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様
前情回顾:
在双方好友不知情的情况下,相看两厌的青梅竹马——明姒和梁现领了结婚证。两人第一次回明家大宅参加家族聚会,配合默契地上演一场甜蜜的新婚夫妇戏码。
许是他们那天的演技太过一骑绝尘,把岑心雁也给蒙过去了,总之她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无事生非。
周六,林奚珈又约明姒去那家MMA俱乐部。
明姒顺手搜索了解了下,这些年MMA刚在国内兴起,虽然陆续开展了各个级别的赛事,反响也不错,不过依旧属于小众爱好。
“怎么突然对打打杀杀感兴趣?”明姒出了餐厅便戴上一副黑超,遮掉大半张脸。她涂着红色带细闪的口红,午后的阳光耀眼,越发衬出肌肤的白。
一路上有人频频看过来,还以为是哪位出街的明星。
“有个剧本是关于这个题材的。”明姒刚想感叹林奚珈的敬业精神,就听到她继续补充,“而且你不觉得,肌肉男打架的画面很性感吗?”
明姒无语片刻:“不觉得。倒是你不觉得有点儿吓人?”她对过分夸张的肌肉着实没有欣赏能力。
日常生活中,如非必要,也没人会刻意往那个方向练,太明显的力量感,反而失了美感。
林奚珈“啧”了一声,很笃定:“到了你就会改变看法的。”
俱乐部叫作“PARROT”,硬件配置很豪华,光是训练馆就占据单独的一栋大楼。现代工业风的装修,灯光打在黑色的铁质栏杆上,镀上一层冷光。
这里的经理是林奚珈的一个熟人,见她按时到了,便从八角笼那边走过来,招呼道:“林小姐!”
走近了,双方彼此介绍。经理姓赵,负责这里运动员的赛事安排。
赵经理带她们逛完了整个俱乐部,又一一介绍MMA的赛制规程和经典赛事,最后绕回训练馆,一起看练习赛。
其间,主要是林奚珈和赵经理在说话,明姒顺便旁听,由此见识到了林奚珈睁眼说瞎话的深厚功力。
赵经理说:“说实话,MMA目前在国内形势并不算很好,势头还没起来。就刚走过去的那位,家里其实挺有钱,算是个富二代吧。也是冲破了家人的重重阻力,才来到我们俱乐部的。”
“太不容易了。”林奚珈一边在小本本上做着笔记,一边声情并茂地说,“不过对我来说,能看到好多为梦想发光的男人,这正是MMA的魅力所在啊。”
明姒:你之前说的貌似是“肌肉男打架很性感”吧?
八角笼里,一红一黑两位选手,摆好架势相互周旋。
明姒近距离观看,看到两人身上隆起的肌肉,像一块块坚固的石頭。
MMA允许使用多种格斗技术,明姒是外行,但有赵经理适时讲解,也知道这其中一人擅长拳击,另一人则是柔道。
“怎么样,好看吧?我没骗你。”看了会儿,林奚珈朝她说。
明姒点头。
干脆利落的肘击、挥拳、摔跤、绞杀,汗水甩落,的确有种殊死相搏的力量感,看得人很过瘾。
就在这时,赵经理不知看见了什么,起身快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明姒下意识地看过去,隔着八角笼的围网,天花板上的电灯往下投出一圈虚虚的光晕,看不分明。
她眯了下眼睛,避开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高挑的人影,后边跟着两三个人。
赵经理像见了大金主似的殷勤得很,隔着老远就扬声道:“老板!”
那个老板走到近处,明姒才看清模样,“唰”地站了起来,高跟鞋向后,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
她这一下动静不小,引得赵经理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明小姐?”
一同看过来的还有梁现,他站在八角笼黑色的围栏旁,轻抬了下眉梢,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便算是打招呼,显然是早就看到了她。
明姒开始认真思索自己最近是否犯水逆,怎么总和对家狭路相逢。
林奚珈惊讶道:“梁现?你是这里的老板?”
