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琅(丧丧又浪浪)
上期回顾:
祝凯旋穿上了那件有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的校服,云雾来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夏天……
回到酒店套房,云雾来草草洗漱过后就躺到了床上,连护肤时都只随便地往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面霜。
累了一天外加喝了酒,她整个人是很困的。在躺下去之前,她以为自己一沾到枕头就能睡着,谁料到,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祝凯旋那张脸和电梯门关上之后他说的那句话。
“借你吉言,长相厮守,老婆。”
他叫她老婆。
云雾来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祝凯旋偶尔也会叫她老婆,不过很少,他更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
结婚以后,名正言顺地听他叫“老婆”,这还是头一次——如果她没听错的话。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怪异——既是前任,也是夫妻。
很多人得知云雾来和祝凯旋分手都会为他们感到惋惜,好奇心发作的更不在少数。
云雾来很多次与别人说过:“和平分手。”
没有一个人会立刻相信。
金童玉女的校园爱情最终变成分头前行的结局,人们总倾向于给它添上一个惊天动地、戏剧化十足的分手原因,似乎只有这样,才不枉费它轰轰烈烈一场。
“是不是第三者插足啊?”
这往往是大部分人的第一怀疑,怀疑的一般都是祝凯旋,不止因为他是男人,还因为他那双看着就很招桃花的眼睛。
那些年觊觎祝凯旋的女孩子确实不少。长得好看又家境优越的男孩子,走到哪里都是异性的香饽饽。读大学那会,他们虽在同一个城市,但不在同一所学校,更别说后来她出国读研,根本管不了他。
“那是他家里不同意?”
第三者插足导致分手的猜测被否定后,吃瓜群众的第二猜测同样高度统一。
电视剧里、小说里,普通人家的女孩与豪门贵公子相恋,总会遭到男方家长的激烈反对。男方的母亲一身珠光宝气,把女孩约到咖啡厅里,趾高气扬地把一张支票甩出去:“你不就是要钱吗,这里是五百万元,离开我的儿子。”
但是,真的都不是。
没有第三者插足,他们彼此都是忠贞的人,守得住道德底线。
没有家庭的阻碍,当年祝家确实不算非常满意她,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当然更想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但是,祝家很民主,尊重祝凯旋的个人意愿,从来没有给他施加过什么压力。
没有误会,没有狗血,没有难言之隐。
他们只是相恋多年,然后又经历了读研两年的异国恋,就跟很多恋爱长跑和异国恋的情侣一样,在激情退去和分隔两地中,败给了现实而已。
——从最初的争吵不断,到后来的无话可说。
读研二那年,云雾来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Kerr。Kerr看中她的设计才华,邀请她到QC工作。
进QC工作,这意味着她要去法国生活,归期未定,也意味着她要继续和祝凯旋分隔两地。
云雾来没有经历过什么艰难的心路历程,很爽快就做出了决定。QC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顶奢品牌,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可能错过。
祝凯旋充分理解她的选择,没有一句挽留。
毕业以后,云雾来回国办理各项手续。离开锦城去法国那天,祝凯旋送她去的机场。
一路上,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对于这一段感情,他们都已经筋疲力尽。没有人说出“分手”二字,但是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他们岌岌可危的爱情挺不过这一次的离别,结局已定,他们没有挣扎的必要,更没有挣扎的力气。
取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两人一路无言地来到安检处。
云雾来停下脚步。
“能再抱一下吗?”祝凯旋朝她微微伸出双手。
抱住他的瞬间,云雾来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这大约是她最后一次抱他,最后一次以情人的身份见面。
他们甚至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争吵和冷战,其实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还爱不爱他,只是那么多年的青春实在是太沉重了。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她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短暂的拥抱过后,两人分开。
云雾来眼里已经看不出眼泪存在过的痕迹:“那我走了啊。”
祝凯旋点头。
云雾来想了想,觉得生活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于是,她有点言不由衷地跟他说:“祝你幸福。”
说出来以后,她又觉得这不完全是客套,从一定角度来说,也算是她的真心话。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了九年,关系早已不仅是情人,还是互相陪伴的朋友和家人。
虽然想到自己那么多年悉心调教出来的男人有朝一日便宜了别的女人,她很不甘心。
祝凯旋只是看着她,没有说“你也是”。
小气的男人哪,到最后就连句客套的祝福都不肯给她。
“拜拜。”云雾来没有强求,再度告别后,走进安检处,排队等候。
就在她即将走入之际,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祝凯旋竟然还在。
就是这一眼,让他下定了决心。他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太气势汹汹,搞得一边的机场工作人员神经紧张起来,警惕地摸向了后腰的“武器”。
祝凯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从队伍里面拉了出来,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去领证吗?”
