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钢琴曲《悲歌Ⅰ》和《悲歌Ⅱ》中,表现出对生命的渴望,合理的意愿、动机、理想、激情则预示着人格的崇高,体现着情感里的某种最深、最痛的割舍,这也是千百年来我们民族生命的呼唤,这种悲悯吸引着作曲家在艺术中以相应的手法进行深切的情感表达。
〔关键词〕钢琴曲;《悲歌》;审美价值;艺术特点
钢琴独奏曲《悲歌Ⅰ》和《悲歌Ⅱ》选自我的钢琴曲集《巴蜀风》,它们均取材于脍炙人口的四川传统民歌。
悲歌作为艺术体裁,最早源于古希腊时期的悲剧中,由酒神节祭祷仪式中对酒神(狄奥尼索斯)演唱的颂歌演变而来。而在我们中国古老的悲歌,则似乎可以追溯到千百年来那些民间葬礼上亲人们的哭丧音调,那些如诉如泣的旋律和吟唱词,里面包含着哀恸、不舍、颂赞、追思、苦念和幽怨等丰沛、细腻的情感,这仿佛是华夏民族式悲歌原始生发的悠久遥远的脉源。
当我们在今天回望世界的音乐文学戏剧历史的时候,我们会看到,中国的许多悲剧经典作品与西方古西腊悲剧同样大放异彩,传世佳作纷呈、流芳百世。在这些悲剧作品之中,那些撼人心魄的艺术力量,吸引了古今中外无数作曲家的悲剧创作。他们或许是想通过这些祖祖辈辈熟悉的古老歌谣走向回归一个民族精神家园的路,这是一代又一代艺术家们探索艺术生命新的价值,开拓艺术表现多元化的蹊径。
当悲剧被冠上“诗艺的冠冕”等荣誉的时刻,优秀的悲剧艺术作品会使我们在体味品咂中心灵受到震撼,灵魂受到艺术的洗礼。自古以来,悲剧就确立了极其高尚的普世精神文化价值和艺术审美价值。这也是我选择将这种悲歌创作题材并聚焦于这两首著名的四川民歌创作激情的原动力。
我们会问自己:什么是悲剧的精神?人类在面对死亡、苦难和外界压力的时候,那种坚定地自我保存和维护独立人格的欲望,往往显示出强烈的不可遏制的超越动机。即使命运将我们拖陷拉入苦难或毁灭的泥潭之中,也要敢于拼死抗争,表现出大无畏的决心与气概。悲剧是命运的赏赐,是人生绕不过去的宿命。人类在大多数时候并不总是一帆风顺,我们的生活也绝不可能永远阳光普照,厄运的阴影和大大小小的坎坷与灾难常常与我们不期而遇。而当我们遭遇到苦难、毁灭时所表现出来的求生欲望、旺盛的生命力的最后迸发,显示出的超常的抗争意识和坚毅的行动意志的时候,悲剧意识便会随机而生,而当我们将这种情感移诸艺术领域的时候,悲剧的魅力将会由此产生,这也就是所谓的悲剧艺术的精神。
在古今中外的艺术作品中,悲剧题材的作品灿若星河,种类繁多。从古典主义到晚期浪漫派等的经典作品不胜枚举。音乐作品中对于悲剧美的表现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在钢琴作品文献中也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悲剧性作品。如拉赫玛尼诺夫、柴可夫斯基等人作曲的钢琴作品《悲歌》,是那样的脍炙人口,美得不可言表,它会使人在反复聆听中,感受到艺术曼妙的魅力,心灵得到净化而深深地被它感动。这两首钢琴独奏作品《悲歌》就是在之前作品的启迪和感召下所进行的一次初步的艺术尝试。
《悲歌Ⅰ》和《悲歌Ⅱ》分别选自四川传统民歌《尖尖山》和《苦麻菜儿苦茵茵》。有别于其他利用传统民歌来进行钢琴改编的乐曲,我在创作的时候有意强化了作品的悲剧性和戏剧性,在有限的艺术空间尝试了和声的半音化张力下的辗转腾挪,虽然它作为小品的容量极为有限,但也想努力通过一系列技术手段的“搭载”和民族性音调的“加持”,使其在艺术创作中逐渐升华为具有一定艺术品位、充满民族性格和“中国风格”“四川味道”的钢琴作品。