她是高中认识的明姒,自然也知道梁现、成昱这帮人。
梁现将手斜插在裤袋里,闻言笑了下:“闲来没事,投个俱乐部玩玩。”
林奚珈暗暗咋舌,到底是平城首屈一指的京弘集团的太子爷,果然大手笔。投了个这样烧钱的豪华俱乐部,还只是“玩玩”。
“你们对综合格斗也有兴趣?”梁现似乎有意闲聊。
训练馆平时并没有外人参观,只有一排座位。明姒和林奚珈坐在中间,他便在左端坐下,长腿伸开,姿态颇为舒适。
石泰的手里提着个笼子,跟在他身后。高高大大的保镖,此时像个护送大少爷的随从。
“我要写个剧本,来取材的。”林奚珈说。
“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和赵经理说一声就是。”
林奚珈正愁不能采访到这里的选手,闻言眼睛一亮:“好的!太感谢了!”
大概是语气太过欢快有拍马屁的嫌疑,明姒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质疑着她的立场。
林奚珈赶紧收敛。
差点儿忘了。
按理来说,姐妹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林奚珈应该同仇敌忾。但坏就坏在她目前就职的京弘影业,隶属于京弘集团。换句话说,眼前这位看起来金贵懒散的大少爷,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她未来的老板了。
老板的面子要给,大小姐也要哄,林奚珈对着明姒举手发誓:“生活所迫,我真的没有叛变!”
明姒瞥她一眼,把她多举了一根的手指给摁了回去:“你敢。”
“当然不敢!”林奚珈又重新发誓,这回姿势很正确。
明姒满意了。
林奚珈起身去找赵经理,打算速战速决。
擂台上,角逐仍在继续。
明姒决计把梁现当空气,看得比先前认真许多。
冷不丁地,她听见他问:“晚上有个比赛,去年的金腰带会上场,看不看?”
明姒确定这话是对她说的,她瞥过去一眼:“怎么忽然好心邀请我?”
她还记着上次在明家大宅门口,梁现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许轻佻,让人不愉快。
梁现不紧不慢道:“作为东道主,邀请一下是礼貌。”
明姒干脆地拒绝:“那我不去。”
梁现挑眉笑笑,意思是“你随意”。
她注意到他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只鸟笼。笼衣往两边掀开,里面竟然是一只色彩艳丽的鹦鹉,大红色居多,羽翼和尾巴渐变成黄和蓝。
他带鹦鹉来看搏击?
明姒看了一眼,没忍住好奇,又多看了一眼。那鹦鹉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忽然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这俗套了八百年的祝词,一点儿不像梁现的风格。
她忍不住问:“你没教它说点儿别的?”
“教了,它不愿意学,只会说这些。”梁现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恭喜发财,万事如意,要么就是——”
鹦鹉很适时地接道:“年年有余!”
尖嗓子跟梁现略低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莫名喜感。
明姒倾身细看:“它叫什么名字?”
“贺岁。”梁现答。
明姒不禁莞尔,只会说贺岁的祝词,名字也叫作“贺岁”,还挺贴切。
嘴角的弧度挑高,停顿,又慢慢收了回来,她什么时候跟梁现这么熟,还聊起来了?
明姒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但那只鹦鹉实在有趣,她坐得笔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瞧。
它看得很投入,到精彩之处,脑袋昂得高高的,艳丽的翅膀竖起来狂拍,激动得吱哇乱叫,逗人发笑。
梁现跟它并排而坐,都显得气质稳重了不少。
明姒又把目光移向八角笼,台上的比赛进入决胜阶段,双方的格斗技层出不穷,战况愈演愈烈。
明姒正看得紧张,听见梁现慢悠悠地开口,好像闲聊的口吻:“你猜他们谁会赢?”