云雾来石化。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以防万一,云雾来还是问了一句:“什么证?”
简直是废话,除了结婚证,他们两个还能领什么证。
祝凯旋没有回答说“废话”,执拗地问:“就说你敢不敢?”
他的手攥她攥得很紧,暴露了他说这话时底气不足。
云雾来用五秒钟时间来思考自己的終身大事,然后答应了这个荒唐的邀请。
飞机很快起飞?随便。
行李已经托运?无所谓了。
户口本?能拿就拿,不能拿就偷。
整个过程,她的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像是灵魂飘浮在半空里看自己的肉体在机械地干着一件荒唐至极的事。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沉重,拍合照的时候,就连工作人员都看出不对劲来,装作不经意地来了一句:“婚姻不是儿戏,要对自己负责啊。”
红本子到手,没有任何庆祝可言,云雾来把属于自己的那本结婚证扔进随身背的包里,再度前往机场,搭乘最近的航班离开了锦城。
领证不是和好,他们没有公开,没有给彼此什么承诺,更没有要求对方履行什么义务。在离别之际,他们没有任何温存。
云雾来一直到坐上飞机才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红色结婚证,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有冲动的因素在,被他一激,她不想服输。他一个祝氏集团的独子敢不立婚前协议就跟她结婚,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也因为不甘心,付出那么多年青春,砸了那么多沉没成本下去,她不想就此作罢。
可是归根到底,最大的原因是她舍不得。她舍不得从此和祝凯旋成为陌生人,舍不得让别人拥有他。她答应领证的心态就跟给脑死亡的病人提供维持生命的仪器差不多——只要活着,总比死了好。
反正这年头结了婚又不是不能离,最差的结果就是相看两生厌,互相折磨到白头。
可她想想是和祝凯旋,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祝凯旋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昨天傅行此的婚礼上,为了傅行此还能有力气好好过个新婚之夜,几个伴郎几乎帮忙挡下了所有的酒,其中以他喝得最多。
他醉得走的时候连他的校服都忘记拿了。
醉归醉,意识还在,他非常清楚自己去酒店拿校服碰到云雾来的时候和她说了什么。他叫她老婆。
酒还是起了很大的催化作用,要是没醉,他不会说那些。
不过,既然说都说了,他再装作互不相干也没意思了,不如就顺着昨天晚上那样下去吧。
他给云雾来发了条短信:“云雾来,一起吃个饭。”
云雾来没回复,手机也关机。
当时祝凯旋就有不好的预感,他给宴随打电话想问云雾来的行踪。结果,宴随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他这才想起她和傅行此已经在去度蜜月的飞机上。
没办法,他只能怀着最后的侥幸跑宴森酒店一趟。
他敲了半天她的房门,酒店保洁员走过。
“这里的人已经退房走了。”
云雾来倒也不是故意要跑,她还不至于因为祝凯旋的一句话而怂成那样。
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祝凯旋两次醉酒,都证明他对她还算有点兴趣,第一次是对身体有兴趣,第二次是对心也有那么点意思。
其实也很正常,三年不见面、不联系,争吵和冷战带来的痛和怒都淡了,新鲜感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本来他们两个就是能互相吸引的类型,乍一重逢,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又开始为非作歹。
宴随的婚礼已经结束,云雾来回锦城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虽说Kerr完全没有给她的假期规定时间,但她刚在QC混出点名堂来,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冲动和激情作祟下的产物影响关键的上升期。
短时间内,她不可能回国发展,两个人要是真搞出点什么爱情的名堂来,又得经历一遍充满艰难险阻的异国恋。
会不会是又一次两败俱伤另说,主要她现在不是能为了风花雪月而浪费精力的时候。
权衡利弊过后,云雾来当机立断地买了返回巴黎的机票。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理智、冷静,知道做什么决定才是正确的、长远的。她仅有的几次不顾严重后果做出的感性決定,都与祝凯旋有关。
