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化理论指导下文学语篇的文体分析

李福庆

摘    要：文体分析是语篇教学的主要内容之一。在文学语篇教学中，教师可以利用前景化理论指导文体分析，分析前景化语言相关的文体特征，解读文学语篇中的非常规语言、结构等形式内容安排的文体功能，从中挖掘作者的语用意图和语用效果，以便达到鉴赏的目的。

关键词：文学语篇;前景化;文体分析;文体功能

“深入研读语篇、把握主题意义、挖掘文化价值、分析文体特征和语言特点及其与主题意义的关联，对教师做好教学设计具有重要意义，是教师落实英语学科核心素养目標、创设合理学习活动的重要前提。”[1]文体分析是语篇教学的主要内容之一。文体分析的内容可以涉及语言的各个层面，如语音、书写、词汇、语法、篇章结构等等，其重点是分析具有文体意义和美学价值的那些语言特征，从中挖掘作者的语用意图和语用效果，以便达到鉴赏的目的[2]166-167。“语篇的文体是语篇的整体特点的表现，一般要通过语篇中所有前景化的特征表现出来。”[3]30

前景化指画家为达到所期望的某种艺术效果，将其要表现的艺术形象从其他人或物中突显出来以吸引观者注意的一种安排技巧，突显的部分就被前景化了，其他的人或物则构成了背景。前景化这一概念对西方文体学的发展产生了很大影响。“文体学中的‘前景化’是相对于普通语言或文本中的语言常规而言的，可表现为对语法、语义等规则的违背或偏离，也可表现为语言成分超过常量的重复或排比。”[4]

本文以译林版普通高中教科书《英语》第二册Unit 1的Extended reading中“Forrest Gump”的剧本片段的非常规语言现象为例，探究解读文学语篇中的非常规语言、结构等相关的文体功能的基本策略。

一、书写变异

书写变异是指某些词语、标点符号等在书写、排列方式等文本呈现形式上违反常规而形成的变异。“书写变异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指发音的变异在书写上的体现，另外一种是指在排版、标点以及打印等方面的变异。”[2]28书写变异能够给读者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形成迅疾的心理变化，提示读者关注某个特别的具体信息以及与之相关的主题意义。

【解读】例1中前景化语言产生的背景是：第一天去上学的残障男孩Forrest正在出人意料地、顺利地登上校车，司机在微笑，母子在挥手告别，Forrest向校车里面走着，整个气氛轻松、和谐。前景化的书写变异出现在舞台说明文字中：画线的TWO YOUNG BOYS所有的字母都被大写并突显出来，因而被前景化了。

这一前景化安排的文体功能在于：其一，预示着轻松、和谐的气氛将被打破，情节发展将产生明显的起伏，读者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这两个男孩子身上;其二，引发读者的担心：不知道Forrest接下来能否应对可能的麻烦，阅读的兴趣更浓了。

二、词汇变异

词汇前景化通常表现为“临时创造新词或赋予普通词汇新的意义”[5]129，其目的是为了吸引读者注意、达到突显主题意义的效果而有意在词性、词义、搭配、修饰限制、语域等方面违背或偏离语言常规。前景化的词汇往往更能有效地描写出情节的发展变化，刻画出具体事物独有的特征，揭示出人物微妙的内心世界，以此增强主题意义，突显美学效果。

【解读】例2中前景化语言产生的背景是：Forrest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他智商很低，身体有严重的残疾并且穿着怪异（为了矫正脊椎而穿戴着腿撑）。因此Jenny既好奇又关切地询问Forrest：你是有点傻还是怎么了？前景化的词汇变异出现在Forrest的应答中：妈妈说做傻事的人才是傻瓜。这一应答巧妙地化解了尴尬。画线的stupid一词的词性变成了不常用的名词，意为“傻子、笨蛋”。

这一前景化安排的文体功能在于：其一，通过自由间接引语（第三人称妈妈的观点）的方式增强语言表达的客观性，化解了Jenny所问的问题可能产生的尴尬;其二，正是由于坚强的妈妈一直坚持用正常人的标准不断激励Forrest——做傻事的人才是傻瓜，Forrest最终才养成了永不放弃的品质，展现出人性真诚的高贵。

三、句法变异

句法变异是指句子的成分倒置、省略，句子的长度过长或过短[5]130。成分倒置句（含倒装句）通过颠倒句中的个别成分从而改变了常规句式的语序，其他所有常规句子就充当了背景，倒置句本身就被前景化了。成分倒置现象反映出作者对个别成分进行选择的视角以及强调的程度。省略句以其他完整的句子为背景从而被前景化，被省略的信息通常是作者和读者已知的信息，能够在上下文中被找到。句法结构的长、短往往平行于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的繁、简。以短句为背景的长句体现出主从有序、层次分明、逻辑严谨的组篇过程;以长句为背景的短句往往能表现出人物瞬时的、简单的、欢快跳跃的甚至是迟滞混乱的思维状态。