她随口猜测:“红色拳套的那个吧。”说完细想,也觉得有道理——那个人是擅长柔道的,不都说“以柔克刚”吗。
梁现一笑:“那我只能猜黑的了。”
“有赌注吗?”明姒的胜负欲一下子上来了,托腮望着他,他那里还真有个她想要的东西。
梁现支肘侧头,看了她一眼:“想赌啊?”
明姒轻轻一挑眉,正要回答,却听见他话锋一转,慢条斯理道:“明知道是输,谁会赌。”
明姒气结,既然不赌,又为什么要她猜,还要特地猜和她不同的那个,拿她寻开心吗?
最后,红色拳套以一招关节技制服对方获胜。
明姒赢了,却不怎么高兴,反而觉得亏了什么。她再次看了眼那只鹦鹉,有点儿不甘。
赵经理跟林奚珈也回到了训练场。
赵经理径直走到梁现身旁请示:“老板,上个月选手的赛绩报告已经叫人做好了,您现在要看吗?”
梁现声音里带着点儿笑意,好像是笑给她听的:“嗯。”
明姒更气了。
“欸,你们没吵起来吧?”林奚珈用手轻轻撞了她一下。
明姒深呼吸,静了静:“没有。”她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大少爷,刚才家里打电话来,让您晚上回去吃饭。”助理接完电话,走近了低声汇报。
梁现仍旧慵懒地倚着靠背,闻言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嗯”了一声。
台上的比赛结束,观众也离场了,训练馆里空荡荡的,安静下来。鸟笼里,贺岁无聊地踱步,不时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老板,今天要練练手吗?”赵经理问。
“不练了。”梁现抬手看了眼表,“你忙你的。”
赵经理应了声,知道梁现并不喜欢被很多人前前后后地围着,便离场找教练去了。
贺岁又低头用嘴梳理羽毛。它嘴短,脑袋因此伏得低低的,拼命地左右乱甩,倒是蛮灵活。
只是没两秒它就转晕了,摇摇欲坠。
梁现的目光落在鸟笼子上,心里不知怎的升起一点儿遗憾。
刚才贺岁的模样有点儿蠢萌,他应该录个视频,发给某个人眼馋一下,她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心念掠过只有一瞬,梁现很快收回发散的思绪,抬了抬下巴示意:“你带它回去。”
石泰迟疑:“先生,不需要我跟着吗?”
“不需要,”梁现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袖口,轻笑着告诉他,“我最招人恨的时候还没到,暂时安全。”
梁家大宅坐落在古城河畔,依山傍水。在地价寸土寸金的地方,坐拥平城南面一片大好风光和私人高尔夫球场。
钟莞之站在门口,远远地朝他招手:“梁现。”
她旁边站立着西装革履的梁进宇,也对他轻轻颔首,做出欢迎姿态。后妈跟继弟,主人架势摆得很足。
“你到得比爸早。”梁进宇笑着说。
他五官端正,可以说是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间一股文雅气质。
两人其实同年,梁现大了几个月。他们站在一起却会让人觉得,梁现才更像是二少爷,身上那种自由散漫的气质,仿佛无拘无束。
“在附近,顺道就过来了。”梁现无意攀谈。
“进来说话吧。”钟莞之笑吟吟地侧过身邀请。
其实主宅的大门宽敞,她的身材纤纤细细,侧不侧身,梁现都过得去。
梁现本来以为今晚也是一场无聊的饭局,正兴致缺缺。不过现在他发现,这母子俩演的下马威还挺有意思,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一笑,梁进宇捉摸不透,心就沉下去了。
等梁治宏回来,四人到餐厅用餐。
梁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餐桌上,梁进宇适时汇报手头上的一件开发案,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过人能力,向来严肃的梁治宏也眉头舒展,露出赞许之色。他拿起餐巾擦了擦手,沉声提醒:“也要多注意休息。”
“好的,爸。”梁进宇立即应声。
这些年来,梁现不在,他越来越受器重,一路升上到了集团副总,跟梁治宏的关系也亲近了很多。
有时候他会想,距离那个位置,好像只差一步之遥。
想到这里,梁进宇下意识地看了眼梁现。发现自始至终他都没什么表情,不说嫉妒,连一个眼神也欠奉,好像面前坐的这一桌人都跟他无关。
饭后,梁进宇原本打算像以往那样,陪梁治宏下几局棋。没想到梁治宏并没有兴致,于是他只好告辞。
梁治宏坐在沙发主位,点点头嘱咐:“让司机慢慢开。”
梁进宇应了声:“谢谢爸。”
他转身走了几步,听见梁治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有起身时衣物轻微的摩擦声:“梁现,你跟我到书房来。”
梁进宇脚步一顿,暗暗握紧了拳。
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钟莞之借着送茶的名义想打探,却被管家拦在了外面。
梁现径自在沙发上坐下,向后一倚,一只手搭着靠背:“找我有事?”