最典型的就是,分了手,她还跟他去领证。
云雾来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时间倒流,自己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不过这么想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事情全都已经发生了。反正在那时,她甘之如饴,也愿意为一切后果负责,哪怕有朝一日会后悔,都在所不惜。
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当年那种为他奋不顾身的勇气。
去机场之前,云雾来约了云霜吃午饭。
云霜小云雾来三岁,现在二十二岁,马上要进入大四实习期。姐妹俩平时联系不算很频繁,在过去三年里只见过两次,都是云霜到法国找她玩。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云雾来,云霜有点撒娇地贴上来抱了抱她。
姐妹俩流着同样的血,在同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云家没有像大部分二胎家庭一样给过云雾来“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的家训,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后来到了骆家,云雾来已经是有点懂事的年龄,知道寄人篱下比不得在家自在放松,变得很懂事。而云霜还小,没有这方面的心理负担,骆家自觉对云家愧疚,对她们姐妹俩百依百顺。
云霜娇气的性格就是在骆家养成的。
“有两天了,回来参加朋友的婚礼,很快就要走。”云雾来轻轻拍拍她的背,示意她看自己脚边的行李箱。
“那你现在就要走了?”云霜问。
“嗯,下午一点多的飞机。”
“那你前两天怎么不告诉我啊,也没回家来看看。”云霜抱怨着,没坐到她对面,而是跟她挤在同一边坐下来。
“忙。”云雾来往里面坐了一点,给云霜腾出位置,“点菜吧,我时间不多。”
云霜的反应和举手投足没什么演戏的痕迹,要么是演技不错,要么确实是不知情。
非要较真也不是不行,去朝晖苑保安室一问便知,但云雾来没闲到那个地步,更不想跟云霜锱铢必较。
她跟云霜算不上非常亲近,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感情总归是有的。云霜要是能得偿所愿地跟骆洲在一起,她这个做姐姐的乐见其成。
何况,她也确实不方便跟骆家有太多的牵扯。
点完菜,等菜上桌的工夫里,姐妹俩随意地聊着天。
云雾来问云霜:“马上大四了,你们是不是要实习?”
“对的。”云霜抿了一小口大麦茶。
云雾来:“学校包分配吗,找好实习公司了吗?”
“不包分配,不着急,这不是才七月吗?”云霜没什么职业规划,一点也不着急。
云雾来不是很能理解她的优哉游哉:“后天不就八月了?”
“哎呀,姐姐,我还想好好过人生中最后一个暑假呢。实习不就是糊弄个实习报告吗。”云霜不想再聊与工作相关的话题。
得,皇帝不急太监急。
云霜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以云雾来在锦城的人脉,不管是宴随家的宴森集团,还是傅行此家的宗扬集团,再不济还有便宜老公祝凯旋家的公司,塞个人进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看到云霜这个态度,云雾来选择闭嘴。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不多管闲事祸害别人了。
祝凯旋的助理祖婉敏感地察觉到,最近几天自家上司的情绪貌似不太好。
祝凯旋平时没什么集团继承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虽不至于轻浮,但确实是很擅长在三言两语间满足女生精神快乐的那种类型,全部门的单身女性都指望着他刺激荷尔蒙过活。
但是最近,他整个人变得异常挑剔。就算是再漂亮的女人往他跟前站,他都不带正眼看的。霸道总裁放在小说里、电视剧里的确很“苏”,但是放在现实里,全部门只有噤若寒蝉的苦。
今天也不例外,祝凯旋只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就进了办公室,半天都没有出来。
到了下班时间,他不走,祖婉也不敢走。
等到晚上九点多,没等到他下班,倒是接到了他母亲邓华风女士的电话,祖婉毕恭毕敬地应了,敲了他的门,把手机递过去。
“在忙,没看到。”祝凯旋接起电话,语气很不耐烦,“所以,您又生什么病了?”
