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秋
最近半年,新冠病毒“四大”突变株在全球攻城略地,疫苗紧缺招架乏力,几个原本抗疫有方的国家或地区纷纷中招。这些都预示着2021年下半年的抗疫,对许多地方来说仍将是鏖战。
好消息是,中国的疫苗接种日益发力,迄今累计接种约8亿剂,占全球1/3强。但中国距离建立群体免疫屏障仍有很长一段路途,现在还不到放松警惕的时候。
从新增确诊人数来看,随印度疫情起伏的全球疫情,自4月下旬出现波峰以来,基本处于下降通道,6周内降幅达56%,接近回落到今年2月中旬时的波谷状态。
在疫情整体降温的背景下,少数国家突然拉高的曲线,提醒人们“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循环仍未消停。
越南是其中一个典型。从去年1月底到今年5月4日,越南共记录了约3000个新冠病例,但此后一个月就增加了5300例,增速异常惊人。印度虽然在感染总数上是越南的几千倍,但就“疫情狂飙期”单月增幅相对于过去基数的比率来看,还是稍逊一筹。
老挝的疫情也在近期突然恶化,累计确诊数从截至4月21日的仅60例,飙升到一个月后的1763例,增速远超邻国越南,幸而基数小,相对易控制。
柬埔寨过去两个月的疫情曲线也很陡峭,累计确诊数从3000例攀升到3.5萬例,实际上预演了越南过去一个月的情形。如果越南今后的疫情步柬埔寨的后尘,那对中国可不是好消息。
蒙古国的情况也不乐观,4月初疫情开始起飞,两个月内累计确诊数从8000多直上5.8万。该国人口只有越南的1/30,人均累计确诊数是越南的200多倍。
泰国近两个月的疫情增速也较快,从3万例一下子蹦到18万例,增速紧追蒙古,只是起飞稍晚一步。
感染基数较大的马来西亚,近期疫情明显恶化,累计确诊数从40万例到60万例,仅用了37天。算下来,这37天就等于该国此前15个月确诊总数的一半,相当于一天“顶”过去6天。
尼泊尔和斯里兰卡,因为毗邻印度,疫情严重在意料之中。同样用时37天,尼泊尔从30万例涨到56.7万例,增速明显快过马来西亚;斯里兰卡从10万例涨到20万例,用时六周,平均增速也快过马来西亚。
上述国家都在亚洲,且与中国经贸往来密切,因此其感染数“飞涨”不容忽视。还有一类国家远离中国,但它们最近的疫情发展也牵动人心。
一是阿根廷,随着南半球步入冬季,该国新增感染数近两个月在高位震荡;累计已确诊约400万人,在整个美洲仅次于美国和巴西,列全球第九;该国近9%的人口确诊感染,略好于确诊感染率达10%的美国。
二是哥伦比亚,其新增确诊数在过去3个月屡创新高,6月5日一度冲高到3万例,相当于一天增加几个“越南”。该国确诊死亡人数已逾9万,在南美国家里仅次于巴西和秘鲁,按人均则跟美国处于同一水平,惨过巴西、好过秘鲁。
当下欧美地区疫情企稳、亚洲国家疫情分化,南美洲受天气转寒、封控松动等因素影响,整体疫情趋于恶化,就连疫苗接种率高的智利也不例外。
与世卫组织有关的专家,为消除对发现新冠突变株之国的污名化,用希腊字母的读音给常见的突变株(变种病毒)取了新名字。
比如,英国东南部肯特郡发现的突变株B.1.1.7被称作Alpha,南非发现的突变株B.1.351被称作Beta,巴西发现的P.1被称作Gamma,印度发现的B.1.617的后代之一B.1.617.2被称作Delta。
以上“四大”突变株之外,巴西发现的另一突变株P.2被称作Zeta,印度发现的B.1.617的另一后代B.1.617.1被称作Kappa,美国加州发现的B.1.427/ B.1.429被称作Epsilon,等等。
大多数重要突变株,包括南非Beta和巴西Gamma,都含有E484K这种有助于摆脱抗体的突变,从而削弱了疫苗效力。但在英国发现的Alpha和在印度发现的Delta,却不含E484K突变,而含有其他有助于传播的突变(如N501Y或L452R、P681R)。
除了在南亚占据很大份额,Delta还攻入了英国,在Alpha的根据地占有了一席之地,说明其传播效率超过了毒性更强的Alpha。这一新情况,导致英国国内对于要不要在6月21日全面解封英格兰议论纷纷。
强传播的模式,显然不止飞沫传播或接触沾染,而涉及气溶胶传播,也就是常说的空气传播。越南官方声称,其新发现的突变株,是Alpha和Delta“强强联手”的杂交变种,能够在空气中迅速传播。不过,世卫组织驻越南代表出面否认说,那只是Delta突变株的进一步突变。
传染性极强的Delta,近日潜入重重设防的澳大利亚。在维多利亚州5月疫情复燃之前,澳洲很大程度上已控制了疫情。如今维州首府墨尔本发现的两个Delta感染者,曾在悉尼所在的新南威尔士州旅行,当时他们可能已感染该病毒,但新南威尔士作为该国人口第一大州,此前近一个月没有报告本土病例,这让疫情溯源变得扑朔迷离。