梁治宏一看他这散漫的态度,太阳穴就突突直跳,训斥道:“你看看你哪里像一个结了婚的人!”
的确不像,有名无实的婚姻,梁现多数时候自己都想不起来,于是他也没狡辩。
梁治宏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比别人反叛,小时候他还可以打骂教训,长大了就谁都制不住了。
他叹了口气坐下,大概是平复了一下心情,过了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跟明姒的订婚典礼,安排在十二月。”
梁明两家联姻,意味着平城以往三足鼎立格局的改组,势必引起不小的风浪。
他们有意将联合开发滨海项目的消息放出去吸引投资,婚礼上宣布的话太喧宾夺主,提前安排个订婚宴,在上面说则再合适不过。
梁现“嗯”了声,调子懒洋洋的:“我要去吗?”
“又说混账话!你不去还有谁能去?”梁治宏瞪他一眼。
想想还有正事,他勉强按捺住火气:“下个月你先去京弘影业锻炼半年,年后就到总部,从副总做起。你就算再排斥,也该学着打理集团了。”
“总部有一位梁副总,我去了,他的意见恐怕很大。”梁现脑海里浮现出梁进宇离开时那仿佛吃了馊饭的脸色。
梁治宏回避了这个话题:“进宇的能力很出色,以后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梁现不以为然:“你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
谁都能看出梁进宇野心勃勃,也不缺商业才能,唯一且致命的缺点在于血缘——他是钟莞之带过来的儿子。
梁治宏对梁进宇再怎么欣赏、重用,也不会违背原则问题,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外人。
“我会和他说,”梁治宏停顿了下,又看向他,“别忘了,下个月去公司报到。让我看到你的能力,而不是徒有漂亮的履历。”
梁现语气轻飘飘的:“好说。”
看这吊儿郎当的态度,哪里有继承人的样子,梁治宏积攒了一晚上的火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梁现,我真不知道你像谁!”
话音落下,梁现倒是笑了。
“我是您和另一个女人生的,”他的声音淡淡的,目光里像结了霜,“不像您,当然像她了。”
到家的时候,贺岁正在四处乱飞。
梁现一伸手,它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停在他的手指上。
“先生,您心情不好。”石泰站得毕恭毕敬。
一般来说,梁现即使心里有事,外人看去也是一副风流潇洒、游戏人间的样子,很容易被蒙过去。
石泰也是跟在他身边的时间长了,才有了一点儿了解,像今天这样沉着脸回來,很不多见。
梁现心里的确不太舒服,刚才最后那一句话说出口,刺伤的除了梁治宏,其实也有他自己。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带着贺岁径自上楼。
石泰便知道了,这是不希望别人打扰的意思,于是继续清理起了鸟笼。
贺岁发现今天晚上的主人格外难伺候——它说话他不应,它耍宝他不笑,它说“恭喜发财”,他淡淡瞥过来一眼:“你不会说点儿别的?”