祖婉确定了,自家上司的心情是真的不太好,她难得见识到他的负面情绪。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祝凯旋说:“‘狼来了’玩多了,还怪我不信。”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站起来拿了外套。
邓女士找自己什么事,祝凯旋非常清楚,所以才不接电话。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回父母家,他就看到一个精气神十足的母亲大人。他无语了,扭头想走。
“回来。”邓华风眼睛一瞪。
祝凯旋没好气:“不是说病了吗?”
“很快就要病了。”邓华风恨铁不成钢,“行此都结婚了,你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着落,我就算没病,也要给你气出病来了。你小姨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祝凯旋平常愿意哄着母亲,现在他心情不佳,自身难保,没有多余的精力安抚别人的情绪:“就这事?免谈。说完没,说完了,我走了。”
“你为什么不去?”邓华风问。
祝凯旋:“我不是从来都不去吗。”
邓华风沉默一会,难得没有继续劝说他去相亲:“我虽然没去喝喜酒,但我听说了。”
祝凯旋:“听说什么了?”
邓华风一脸八卦:“你大学那会交的那个女朋友也在,我还记得她叫什么,叫云雾来对不对?人家说要跟你百年好合。”
“她说长相厮守。”祝凯旋纠正。
邓华风很虚心地改正了:“哦,对,长相厮守。意思差不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这个,祝凯旋就一肚子无名之火:“她口误。”
这女人大庭广众之下来那一出,也不知道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的。现在一传十、十传百,连他家里人都知道了,她却是扭头走得头也不回,連声招呼都不跟他打。
把他当什么了?
邓华风撺掇他:“她结婚没有?没有,你去追回来嘛。早知道你在她之后就不肯交女朋友,我当时就应该双手双脚赞成你们两个。要是你们一毕业就结婚的话,现在我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祝凯旋匪夷所思地看过去:“这下你不嫌弃人家和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了?”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那明明是你爸嫌弃的。”几年前说过的话,现在邓华风完全不认了,“别说门不当户不对了,现在就是个离异带小孩的也行,比我老的也行,我都不管了。你妈我没别的要求,只要你找的是个女的就行。别人贪财就贪财,贪色就贪色,你赶紧把婚事定下来,然后给我生个孙子孙女什么的。你知不知道,你明年就三十岁了?”
