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林
拔开一丛丛的荆棘,翻过一道道山梁,一阵阵银铃般的嬉笑声从漂移着薄雾的峡谷间传来。我循声而去,一条小溪置在我的面前。溪水缓缓地随山体向下而行。我立在溪边,望着溪水,若有所思,若有所喜。晶莹透亮的溪水,让我不禁想到了“白”与“水”的组合体,一个“泉”字,太奇妙了,真是太奇妙了。
我抬头仰视,山体苍翠欲滴,空气润朗。不知小溪的源头在哪里,只知小溪从石间来,从叠嶂的山峦林海中来。也不知小溪要到哪里去,只知小溪一路欢歌一路笑语沿着山坡向西跳跃而不安分地悠悠地淌着……
溪边小草娇嫩,不知是薄雾的凝结,还是水质清冽的小溪的顽皮,小草儿尖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儿。我在小溪边慢慢地蹲下身,用手捋着嫩绿的小草,晶莹的水珠儿沁润我的手掌,乃至于我的心。此刻,我除了听到溪水的嬉笑外,依稀听到了另一种妙音,如同庄子所说的“天籁”,只一瞬间便充塞了我的脑际。我环顾四周,侧耳倾听——这不绝如缕,若歌,像叹息,如反思的音……我疑心是从天上来。但,不!她是从山体里,从溪水的欢笑的背后,从小草的芯里悠悠而来——仿佛山体中正在孕育着一种新的生命而在放歌,仿佛溪水裹着时间的衣衫在反思,在叹息,叹息光阴的逝去,仿佛小草的心正在释放着一阵陣无法表述的感激。这种音是何等的绝妙啊!没有一颗空灵的心如何能感应?
小溪时而平缓,时而奔腾。我轻轻地俯下身,掬一捧小溪水,溪水顽皮地从指缝间流出,宛若一根细软的绸带,一端融入溪流,一端通过我的手渗入我的血液。此刻,我感觉到了我们的脉搏跳动得是那么和谐,心灵的感应是那么相通,且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灵气从融入溪水的那一端注入到了我的心头。顷刻间,我的心也变得透亮起来。
这时,一个陌生的游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旁说:“好清好清的水呀!像自来水。”我扭头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对她说:“不,不能这么说。”“怎么不能?自来水未必有这么清。”“嗯,说对了一点。其实啊,自来水是怯生生的城里人,她穿行于城市楼台之间,哪见过这等世面?哪有这等自由自在?你看这溪水,别说她澄清透明,就是这水质,可是纯天然的,她是集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是在这山中修炼而出的,你说,自来水能跟她比吗?”她笑着说:“你太喜欢山水了。不过,你说得倒也是。”她的笑很美,就像那溪水一样地令人心醉。
是的,我的确很喜爱山水。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既不是仁者,也不是智者,但我懂得山有道德定力,水有智慧活力;山有坚硬的脊梁,水有深广的阅历,山水组合便是一种绝对灵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山石铸造一方魂。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山因水青,水因山秀……懂得了山水的内涵,谁又不爱山,不爱水呢?谁又不愿走近山,走近水呢?
望着我面前欢唱的小溪,我理喻了她的灵性,更感到了山能流出灵性的溪水,其实人的心也能。人心中的溪水是有情的,她若流淌时,一不小心便会洒你满怀。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流出的清泉,在他们的手里不仅成了诗,还成了歌,成了散文。而此刻,我的心中正汩汩地流泻着一股股清泉,是溪水赋予了我灵性的清泉,可她到了我的手里能成为诗,成为歌,抑或能成为散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