贺岁歪着脑袋,想破头也没憋出半个字来。摊上这么个难伺候的大少爷,真的是太为难鸟了。
梁现上下打量了贺岁一眼,忽然挑了挑嘴角。
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一只鸟笼,把贺岁放进去,让它站在抓杆上。自己则拿着手机,开启录视频模式,好整以暇地坐在旁边。
贺岁不知道这位难伺候的大少爷打算干什么,在笼子里踱了几圈没想出来,索性放弃思考,习惯性地低下头梳毛,又差点儿栽倒。
梁现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这会儿特别像个幼稚的小男生,自己郁闷了,就想欺负欺负别人。
于是他把视频发给明姒:喜欢吗?
明姒回了个问号。
梁现笑了一声,有点儿欠揍地说:给你看看。
等了几分钟,明姒没回复。
梁现嘴角笑意未退,略微坐直了点儿:生气了?
打完这几个字,点击发送,却跳出一行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梁现凝视几秒,轻轻地“啧”了一声——
他被拉黑了。
明姒拉黑梁现之后,转手就给林奚珈打去一个电话。
她以“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给我发个鸟”为开头,吓得林奚珈大惊失色,还以为梁现不怕死地给明姒发了张不可描述的图。
“他为什么要给你发鹦鹉?”听明白图片上的是鹦鹉之后,林奚珈松了口气。
明姒很笃定:“肯定是因为我喜欢。”
“你觉得喜欢,他发给你看看……我觉得这逻辑貌似没毛病?”林奚珈冒死进言。
明姒登时从床上坐直,拍了一下被子,声调都高了:“不是,他就是来炫耀的你知道吗?他那个语气一看就是!”
“那他可太幼稚了!”林奚珈立刻旗帜鲜明地站到了姐妹这边,“他是小学生吗?怎么这么幼稚的行为都做得出来!”语气抑扬顿挫,饱含愤慨。
明姒听出了她话里的揶揄,面无表情地说:“林奚珈,你不出道真可惜了。”
林奚珈哈哈大笑,笑完又一本正经道:“其实我觉得你俩都挺幼稚的,但又有种迷之萌点你知道吧。”
明姒差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萌点?”
“同样的事换个人,你大概理都不会理吧?但只要是梁现,你反应就特别大。而且你不觉得他半夜给你发鹦鹉,很耐人寻味吗?男人才不会和自己没兴趣的女人多说一句话。”
“也许你们这么多年吵着吵着,无意中已经成为对方生命中最特别的那个人……”林奚珈说着说着,忽然语气变得有点儿兴奋,“你等一下,我好像知道欢喜冤家的写作思路了!”
那边静了片刻,迅速响起了敲键盘的声音。
明姒:这个朋友没法要了。
“真的吗?你也去的话就太好了。”电话那边,女孩子的声音轻柔欢快,“那我们过两天见咯?”
七月末,某个奢侈品牌要在平城举办时装秀和私人晚宴。
明姒早早地收到品牌主管的邀请,接下去的几天,微信上的邀约也接踵而至,更有知道她号码直接打电话来的。
这群小姐妹的热络、殷勤,明姒在出国前就见惯不惊,这会儿应对起来依然得心应手。
挂了电话,她敛起浮在嘴边的笑意,抬眼。
对面的藤编椅里,岑心雁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悠闲地笑道:“等订婚的消息放出去,你可能就要换手机号了。”现在讨好她的女孩就这么多,要是知道她嫁给京弘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更不得了。
明姒托腮,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找我不会是为了说这个吧?”
半小时前,她接到岑心雁的电话,约她出去喝咖啡。
地址选在市中心一家闹中取静的会员制咖啡厅,院落中一株巨大的蓝花楹,树下竹台藤椅,风景秀致。
不过,和岑心雁一起,看景的兴致是没有的,明姒只想知道她又有什么安排。
“只是想找你喝个咖啡,聊聊天。”岑心雁放下银色勺子,看着她,“明姒,你对我是不是还有什么看法?”