“我明年二十八岁。”
“谁跟你讲周岁。”
“就算虚岁,那我也是二十九岁。”
“二十九岁四舍五入还不是三十岁?”邓华风理直气壮,“你体谅一下妈妈不行吗,我五十岁的人了,想抱个孙子孙女,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邓华风今年五十五岁,在自己的年龄面前,她不讲虚岁了,更不讲四舍五入了,抹掉五岁,眼睛都不眨一下。
母亲一贯的胡搅蛮缠又犯了,祝凯旋现在是真没法跟她心平气和地聊下去,不然他没法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心情不佳而迁怒母亲,而一旦他让母亲不痛快,祝家就要大乱。
因为他的父亲祝杭,江湖人称“宠妻狂魔”。自己宠老婆就算了,还强迫儿子也宠。
邓华风是站在祝家食物链顶端的女人。祝凯旋和女人打交道的能力,全是拜她所赐。
这一趟回家搞得祝凯旋越发心烦意乱。他耐着性子跟邓华风周旋几句后勉强脱身,在家门口和祝杭碰到。
祝杭正在打电话,敷衍地冲儿子点了一下头当作打招呼。
祝凯旋回以同样的打招呼方式。
擦肩而过的瞬间,祝凯旋听到父亲说:“终于敲定Quennell Cooper十一月春夏秀场了?哦,那就好,算他将功补过,我暂时放他一马,但是挑个办事机灵点的负责跟进。”
祝凯旋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跟大部分直男一样,他并不是很理解所谓的时尚,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每天早上走进衣帽间打开衣橱,拿上哪套就穿哪套。
自从云雾来去了QC工作,他既没有刻意避开他家的任何衣饰鞋包,也没有专门挑他家的买,换而言之,他是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消费者心态在面对这个品牌。
不过,有的时候,他会对Quennell Cooper这串英文字符格外敏感些——不管是眼睛,还是耳朵。
祝杭注意到儿子停下脚步,也扭头看过去,比了个“怎么了”的口型。
祝凯旋轻轻哂笑一声,兀自走开了——不想管云雾来的事。
祝杭进了屋,看到邓华风坐在沙发上,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他心中了然,近几年,儿子的婚事成了家里最大的导火索。
祝凯旋二十七岁的年纪,说年轻也年轻,确实还没到火烧眉毛急着结婚的地步,祝杭和邓华风当年结婚也不早。但主要问题是祝凯旋面对婚姻的态度非常不端正,按照这样下去,他孤独终老不是不可能。
祝家要是普通人家也就算了,祝杭可以勉强接受儿子按照自己的喜好过人生,可问题是,祝家是真的有金山银山,要是香火就断在祝凯旋这一辈,那他祝杭一辈子辛辛苦苦是要便宜谁?
祝凯旋曾提供了一个非常可行的办法:“那要不这样,我努力一点,争取在活着的时候把我们家的钱花光。”
这叫什么混账话?!一想起来,祝杭就火冒三丈。
“老祝,你说阿凯是还惦记着他读书那会谈的女朋友吗?”邓华风惆怅地问。
“应该不至于。”祝杭当时也在喜宴现场,几年没见云雾来,他没当场认出这个曾经的准儿媳来,是事后才被别人科普说那个“长相厮守”的姑娘是谁。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没发觉两人有什么异常,互动十分冷淡,他道:“再说了,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吗,人精一个,要真惦记着,早就出手了。”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呢?”邓华风是真的想不通,她常常想着祝凯旋的事情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但他读书那会“非卿不娶”的劲头不可能是假的。
“谁知道呢。”
邓华风冥思苦想:“老祝,你说阿凯这个年纪,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吧,又一个人住,他带女孩子回家吗?”
云雾来自回到巴黎,就马不停蹄地重新投入工作。
十一月份,QC将在中国举办时装秀。随着中国消费者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QC对中国市场的重视也与日俱增,这是QC第三次,同时也是连续第二年在中国举办时装秀。
这一次,秀场的举办城市选在了锦城。
时装秀的数个系列也应景地选择了中国风主题,其中包括My Bride。
Kerr二度选择将My Bride作为大轴系列登场。因为前一次的大获成功,没有人再对这个决定有任何的异议。
而云雾来也将在这场时装秀上正式以“Lai”的身份公开露面。
她已经站稳了脚跟,可以面对外界的关注带来的干扰,又恰逢秀场在锦城举行,无论是时机,还是地点,对她公开身份而言都再合适不过。
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在回国参加婚礼之前,云雾来已经交了数份让Kerr十分满意的设计作品,应付十一月的秀场已经绰绰有余。
这次回来,云雾来又交了一份作品,灵感是她在飞机上想出来的,最初的那份草稿,她画在垃圾袋上。
大拖尾黑纱,盘金印染刺绣,华丽繁复非常,难得的是在华丽的同时没有失去她一贯仙气缥缈的个人风格。
毫无疑问的闭幕作品。
Kerr盯着看了一会,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吹一通“彩虹屁”,而是嘴角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坏笑来,带着几分探究地问道:“你这次回国,有艳遇?”
