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石美学鉴赏意境

文/王亚辉 by Wang Yahui

灵璧石，产于安徽省灵璧县磐云山，取其意“山川灵秀，石皆如璧”。它形成于距今九至七亿年前的远古震旦纪。这期间灵璧处于浅海的海滨环境，原生藻类植物大量繁殖生长，由于地壳变动，岩浆喷发，在海相沉积作用下，这些五色斑斓的钙藻形成礁体，后又经过震旦系构造上沉积形成了震旦纪至奥陶系的碳酸盐岩石。进入古生代，大约距今四至两亿三千万年，经过加里东构造运动，这一地区又下沉为浅海泻湖。直至中生代，大约距今两亿年，经印支构造运动后才又隆起为陆地。

由于宇宙洪荒时期的强烈造山运动所致，地下岩石在不断的断裂、沉陷、褶皱、碾压，又经过亿万年的风化雨浸，水冲土蚀等内营力和外营力作用下，形成了一块块坚实铿锵、造型奇特的奇石。虽片掌之大，能蕴万物之象；一拳之小，能藏千山之秀。确有：“试观烟云三山外，都在灵峰一掌中”之境界。

灵璧石美学鉴赏

灵璧石的形态美及文化内涵是多元化的，首先在于它的自然美。赏石美学是视觉感观艺术，它以天然石为主要观赏对象，因此，石体之美是观赏石的首要条件。一石在手，先观其形，首先让观赏者从石体上获得美感，方能见石动心，引发赏石兴趣，进而心石交融，渐臻审美意境。

石体美是诱发赏石者的审美开端，因此，它是观赏石的重要因素。灵璧石形体瑰丽多姿，各具特色，根据其体态特征、结构特征、造型特征等诸多方面，可分为园林石、厅堂头、案头石、供石和把玩石等。笔者分述如下。

一、形之美

我国有着悠久的造园历史。上可追溯到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巡狩各地名山大川，对奇石异卉至为殊爱，以致在建造阿房宫时置石颇多。汉之上林苑，风行景从，造园艺术也采用山石点缀手法，被后人效仿为“秦风汉韵”。古往今来，无论是皇家御苑，还是民间宅院，皆得山水性情。水得山势，山因水活。所以叠山理水是造园的第一要素。灵璧石大者长达十余米，重达百数吨。此类为园林造山佳石，立石成景，峰峦叠峰，有巍峨之势；佐以林木，气势磅礴，益加峰嵘苍古。游者优游其中，如咫尺山林，灵踪化人，令人游之忘倦，寓之忘归，居之者忘老，借有洞天福地之享。据其第者，可度其规格大小，并以石之立、卧、斜、悬之势，因地因形制宜，可分别置作“园林石”“庭院石”“厅堂石”“水池山”“回廊山”“书房石”等，也可作为小丘蹬道，河溪步石，点缀草坪林树，给人以自然野趣，怡目骋怀，诗情画意，油然而生。

而供石是从苏轼赏石名著《怪石供》书名衍化而来。一个“供”字道出了赏石者的心态，有如宗教礼供之虔诚，对石之美有着极高的尊崇之意。灵璧石入供，以两尺以内为最佳体量，窗台可供，几案可供，更移方便。只要体量适宜，无论立卧曲欹，皆可入供。或肖形状物，或玲珑剔透，或形奇意远。置于幽窗几案，闲暇对坐、一杯清茗，神趋其中，但觉层峦叠拥，烟云秀出，人物鸟兽，若静若动，令人迁想妙得。赏石者情感移动，物我两忘，神游福地洞天，融入逍遥太清的审美境界。

灵璧石以其形体结构而论，可概括为瘦、透、漏、皱、伛、悬、蟠等美学要素。

瘦：灵璧石肌体结构缜密，瘦骨劲挺，天娇蟠曲，千姿百态。既有亭亭玉立之势，亦有楚腰袖舞之态，矫健挺拔。

透：灵璧石有的石体岩穴洞壑，千孔万窍，玲珑剔透。隔石不碍景，对面可观境。通体如同筛穴。

漏：“漏”和“透”同为灵璧石玲珑形体特征，常见的洞穴有横向的穿透洞，即为“透”的特征；洞穴上下贯通，即为“漏”的特征。横竖洞递相贯连，一孔见而多孔现，形成婉转相连，洞洞相通。