亲生母女之间,聊这样的话题其实尴尬又奇怪。
明姒不想交流:“没有。”
“那我之前将SR珠宝的设计总监引荐给你,你为什么拒绝?”岑心雁问道。
明姒拿叉子戳着精致的蛋糕,没什么诚意地说:“不想去。”
SR是港岛那边首屈一指的国际珠宝品牌,岑心雁倒是守信,明姒领证的第二天,就将设计总监的名片微信推给了她。
明明牺牲婚姻想要换的就是这样的机会,但明姒的手指放在名片上许久,却怎么都点不下去。
也许她就是这样,任性又矫情。明明已经向现实妥协低头,却还是不死心地想试着反抗一下。
所以她删掉SR设计总监的名片,转头就报名参加了著名奢侈珠宝品牌Merald举办的设计大赛。
岑心雁的视线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蛋上停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有我送来的衣服,你为什么不穿?”
“太多了,穿不完。”
岑心雁是国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早在十几年前便成立了自己的品牌。这个牌子甫一推出,便频频亮相于各大时装秀,更是不少明星的心头好。
每逢新款推出,岑心雁就会派人将精心挑选的成衣送过来,放满明姒的衣帽间。
岑心雁的语气不再那么柔和,她定定地看着这边,仿佛揪住了什么错误:“你一次也没穿过。”
“不喜欢,不合适。”明姒终于不耐烦,她环起手臂向后靠着椅背,“你什么时候问过我需不需要?”
其实在明姒小时候,岑心雁不这样。
那时候她忙着自己的事业,把明姒丢给保姆和管家。一个月就回来一两次,在明姒的脑海里几乎留不下什么印象。
后来大概是事业圆满了,转而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便开始试图控制起了女儿的人生。
明姒记得,那大概是她读高中的时候。岑心雁总以“为她好”的理由,做各种冒犯她的事。
擅自邀请她不喜欢的同学来她的生日宴,未经允许翻看她的个人日记,还让她某个朋友时刻汇报她的一举一动,和谁吃了饭,说了话,参加了什么活动。
这事被明姒发现,就跟岑心雁闹翻了一次,足足小半年没怎么说话。
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明姒就知道,岑心雁这个人一直非常固执且自我。
“你在怪我逼你结婚?”岑心雁蹙眉。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事,唯一一件不占理的,也就是联姻了。但放眼平城,哪家不是这样。
明姒快被她气笑了。
联姻是继父明正渊的意思,岑心雁又有什么话语权。她对那么多不尊重人的行为都避而不谈,却偏偏捡起这最轻的一条来说。
“没有,只是想起来一件事。”明姒觉得谈不下去,拎起包走出两步回头,忽然笑起来,“当时我那好朋友不是和你说,我和梁现关系不一般?这样想想,她也算半个预言家了。很有趣。”
“好朋友”三个字,她刻意咬得很重,语气里满是讥讽。
岑心雁站起来:“明姒!”
她放缓了声调,像是累了:“不要说气话。我知道你委屈,但赌气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今天找你,是想要你和梁现好好相处,回到婚房去住。他会对你好的。”
“哦,”明姒朝她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我们相处得挺好的。”
他微信都已经被我拉黑了。
母女间的对话不欢而散。明姒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推开咖啡厅的大门,半个多小时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却无端起了一阵阴风,天色也暗下来。
过去十来年,两人差不多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岑心雁为人强势,她脾气也不温柔,要静下来聊聊,简直难比登天。
好在也习惯了。
没走出几步,她接到一个电话。
“明姒,在哪儿呢?飙车走起啊,我们在西郊的那个超跑俱乐部。”成昱的声音洋溢着一股喜气,他那边背景音嘈杂,还有猎猎的风声,“来浪啊,快活啊,我们派车接你啊。”
他这么一搅和,明姒的郁闷散了不少,她点点头,便报上地址。
俱乐部的车接上她,到了目的地,明姒远远地就看到成昱那帮人。
他们正坐在休息區的黑色沙发上闲聊,俱乐部的经理陪在一旁,还有几个打扮惹眼的辣妹。
几人背后是巨大的透明玻璃墙,再往远处,赛道上张牙舞爪的超跑,小得只有零星一个点。
明姒走到近处,脚步顿住。
梁现也在。
他靠着黑色的沙发打游戏,微垂着头,意态慵懒。因为眉目出挑,又是天生的衣架子,花衬衫穿在他身上不显夸张,反而有那么几分恰到好处的潇洒和典雅。
俱乐部的几个辣妹,眼神不断往他身上瞟。
“走吧,走吧,换衣服去!现哥、礼杰你俩别玩了。”见明姒来了,成昱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明姒,一会儿我们几个的车随你挑!”虽然说随她挑,但眼神里满是期待和邀请。
明姒想起成昱那平地撞护栏的操作,眼皮一跳,毫不迟疑地说:“我坐喻川的。”
柯礼杰的游戏角色正在等复活,闻言鼓起掌来:“完美避过送命选项!”