“啊?”云雾来愣了一下。
这是她至今为止最喜欢的个人作品,无耻一点说,她就是做好了准备接受Kerr的花式吹捧的。
谁能想到被他窥探到了私生活。
“再不济,你也肯定是碰到缪斯男神了。”Kerr言之凿凿,“我能感觉到,你的灵感来了一次彻底的大爆发。”
云雾来打死不认:“没有,可能是太久没回故乡,乍一回去,就萌生了不少想法。”
什么缪斯男神?祝凯旋吗?呸。
敢情她好不容易福至心灵一把,到头来全是他的功劳。
那她宁可把功劳归给锦城。
她否认得这么坚决,Kerr有点可惜地摇了摇头:“我建议你谈恋爱,爱情是最佳的灵感来源,说不定你一谈恋爱,你的灵感会来一次火山爆发。”
云雾来:“一谈恋爱,我说不定就会荒废事业,成天想着回国跟他团聚。”
Kerr很费解:“你为什么要回國,你就不能在这里找个人谈恋爱吗?”
云雾来顿住。反应过来以后,她头疼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按照她目前的情感状况,她确实没有必要把自己的选择局限在某一个特定的人身上。
她跟祝凯旋的婚姻,从来只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最后的退路,除此之外,并没有限制彼此的人身自由,一旦有人找到新欢,这退路就随时可以销毁。
半晌,她强行解释道:“我喜欢中国男人。”
“这里也有中国男人。”Kerr说。
这年头,世界各地都能看到中国人的身影,在巴黎也不例外,她真的想找中国男人,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Kerr只当云雾来是有什么恋爱障碍,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没话说了吧。”
云雾来确实没话说了。
转眼间,云雾来离开锦城一个月了。
祝凯旋的生活早已彻底回归到没有被她打扰时的状态,早晨出门上班,晚上下班回家,偶尔和朋友小聚。不过,傅行此结了婚,有了家庭的约束,不可能还像从前一样总是跟他厮混在一起,剩下倪冬、耗子那些人,默契程度远不如和傅行此,一起玩玩闹闹也不是不开心,但总归少了点什么。
所以,他回父母家的次数多了些。
可惜家庭有的时候也不是温暖的避风港湾。
比如,当他一周内第三次回家吃晚饭时,邓华风怀疑地眯起了眼睛:“你最近老是跑回来干什么?”
祝凯旋反问:“你以前不是总想我多回来陪你?”
邓华风“嘁”了一声,揭穿道:“是不是因为行此结婚了,忙着陪老婆,没空陪你了?”
邓华风还没完:“你就等着吧,等到时候倪冬、耗子他们都结了婚,你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算人家不嫌弃你,带你一起玩,别人全是成双入对、有说有笑的,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她“啧”个不停,“真是想想都凄凉。”
祝凯旋从此降低了回家的频率,省得他妈思维发散,对他冷嘲热讽个没完没了。
不过,孤家寡人的生活,确实有点寂寞。
这天他照常上班,电梯关门前,他看到一个人影远远地走过。
不算非常熟悉,仅有过数面之缘,不过从法律意义上来说,那是他小姨子。算算年纪,她应该是在读大四,是实习的时候了。
进办公室之前,祝凯旋找祖婉确认。
祖婉身旁坐着的姑娘,是张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面孔,嫩生生的,很是漂亮。跟他对视的时候,她想闪躲,却还要故作镇定,眼神里带了某种显而易见的渴望。
“新来的?”祝凯旋随口问道。
祖婉代替那个姑娘作答:“总裁办派下来的,说是再给您加个助理。”
祝凯旋没在意,近年来,他所在部门的平均颜值水平一直是全公司最高的。
他问祖婉:“我们公司最近有在招实习生吗?”