皱：即是对灵璧石的石肤纹理而言。灵璧石肤沟壑交错，凸凹盘陀，褶皱层叠，气韵高古。

伛：灵璧石体呈伛偻弯曲之状，既有如人之躬身揖拜，亦有长桥卧波，或如新月出林。斜中有稳，皆具曲线之美。

题名：【绘月】 石种：灵璧纹石

题名：【纹韵】 石种：灵璧石

题名：【龙柱】 石种：灵璧石

题名：【秦风汉韵】 石种：灵璧石

题名：【望月】 石种：灵璧石

悬：乃取如竿悬物之意，这是灵璧石常有的体形特征，如同悬胆、挂角、垂乳、佛掌、华盖、舟篷、避岩等状。

蟠：指形体蟠卧之石。此类石多为平远山形石，或如动物踞卧，或如石床平趟，卧置生势有绝妙效果。如是山水造型，群山逶迤，蜂峦起伏，于其山水画诀中“远山无树”“气势恢弘”理论相一致。

“瘦、透、漏、皱、伛、悬、蟠”为灵璧石形体美学之概括。前三者为宋代赏石大家米芾对石体结构特征之成论，后者为历代赏石家对灵璧石体形特征不断发展的总结，成为赏石之新论。综上所述，“瘦、透、漏、皱、伛、悬、蟠”为灵璧石形体美学之精辟概括。

灵璧石以其形体造型而论，可分为具象石和抽象石两大类。

（一）具象石又称象形石，乃自然石肖形物状，妙造天成。具象石是观赏者通过观赏直入玄妙境地，从而陶然于自然石体的审美之中。欣赏具象石是我国传统审美意识之一，渊源久远。如祖国各地的名山大川大都有为人津津乐道的象形石，而且大多都有一段玄妙绮丽、娓娓动听的传说故事符合中国人的审美心理。

（二）抽象”也称“意象”，与具象相悖。抽象不强调客观物象，而以简约雅逸的美学趣味达到更高的艺术境界。抽象石即似是非是，朦胧恍惚，但其中潜藏着迷人的魅力。抽象石乍看似无“物象”可征，若情感移入，精神幻化。欣赏抽象石正是对具体“物象”之“有的”超越。欣赏抽象石，是赏石美学成熟而臻于极致的审美深层。心是愿望，而神才是境界。灵璧石抽象美的要素很多，无论大小、颜色、纹理图案，都可以选出幻化神往的意境，催人浮想联翩，令人迁想妙得，给人以梦幻神际，妙趣横生的享受。

二、质之美

“坚”是灵璧石主要的审美要素之一。赏石固然要有美的造型，但是一块石头只有美的造型，而质地松软，易于风化，便失去了长期观赏的条件，更没有收藏传世的价值。

《吕氏春秋·诚廉》中说“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被誉为“七君子”之一的沈钧儒先生，他在“于石居”一诗的开头两句就开宗明义地道出了爱石的情衷：“吾生尤爱石，谓是取其坚”。一语道出了爱石的精神境界。

灵璧石硬度一般在摩氏5～6度之间，保存性极强。其肌理缜密，质素纯净，坚韧结实，具有分量感和温润感，其坚贞特质历来为赏石家著书称颂。

石的坚贞是我国崇石赏石的文化精髓。除去造型美外，就是被文人思想家诠释后的文化价值，这就包括了古人的哲学思想和美学传统观念。爱石观点不只是为了造型审美，而是将审美观、人生观等诸多哲学观纳入赏石审美中。灵璧石之坚是天然乘赋，这是石玩的大品味，是赏石美学中最具价值的可贵因素。

