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个菜贩子

邹华卫

许朵的叛逆，是从厌烦“菜贩子老妈”开始的。

在许朵看来，老妈没文化，骨子里都是市侩气，不管是职业还是素养，都不值得敬重。所以读高中时，许朵决心住校，坚决让自己和老妈的人生拉开距离。

但让许朵没想到的是，開学第一天，老妈把她送到学校，就一见如故地跟许朵的班主任聊上了。原来班主任经常光顾老妈的菜店，有次还粗心地把手机落在了店里。这事儿被老妈卖菜的大嗓门儿一嚷嚷，搞得全班同学都知道了，许朵的老妈是卖菜的——家喻户晓的“诚信菜店”老板娘。许朵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还没完。没过多久，老妈开始零利润为学校食堂送菜，还得意扬扬地告诉许朵，以后她去食堂吃饭不用花钱。许朵默然不语，只是坚决不肯再去食堂，宁愿去学校门口那些不卫生的小店，结果没几天就吃坏肚子，被送进了医院。

至此，老妈终于知道了许朵的抗议行为。她哆嗦着嘴唇，抬起手掌，可看着许朵苍白的脸，最终把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出院后，许朵虽然开始吃食堂，但只要最简单的饭菜，维持个温饱。因为她觉得，多花一分钱，都是对老妈的妥协与认输。可随着功课越来越紧张，高二上学期，许朵明显营养不良了，也恰在这时，好友牟卉卉的老妈找到许朵，说以后每天中午都会给卉卉送饭，让许朵和卉卉搭伴儿吃。

有了丰盛的午餐，许朵渐渐恢复了营养，身体状况和学习状态都越来越好，高考超常发挥，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远离家乡的一流大学。许朵兴奋地感谢牟卉卉的老妈，却不想对方跟她推心置腹道：“朵朵呀，你真是把你老妈逼急了，为了让你多吃点儿，她求我跟卉卉想了这么个办法。孩子你说，卖菜怎么了，靠自己奋斗把生意做到这么大，不值得你自豪？其实，阿姨的爸爸是残疾人，他是靠捡破烂儿供我读完大学的，我一辈子都为他骄傲……”

这些话，一句一句戳在许朵心窝里。话语如蚕，心似桑叶。

那天下午，许朵去了老妈的菜店，一进门，就看到老妈正弯着有些佝偻的身子，跟员工们一起码菜称重。许朵愣了愣，赶快走过去接过老妈手里的菜，轻声说：“妈，您歇着去，让我来吧。”

月照林摘自《赢过昨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