“你会后悔的!”成昱站起来挨个儿把他们指了一遍,气呼呼地走了。
打完一局游戏,梁现也收了手机起身,迈开长腿往里走去。
他站起来的时候,目光往这边一扫。明姒的视线不期然地和他的在空中交汇,看见他略微点了下头,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打招呼方式,随意且淡定。
好像大半夜给她发鹦鹉来挑衅的幼稚鬼不是他一样。
更衣室里,明姒听见那几个露腰露腿的辣妹在聊天。
“看到没有,那个男人真的好帅啊!希望一会儿可以坐他的车。是叫梁现吧?”
“那颜、那身材,大明星似的!后来老板让我过来,没把我激动死。”
“呜呜呜,他肯定有女朋友吧?而且看起来是女朋友不少的那种。”
“怕什么?有女朋友还可以分啊——”
接下去就是如何设计接近梁现,最后成为女友候选人的一系列招数了,包括但不限于意外泼水、假装扭到脚之类。
明姒拉上防护服的拉链,锁上柜门走出VIP隔间。
辣妹们的谈话戛然而止,面面相觑。完了,聊得太嗨,没注意到里面还有一个人。而且,好像是梁现的同伴。
明姒则是觉得有点儿新奇——
生平头一次听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叽叽喳喳,聊怎么把她给“绿”了。
梁现他们几个换好了防护服,陆续走出来。
“明姒怎么还没来啊?”成昱东张西望。
“她没半个小时出得来吗,你第一天认识她?”柯礼杰毫不在意。
好在他们对大小姐的磨蹭习以为常,也并不缺乏耐心,很快就自顾自地聊了起来。过了几分钟,成昱“咝”了一声:“不对劲,她是不是晕倒了?梁现,你给她打个电话。”
梁现抬起眼皮:“为什么要我打?”
“给你个机会,缓和你俩的关系。”柯礼杰说。
梁现轻嗤一声,似乎觉得这是个馊主意,不过他还是拿出手机:“她号码多少?”
成昱无语片刻:“你打她微信电话吧,方便点儿。”
梁现收起手机:“打不了。”
喻川:“怎么了?”
梁现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她把我拉黑了。”
喻川疑惑:能笑得出来也是很难理解。
成昱很糟心地说:“没想到你俩关系居然差到这种程度,我当初怎么会听信那种谣言?要是你俩能结婚,柯礼杰都会上树了。”
柯礼杰踹了他一脚:“滚!”
成昱被踹滚了,但是也被踹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又滚回来,说:“现哥,大家都是一块儿长大的,明姒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她要生气也就气那一会儿。我有个给你俩破冰的好主意。”
(下期连载见《花火彩版》2021年3A)
下期预告:
在朋友们的眼皮子底下,明姒和梁现心照不宣地保护好“领证”的秘密。当他们在微信上私聊、互怼时,坐在一旁的好友突然出声:“你俩在聊天?”我看到备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