“四大”突变株中,Delta的传播力最强,Beta的免疫逃逸能力最强。美国辉瑞疫苗对Delta的防范率可达到87.9%,但对Beta的防范率只有72.1%。
正处南非和印度之间的非洲岛国塞舌尔,截至6月8日有80%的人口接种了第一针疫苗,74.6%的人口接种了第二针。这样的接种率超过以色列。然而,塞舌尔的疫情在5月大暴发之后,以日增三位数的速度蔓延至今,以至于全国9.9万人口中确诊了逾1.2万人,确诊感染率超过了美国。
这一疫苗悖论,也发生在南美国家智利身上。智利迄今已有逾半人口完成了两针疫苗接种,然而其疫情在4月略缓后,日前又回到了3月时的高峰,全国确诊感染率达7.5%。
塞舌尔和智利出问题,一是过早放松社会封控,导致未接种或未完全接种的人大批感染;二是国内流行Beta或Gamma等耐疫苗的突变株。
根据美国疾控中心的统计,截至4月30日,在完全接种疫苗的1.01亿美国人中,有1万多人感染了新冠病毒,至少439人因此死亡。由于疫苗的保护,突破性感染病例的很大一部分完全无症状,但研究这些病例仍然重要,因为其可能提供关键信息,包括一些疫苗是否比其他疫苗效果更好,以及是否出现了能够智胜疫苗的新突变株。
去年底以来,尼日利亚、秘鲁、泰国、日本神户、葡萄牙等地,陆续发现新的突变株。新冠病毒的进化,除了借助同时感染两款新冠病毒的患者之外,还可以在免疫功能缺陷者体内获得加速。6月3日发布于医学网站MedRxiv的一篇文章显示,南非一名女性艾滋患者在感染新冠后的216天中,体内新冠病毒就变异了32次。
现阶段,由于全球疫苗接种率还很低(仅6%完全接种),传染性强的Alpha和Delta還会唱主角;等到疫苗接种普及后,耐疫苗的Beta和Gamma等突变株,应有机会接盘。
一个例子是,Alpha突变株在美国4月感染者中占据了半壁,但随着美国疫苗接种率提高,耐疫苗的Gamma,以及在秘鲁、智利大流行的C.37突变株,逐渐蚕食了Alpha在美国的部分份额。
疫苗接种是一场与病毒突变的竞赛,即便像以色列一样消灭了病毒的社区传播,也不能漠视新的突变株传染,而应当一手抓封控,一手抓新的接种。
有人认为,实现普遍接种后就可以开门大吉,即便有少量感染,也不会“烧穿”医疗资源,可放心交给医院处理。但这种“群体免疫”思路近似刻舟求剑,因为疫苗的制备总是相对滞后,疫苗接种后的保护也会过期;而各国易感人群的广泛存在和经济活动的反弹,已经培养了大量的突变株,它们之间激烈竞争,苦寻疫苗接种的破口—自由放任的政策,必将招致新的强势突变株流行。
延续封控之外,新的接种也要跟上。常见的疫苗,在广泛施打第一针后,第二针往往姗姗来迟。这种空档会给病毒适应人体免疫环境的机会,引导其往耐疫苗的方向变异。
所以,像阿联酋和巴林这些早早接种疫苗的国家,已开始部署接种第三针。截至6月7日,阿联酋99%的成年人已接种了第一针,62%的成年人接种了第二针;巴林也有61%的成年人接种了第二针。第三针属于加强针,优先考虑老人或患有慢性病的弱势群体。而对12至15岁的儿童紧急使用辉瑞疫苗的计划,也已在阿联酋获批准。
虽然这两国的“高接种率”未能遏制疫情高发—阿联酋的累计确诊数早已反超沙特,过去5个月的新增确诊数在高位徘徊,而巴林全国约170万人中确诊逾25万人,感染率高达15%,过去三个月里新增确诊数也是一路走高—但就如同在塞舌尔和智利的情形,高接种率至少大幅降低了重症率和死亡率。阿联酋的新冠死亡人数只有沙特的23%;巴林的感染数多于阿曼,死亡数也只有阿曼的47%。
目前,市场上主流的疫苗都需要接种两针,才能在一段时间后产生足够的抗体。辉瑞迄今只在104国被使用,而阿斯利康疫苗有175个国家采用,国药北京的疫苗和俄制“人造卫星V”也分别被54国和43国采用。
如果说,需要打两针的疫苗一旦第二针不能及时到位,易造成防控上的疏漏,那么只打一针的美国强生疫苗,以及中国的康希诺疫苗,乃至陈薇院士与康希诺合作研发的“吸入式”疫苗(雾化吸入鼻腔),都值得一试。有个问题是,这三款疫苗与阿斯利康一样,都是腺病毒载体疫苗。
更有新意的试验,是将第一针和第二针以不同疫苗混合接种。中、美、英、意、韩等国,都在进行此类尝试,摸索对付突变株的捷径。
在历史性的世界卫生大会闭幕和G7线下会议临近之际,世卫组织、世界银行、IMF、世贸组织的负责人,联名撰文呼吁为结束这场疫情投资500亿美元,尤其是为中低收入国家提供更多疫苗,以期今年底完成对全球四成人口的接种,到2025年结束前创造约9万亿美元的额外全球产出。
今天的世界比以往更像一个命运共同体,但愿主权国家之间的疫苗接种比赛和国际组织的跨界携手,能共同促进这一愿景的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