“我找人事部确认一下。”祖婉说。
五分钟后,祖婉敲祝凯旋的门:“祝总,人事部说在招。”
“哦,那再问一下公司最近有没有招一个叫云霜的实习生,或者今天有没有一个叫云霜的来面试。”
祖婉对着话筒问了一句,很快得到回答:“有的,祝总,有个叫云霜的来面试娱乐部的策划助理岗位。”
“嗯。”祝凯旋头也不抬,“那留下吧,不用声张,也不用让她本人知道。”
有首歌唱得好,世上只有姐夫好。
因为云霜,祝凯旋再度想起了云雾来。
在此之前,他有几天没怎么想起她了。
他当时没问父亲,不过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地听到风声了。QC十一月的锦城时装秀,跟原本的合作伙伴谈崩了,现如今换成了他们帷风,合同的签订流程已经走完。届时,帷风将负责QC的场地、宣传、发行、公关、网络数字播映等一系列幕后工作,并得到了独家冠名权。
QC将是帷风涉猎时尚行业的第一步棋,因此公司上下格外重视,连祝杭都颇为关注,过问了好几次。
总之,十一月,云雾来会回来。
午休时间,祝凯旋到沙发上躺着睡了一会午觉,半梦半醒间,闻到身边有女人的香水味,有点甜腻,所幸很淡,倒还挺好闻。
他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祖婉贴心地在他的办公室里放了什么香薰,没料到这气味越来越真实,越来越近。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首先入眼的,是女人拉得很低的领口。
祝凯旋蹙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梦,再往上看去,只见早上坐在祖婉身边的那个新人蹲在他的身边,怯生生地叫道:“祝总。”
祝凯旋进自家公司几年,大家都知道他是帷风的太子爷,“帷风太子妃”这个头衔的诱惑力巨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他别有企图的女人,他遇见过不少,大胆的、含蓄的,手段各有千秋,但直接到这种地步的,还是头一个。
他避开,冲着办公室门的方向喊道:“祖婉。”
祖婉匆匆跑进来,看到眼前的形势,傻了眼。
“弄走。”祝凯旋站起来,脸色很难看,“你去问清楚,这是总裁办谁派下来的人。”
十几分钟后,他接到一通电话。
邓华风语气忐忑,隔着话筒,祝凯旋都能感觉到她的踌躇和尴尬:“儿子,你跟妈妈老实说,你的身体,就是……就是那方面啦……有没有问题?妈妈思来想去,只剩这个原因了。”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祝凯旋闭着眼睛捏了捏山根,再睁开眼睛,刚好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开天空,生出枝丫状的分叉,映在他的眼中。他很克制地问了一句:“邓女士,您疯了吗?”
鄧华风心虚地干笑起来:“妈妈就是随口问问,你别当真。”
“挂了。”祝凯旋说。
“我问过你们小区的物业了,这两个月来,你每天都是一个人回家。”一听儿子要挂电话,邓华风拿出母亲的威严,理直气壮起来,“而且,今天人家姑娘都这么主动了,你也不上钩。我只是合理怀疑,不是就不是嘛,妈妈也只是关心……”
祝凯旋抓到了重点,打断她:“所以,你还买通我小区的物业了?”
几秒钟诡异的沉默过后,邓华风很真诚地说:“我也觉得他们随意泄露户主的隐私很不像话。”
邓华风:“妈妈已经换了个电话号码投诉过他们了。”
邓华风安慰道:“你就放心吧,啊。”
祝凯旋心服口服。什么叫“钓鱼执法”,什么叫“过河拆桥”,邓华风全给物业完美地诠释了一遍。
如果电话那头不是邓华风,祝凯旋不可能忍得住不说出那句脏话。
下期预告:
祝凯旋隐藏的已婚身份被父母发现,祝父不禁勃然大怒。这时恰好云雾来发现,她主场的秀的承办方竟然是祝凯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