【解读】例3中前景化语言产生的背景是：依照英语的表达习惯，“在话语/语篇交际中，人们传递信息的顺序是从已知到未知，即将新的信息内容置于句末的语调群核心，而已知信息的交际价值较小，大多放到句子的前面”[6]。因此时间、地点、方式、比较、让步等充当状语的未知信息通常置于句末。例3的前景化句法变异来自Forrest与Jenny轻松自然的交谈过程中所发出的画外音：除了妈妈以外，以前从来没有人和我交谈过或问过我问题。在这一画外音中，置于句首的状语成分“next to Momma”被前景化了。

这一前景化安排的文体功能在于：其一，突显出妈妈是Forrest生命中最重要、最亲近的人;其二，Jenny竟然没有歧视Forrest并愿意主动和他交谈，因而被Forrest视为像妈妈那样可亲可近的人。

四、语法变异

语法变异具体表现为所使用的语法与语篇整体的语法不一致（如时态不一致等）或违背本族语言的一般语法规则（如主谓不一致等）。“作者偶尔也会不按所处时代为大家所公认的语法惯例写作，倒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规范表达，而是因为他们有意为之，希望读者专注于他们的‘错误’。”[7]

【解读】例4中前景化语言产生的背景是：依照常识，作者通常需要遵循一般的语法规则，这一语篇中的其他所有的主谓关系的句子都遵循了主谓一致的语法规则，充当了一个背景的作用。例4来自Forrest在与Jenny轻松自然的交谈结束之后发出的画外音：“we was”以及“Jenny and me was”的主谓关系明显违背了主谓一致的规则，在整个语篇中被前景化了。

这一前景化安排的文体功能在于：表明Forrest已经找到了将影响自己一生的好朋友Jenny，并且将自己和她视为一个不能分开的整体;事物以一個整体概念出现时，在英语语法规则中通常被视为单数。

五、语义变异

语义变异主要是指通过违背或偏离语言常规造成不兼容甚至是前后矛盾的逻辑关系，这种逻辑关系通常借助修辞手段实现转义，形成语义关系反常的语词错配现象。修辞的目的就是实现交际意图而对语言进行加工，作者借助修辞手段创造语义偏离、达成前景化的效果。文学语篇广泛使用比喻、比拟、借代、夸张、通感等描绘类辞格，使语言处处充满形象色彩[8]。修辞通过违背或偏离语言常规所形成的语义偏离不仅不会增加读者的阅读难度，反而使文本耳目一新，创造出情景相融、感官互通、意象鲜明的表达效果。

【解读】例5中前景化语言产生的背景是：校车上其他的孩子都是健康正常的，他们的脊背都是直的。例5来自Jenny与Forrest交谈过程中的对话：引起Jenny发问的那双鞋其实是Forrest为了矫正脊椎而佩戴的腿撑。作者通过联想将形状相似的腿撑和问号联系起来，将努力想要矫正得笔直的身体与箭联系起来，这样就突出了事物的特征，形成了恰当的比喻，创造了前景化的语言。

这一前景化安排的文体功能在于：其一，表明Forrest具有永不放弃、乐观向上的精神特质，这一修辞现象预示着他将凭借这种精神克服人生中的许多困难，包括矫正好他那先天弯曲的脊椎;其二，为戏剧性的情节发展做铺垫，一些男孩子总是欺负Forrest，Jenny叮嘱他遇到危险就快跑，于是Forrest渐渐地在奔跑中跑直了脊椎，跑进了大学，跑出了精彩的人生。

六、语篇变异

语篇变异是指超越语法范畴的最大语言单位的语篇（口语或书面语）中变异的特征。“文学作品也是语篇之一，具有语篇的特征。在一些戏剧、小说以及叙事的诗歌中也会有相当于对话的语篇。在这一层面上的变异，往往是涉及衔接与连贯、信息结构、话轮转换等等。”[2]32-33具体表现为：打破叙事性语篇的一般叙事结构模式，刻意将结果、结尾部分或全部情节内容前置，造成时空倒置的效果;在说明性语篇中插入部分叙事性的语言材料，以增加说明的趣味性;在大量描写现实生活的叙述或对话中插入部分写景或抒情的片段，借以创造戏剧化的效果;在大段写实的直观描写过程中穿插部分心理描写，形成视觉、听觉等感官与心理之间联系的效果;在对话过程中刻意违背话轮发展与转换的一般顺序或规律，借以刻画人物混乱的意识或跃动的思维等。

