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国
已是凌晨三点,当他从网吧里出来时,满脑子仍然充满游戏里的刀光剑影。他如网游中的大侠般麻利地翻过校园墙头,突然一个黑影横亘眼前,他意识到:这次真要挂了。
班主任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卷铺盖回家吧。
他慌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今后改。”班主任冷笑:“你还好意思求我,这已经是第11次了,上次我已经在全班面前宣布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父亲来了,穿着布满灰尘的破棉袄,在充满现代气息的校园里显得分外扎眼。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农村孩子考上重点中学不容易,如果被开除了,他一辈子就完了。”
“给他机会够多了,而且我不希望班里有匹害群之马。”班主任断然拒绝。
父亲踉跄了一下,“扑通”跪倒在地,所有人都惊呆了。他心如刀割,仿佛在滴血,终于爆发了,一把扶起父亲,口气凛然地说:“爸,別求了,我们走。”
班主任轻蔑地说:“对,回你的乡下上网吧,只要有我在,就永不录用你这个无可救药的人。”
回到家,他躺在床上睡了三天,感觉前途渺茫,世界一片灰暗。可怜的父亲仍不愿放弃,又出去四处求人,希望能有个学校接受他。他心里更加难受,一个被开除的学生,哪个学校还愿意要呀。
但父亲却真办到了。父亲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告诉他,镇中学同意让你插班旁听了。他顿时泪眼滂沱,可以想象,这些天父亲低三下四地四处求过多少人呀!他哽咽地说:“爸,您受苦了,都是儿子不孝。”父亲憨憨地笑:“只要你能改就好。”他下跪起誓:“一定痛改前非,考上大学。”
毕竟底子不错,加上刻苦攻读,他的成绩进步很快。转眼一年过去了,他已升至高三,书本和考大学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灵空间,偶尔想到曾经的网游岁月,恍若隔世。
一天晚上,父亲突然对他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以前的那个班主任调到省附中了。”他毫无兴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孩子,你不知道,你还保留了学籍,就是因为他你才回不去的。”停顿了片刻,父亲又说,“我今天又到学校去求校长,他答应让你回去读书。”
一切简直难以置信,但当他重断跨入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校门时,他狠狠地对自已说:“我不仅要从这里爬起来,还要从这里起飞,证明给那个家伙看看我是否无可救药。”
转眼一年过去了,他实现了诺言,考上了省里的重点大学。上学前的那个夜晚,父亲拿出珍藏多年的老酒。他恭敬地敬了父亲一杯,又敬了母亲一杯,然后父亲为他斟满第三杯,说:“孩子,这杯你该敬敬当年的那个班主任。”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父亲,父亲回忆起三件事。
那天,父亲跟班主任去办理相关手续。班主任悄悄告诉他:“老大哥,学校那晚查到了您儿子又去上网,因屡教不改,要强行开除他。我做得绝情,一是迫于学校的制度,二是想让他的心灵有所触动,真真地戒掉网瘾。更重要的是,我先以他主动休学的名义上报校方,可以为他保留学籍。”父亲似懂非懂,但隐隐约约感到,儿子还有希望。
几天后,父亲接到班主任的电话:“镇中学的校长是我的老同学,我和他说过了,让您的儿子暂时先到那儿插班。”父亲连连道谢,班主任又嘱咐,“暂时不要告诉他我做的事,这对激励他有好处。”
父亲不是很明白,但相信老师的话必然有道理。后来,班主任来到家里。“我就快调到省里了,走之前我会做通校方工作,让您儿子高三一开学就回来。”父亲感激涕霉,班主任又掏出五百块钱,说,“知道你们家庭困难,这点钱给他买点学习资料。另外,还是让他继续恨我吧,因为现在他那口气还没下去呢,就让他一鼓作气考上大学吧。”
听到这,他的眼泪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火车到达省城的时候,接站的同学问他是否是某某大学的。他说是的,但是我要先去趟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