规借贷与城镇社区的交互项Urban×Debt_ratio显著为正,表明城镇社区的非正规借贷活动对创业活跃度的促进作用更大。

表11社区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创业活跃度异质性分析

表11列(3)加入社区非正规借贷与东部地区的交互项(East×Debt_ratio),估计结果显示社区非正规借贷与东部地区的交互项East×Debt_ratio显著为正,表明与中西部相比,东部社区的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促进作用更大。一方面,经济发展水平更高、创业机会更多、人力资源丰富的东部和城镇地区能够产生集聚经济,有助于降低新企业所需投入品、劳动力资源等创业成本,提高居民的创业可行性感知,进而促进新建企业(Lim等,2010[61];张萃,2018[62])。另一方面,东部地区和城镇居民的资源获取渠道较广,认知能力更高,表现为更强的风险承担能力和自信心,进而更可能选择创业(贺建风和陈茜儒,2019[45])。

表11列(4)为加入社区非正规借贷与社区家庭社会网络的交互项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交互项(Borrow2×Debt_ratio-Borrow4×Debt_ratio)显著为负,表明在社会网络欠发达的社区,非正规借贷对创业活跃度的促进作用更大。可能的原因是,在社会网络薄弱的社区,社区非正规借贷活动加强了社区家庭之间的互动,增进了借贷双方的情感和信任,拓展创业信息来源渠道,更有助于社区家庭开展创业活动(程昆等,2006[63])。

五、主要结论及政策建议

本文阐述了社区非正规借贷影响社区创业活跃度的微观作用机制,并利用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CLDS)数据进行了实证检验。本文的研究结论表明,创业活跃度差异不仅存在于国家、城市之间,在社区层面也有明显差异。所得结论如下:第一,社区非正规借贷能够显著提升社区创业活跃度。第二,社区非正规借贷通过提升社区家庭非正规渠道创业资金可得性、增强社区家庭社会网络,帮助家庭把握创业机会和提高家庭创业意愿,进而提升了社区创业活跃度。第三,社区非正规借贷对社区创业活跃度的正向影响在正规借贷发生率更低的社区、城镇、东部地区、社会网络匮乏的社区促进作用更大。

据此,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完善支持创业融资的金融体系,因地制宜地扩充社区非正规借贷资金的有效供给者,发挥非正规金融的补充作用,引导非正规金融的契约形式渐趋规范化,积极构建社区非正规借贷发展的法律制度环境,降低创业资金门槛,繁荣后疫情时代的低成本创业经济。第二,创业活动的开展离不开正规信贷的支撑,增加正规金融机构服务小微企业的广度、深度,简化贷款审批流程,采取减免税收、提供资金与管理支持等政策措施,深化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拓展金融的服务范围。第三,培育鼓励创业的社区创业文化氛围,积极开办创新创业比赛、创业模范评选等活动,充分发挥社会互动对创业的驱动作用,大力弘扬创业精神,激发社区家庭创业热情,全面提升全民的创业活动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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