钢琴独奏曲《悲歌Ⅰ》在开头部分(1-9小节)用了原始民歌的分解动机加上粗狂的低音半音线条,生动勾勒出悲剧发生时的情绪和情景,从而自然牵引出主歌部分——建立在一系列琶音伴奏缓慢流动之上,保留了凄美的歌唱性旋律,如泣如诉。在临近歌唱结尾处,急速上行琶音如狂飙突进掀起了全乐段的最高潮,突出地表达出民歌那文学部分最核心的呼喊:“吃人的老天呐,你不公平!”这是对那个悲惨世道的强烈控诉。这里声部的半音线条依然非常密集直至尾声:此处又再现了开始那一种紧张的情感宣泄和戏剧性表达。尤其是在倒数最后那五小节,仿佛是声嘶力竭呼喊后的微弱呻吟,刻意在钢琴的内声部弱化了支声式复调在旋律方面的听觉辨识度,连续下行的音流预示着生命的枯萎和凋敝……乐曲中所体现出来的痛苦、悲哀、不幸的事件或人物是美学范畴的悲剧性,这里包含着严肃、庄重、壮烈的内容,使人在悲痛中能感知到生命的可贵而倍加珍惜,这是我在这首乐曲之中所想要着力表达的意思。
《悲歌Ⅱ》的前奏部分依然采用了半音化和声,只不过这里的表达方式略微有所不同。作为主旋律的部分采用了原始民歌的变体,表现主观的孤独、凄惨和绝望;而钢琴织体下面的低声部是沉重的半音和声组成连续不断的推进。以此为基础,七和弦和其转位形式放在主要的重音节点上,好似一组大型的弦乐队鸣奏出那种凝重的喘息,哀怨不绝的主旋律下面的陪衬依然是清晰的半音线条,六度大跳的原始民歌那种特征音调“苦啊!”在这里连续反复了三遍,声声不断、连绵不绝……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是半音和声为主,但是这首钢琴曲关键部分的和声逻辑功能应该还是非常清楚的。早期西方的悲剧观,如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等人奠定了古代西方美学史上悲剧理论的基础,强调悲剧特定环境下,人们所遭受的种种苦难和不幸,从而在道德上引起怜悯,在艺术过程中震撼人心,从而净化、陶冶人的性情。悲剧不仅给人以美感享受,同时获得一种理性的力量,引起人们高山仰止、砥砺奋发的感受。这是我在写作这部钢琴作品的时候时常会想到的。
悲剧抑或悲歌,是一个将人生有价值的、美好的东西,残酷地加以艺术化的毁灭过程,并将这一过程展示给人们看。悲剧具有崇高的审美价值体现在悲剧性艺术作品所体现出来的人文意义,它可以帮助人们树立正向或普世的价值观、正确的人生观,用艺术来净化我们的心灵,陶冶我们的性情,这会起到一种不言而喻的移风易俗的教化作用,对现实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有着不可磨灭的作用,我理解这是悲剧审美价值的根本所在。
在钢琴曲《悲歌Ⅰ》和《悲歌Ⅱ》中,有我们的主人公不可避免地遭受挫折,受尽磨难,甚至几乎要丧失性命,但对生命的渴望,合理的意愿、动机、理想、激情则预示着人格的崇高,体现着情感里的某种最深、最痛的割舍,这也是千百年来我们民族生命的呼唤,这种悲悯吸引着作曲家在艺术中以相应的手法进行深切的情感表达。在音乐创作本体的表现手法上,我们可以通过各种艺术手段如节奏速度力度旋律色彩等的变化,艺术地表现深沉的悲剧性的美,从钢琴艺术表现的内容来看,我更多倾向于通过艺术张力表现强烈的矛盾冲突,通过声音来表达悲剧性的心理感受,從而展现出音乐作品悲剧美的审美价值。这也是我写作钢琴曲《悲歌Ⅰ》和《悲歌Ⅱ》这两首悲剧性钢琴作品的最初想法和创作目的。
作者简介
夏波,作曲家。多年来致力于音乐教育、艺术创作、文艺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