题名：【雄峦峰】 石种：灵璧石

题名：【瑞兽】 石种：灵璧纹石

三、色彩之美

先哲有云：“色为目赏”。色彩在赏石美学中亦为至要。艺术大师潘天寿云：“色凭目显，无目即无色，色为目赏，不为目赏，亦无色也”，道出了色彩的重要性。绘画艺术以个人修养与趣好随类赋彩，浓淡参停。观赏石之色为天然所固有，不以人意为转移，一块奇石，往往在形、质、纹、韵等较好的前提下，而色彩上却不尽人意，只好叹惋作罢。唐宋以来，灵璧石以黑色为主流，这是中国人的传统习惯，我国新石器时期之彩陶，也以黑色为作画的唯一色彩。黑色是万有颜色的集合，深沉古厚，不落浅薄。灵璧石崇尚黑色，与中国书画用墨理论一致，共生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灵璧石色黑如漆，长期以来为赏石者所称道。

近年来，在观赏石文化的高潮中，灵璧石的新品种层出不穷，彩泼墨染，光泽陆离，可谓红如朝霞，绿如春茵，白如皑雪，黄如冷金；花纹犹如妙手丹青，淡抹云烟，清流浣纱，流光溢彩，绚丽多姿，随形就势，相得成趣，常有出人意外之佳境。

四、纹理之美

灵璧石中的“皱”字是对石肤纹理而言。“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用一个“皱”字来颂赞石肤之美是颇具韵味的。灵璧石肤苍古嶙峋，沟壑交错，凸凹盘陀。石肤常见的纹理有：树皮纹、蝴蝶纹、龟回纹、鸡爪纹、水纹、刀砍纹、指斗纹、蜘蛛纹、核桃纹、试剑纹、柳叶纹、蜜枣纹、蘑菇头、鲨鱼皮等等。另外灵璧石还常有荷露、裙褶、布皱、乳钉等突起纹理。石肤暴露地表时间愈久，愈显得苍浑斑驳，气韵高古。此外，在灵璧石的其他品种如透花石、图案石、龙鳞石、白灵璧、蛐蟮石、青霜玉、皖螺石等石种中，常见的纹路有：云纹、卷草纹、贝叶纹、彩条纹、鸡血筋、兰晶线、黄旋花、黑旋花、多彩旋花、大雪花、小雪花、玉脉、赤线、金星等。灵璧石的石肤有的表皮粗犷，有的圆润细腻，滑如凝脂，把玩摩挲，温润而雅，怡心荡怀。

题名：【清供】 石种：灵璧石

五、光泽之美

灵璧石肌理细腻，肤表滑润，摩挲时久，黛色荧荧，光可夺人。石表平面大者，玉润镜平，光联奎壁。石表凸凹者，高凸处内光外发，辉丽灼耀；稍凹处含而不发，温润中和；深凹处大朴内藏，暗香浮动。歌韵诗寓，扑面而至，犹如绝妙的和弦乐章。默然晤对，雅趣横生，久视弥珍，渐入微妙玄通的意境之中。

六、音韵之美

灵璧石还以音韵悦耳为人称颂，宋代杜绾在《云林石谱》中特别提出灵璧石“扣之铿然有声”。清代谢堃《金玉琐碎》里精辟地写到：“谱言英石为应石，又为音石，盖言其有声。其实，真英石无声，有声者灵璧石也。”灵璧石独具妙音，古往今来已被视为一绝，著书立说，大加颂扬。这是灵璧石不同于他石的突出特征。

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大型乐曲《东方红》即为灵璧石编磬所奏，响彻太空。中国古代的八种乐器为“金、石、土、革、丝、木、匏、竹”，而灵璧石磬能指扣金声，正是应了“此声只应磐石有，人间他石几回闻”，声是灵璧石灵之所在。置身格调高雅中，清气袭人，俗念全无，如对日月，临幽泉。除去浮躁，体会它的高远诗境，感受它的精妙美奂，领略穿越自然的至简大道。

灵璧石是大自然酝酿万物不经意流露的一丝灵魂痕迹。奇石数方悟天地，清茶一杯论春秋。赏石悟道，修养人生，已成为高境界赏石人的一种追求。开启这种境界的钥匙就在每个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