【解读】例6中前景化语言产生的背景是：轻松愉快的人物对话、顺其自然的话轮转换。例6来自依次出现的六个画外音贯串、分布于整个语篇所形成的一个整体结构，具有共同特质的这六个画外音就被前景化了。

这一前景化安排的文体功能在于：其一，突显语篇的整体结构;突显人物心理活动、情感变化过程;突显画外音的第一人称，使读者身临其境地洞察主人公Forrest初遇Jenny时具体而微的心理活动。其二，六个画外音聚合成为一个整体服务于语篇的主题，即初遇Jenny的经历是美好幸福的;虽然是初次见面，Forrest对Jenny的了解过程也是渐进的而不是仓促的，对Jenny的评价也是审慎的而不是随意的;预示着Jenny将成为Forrest形影不离的好友并影响他一生。

七、数量变异

如果说偏离是指对语言的正常规则或习惯加以违反而获得的突出效果，是“质的偏离”，那么，一个音素、一个词或者一种结构的过分使用或者过少使用就被称为过分规则，是“量的变异”[9]。音位层面上的过分规则主要表现为频繁出现的相同的音韵，词汇层面上的过分规则主要表现为重复，句法层面上的过分规则主要表现为平行结构（即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结构平行）。

【解读】例7中前景化语言产生的背景是：与Forrest的画外音相关的上下文的语言基本上都是简单直白、长短不一的常规语言，没有刻意的语言重复。例7来自Forrest以画外音的形式描述第一次听到Jenny甜美的声音时无法忘怀的感受：三个连续被否定的、相同的谓语部分在上下文的背景下被前景化了;这一画外音末尾肯定的谓语部分 “I do remember”及其所强调的语义则通过以三个连续被否定的谓语部分为背景而被前景化。

这一前景化安排的文体功能在于：其一，突出强调Jenny甜美的声音给Forrest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其二，间接地表明Forrest激动的心情，他在遇到Jenny之前是多么渴望与同龄人交流。

八、语气变异

语气变异是指语篇整体或局部含某种语气的句子数量较多、比例较大，使得这一语气突显出来以帮助达成某种写作目的，获得所需要的表达效果。语篇中某种语气类型的句子的数量往往与体裁相关，“如果语篇的句子大多数是陈述句，则这个语篇主要为说明文;如果语篇中被投射的句子有许多疑问句，则语篇很可能是故事，属于叙述文的范畴;如果语篇中的句子大多数为祈使句，语篇多为说明书、菜谱指南等体裁的语篇;如果语篇主要由疑问句组成，则语篇很可能是采访备忘录等”[3]28-29。

【语气统计】

Forrest与六个人发生了交际活动。其中他以沉默忽视的方式应对三个男孩子（Boy 1、Boy 2、Boy 3）发出的不友好的交际话语;针对其他三个人或因为关心，或因为奇怪而发出的交际话语，Forrest都以陈述语气进行应答，分别应答了11句话（应答Mrs Gump一句话，应答Bus driver 三句话，应答Jenny七句话）。

【解读】从语气统计可见，前景化语言产生的背景是：该语篇中所有的人物（Forrest除外）说话的语气都是多元的，如陈述句、祈使句、感叹句、疑问句，而Forrest在交流过程中应答对方的方式要么是保持沉默，要么使用陈述语气应答，因此Forrest的话语语气就被前景化了。

这一前景化安排的文体功能在于：其一，Forrest与他人的所有对话都是陈述语气，同时转述他人（妈妈）的话语以增强表达的客观性，突显出Forrest试图化解尴尬、避免冲突的心理倾向;其二，Forrest针对不友好的话语交际选择忽视与沉默，这样能够缓和气氛，避免冲突，突显Forrest本性善良。

文学语篇文体分析需要将前景化理论与文体分析的方法结合起来。在分析阶段，紧密联系语境和语言特征，对前景化的语言进行分类比较、描述分析;在解释阶段，合理解释语篇中的突出特征是如何被前景化的、前景化的语言是如何有效地突显语篇信息、服务语篇主题的;在评价阶段，客观评价前景化的语言是否实现了语篇的人际功能、体现出一定的美学价值。

参考文献：

[1]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59.

[2]刘世生，朱瑞青.文体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3]徐军.语篇衔接模式的前景化[J].山东外语教学，2011（4）.

[4]申丹.谈关于认知文体学的几个问题[J].外国语文，2009（1）：1.

[5]赵速梅，宫经理.论前景化理论与小说文本翻译研究[J].外语学刊，2007（2）.

[6]王岚.前景化及其在翻译中的应用[J].西南科技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2）：63-67.

[7]LEFEVERE A. Translating literature： Practice and theory in a comparative literature context[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6： 35.

[8]胡曙中.英语语篇语言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332.

[9]王佐良，丁往道.英語文体学引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