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蓉 田兴斌
【摘要】 《奇葩说》作为一个娱乐辩论节目,自2014年在网络视频平台爱奇艺推出之后,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和强烈的反响。在传统电视辩论赛日渐式微的今天,《奇葩说》这类新型娱乐辩论节目的出现给辩论赛增添了活力。本文基于凯姆·帕尔曼的论辩理论与说服策略,以《奇葩说第六季》中各辩手的辩词为研究对象,分析各辩手所使用的辩论技巧,探索娱乐辩论话语的语言特点及其传达的价值。
【关键词】 《奇葩说》;娱乐辩论话语;语言特点;论辩策略
【中图分类号】G222 【文獻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8-0094-03
基金项目:铜仁学院学科建设与研究生教育专项项目“田兴斌应用语言学研究生导师工作室”(基金编号:tyxkxm
[2018]15号)。
一、引言
1988年,以中央电视台推出的亚洲大专中文辩论赛为代表,电视辩论进入了中国民众的视野。21世纪以来,国辩收视率持续下滑。到2013年,中央电视台宣布无限期停办国际大专辩论赛,电视辩论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在这种情况下,网络娱乐辩论类综艺节目《奇葩说》异军突起,因其新颖的节目设置、接地气的话题与形象生动的语言给辩论界带来了新的活力。
目前已有很多学者从广告学、传播学等角度分析了《奇葩说》成功的原因。此外,有学者从语用角度分析《奇葩说》的话语;还有学者研究《奇葩说》的节目特征、创新价值以及发展前途,但是从修辞学角度分析《奇葩说》的研究相对较少。
本文运用凯姆·帕尔曼的论辩理论和说服策略分析《奇葩说》的辩论技巧,挖掘娱乐辩论话语的语言特点及其价值。
二、凯姆·帕尔曼的论辩理论和说服策略
(一)顺应受众
帕尔曼认为论辩即是通过话语影响受众对论点的信奉程度,营造或加强人们内心对某个论点的信服和认同。论辩的成败取决于论辩者是否能通过与受众的接触和交流赢得信奉。受众是帕尔曼论辩理论体系中的核心概念,论辩者应做到自己的努力无不是在顺应受众、满足其要求。
此外,在论辩话语中,受众并不等同于与论辩者在现场交流的人,而是论辩者在论辩之前尽可能多地收集受众信息,根据这些信息构筑一个最接近真实情况的普世受众。论辩者所讲的论据不仅对眼前具体的受众,而是对古往今来所有有理性、通情达理的人,都具有说服力。
以此,对论辩者观点持不同意见的受众成员就被排除在普世受众的范围之外,由于受到论辩者构筑的普世受众带来的压力,持不同观点的受众便会暂时放弃自己的观点而被迫接受论辩者的观点。
(二)论辩的出发点
论辩的运作方式决定了论辩者只能选择那些已被受众接受的见解作为自己的出发点,也就是论据或前提[1]。论辩出发点的论据分为两大类:真实类和偏好类。
真实类指受众确信是真实的各类见解,又分为事实、真理和认定。其中事实指一些存在或发生的状况是受众们认为千真万确的,是受众认为可靠的事实表述。真理和认定的确定性跟事实相比是稍微弱化的事实表述。认定指的是受众对在正常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或出现什么情况具有十分坚定的信念。当事实和真理不是作为出发点进行论述而是作为结论,那这些事实和真理就有可能受到质疑。
偏好类指受众偏好、喜爱或信服的有关辩论的见解,进一步分为价值、价值阶和偏好域。价值是偏好类的中心,是在人们对比两个事物时才出现。价值阶指按价值对受众的重要性进行排列。受众对价值的信奉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论辩者可以让最有利于自己论辩的价值阶占据主导地位。帕尔曼将偏好域又分为数量和质量两类。数量偏好域为判断事物好坏的标准,质量偏好域强调事物的独特性和不可修复等。这些真实类和偏好类在论辩过程中起着信奉载体的作用,即受众对其已报有认可的态度。总之,事实、真理、认定、价值、价值阶和偏好域都可以成为论辩出发点的论据。
(三)论辩技巧
如何将受众的偏好由出发点转移到他们尚未接受的结论。帕尔曼认为这一转移手段就是论辩技巧。帕尔曼将这些技巧分为结合和离解。
结合技巧指把原本独立的部分结合起来,又可分为类逻辑、基于现实结构的论辩和建立现实结构的论辩。类逻辑的目的是要在具体语境中获得受众信任。基于现实结构的论辩指的是将受众在现实中接受的结构与辩论的结构结合在一起,使受众更容易将对现实中结构的信任转到论点上。基于现实结构的论辩包括序列关系结合和共存关系结合。序列关系结合指因果结合以及手段和目的的结合等等。共存关系的结合包括本质结合表象、整体结合部分以及人与行为结合等等。建立现实结构的论辩指使用一个受众十分相信的范例,使受众认为目前讨论的论点与他们深信不疑的范例是极为相似的。离解技巧指将原本联系紧密的整体划分为互不相关的独立部分。
在论辩中,论辩者可能会同时应用多种技巧,结合和离解技巧相互结合,论辩者根据自己的需求决定哪类技巧占得比重大。
三、分析讨论
语料选自《奇葩说第六季》2019年10月31日至2019年11月28日,共10期节目,将辩论文本进行语音转写,并人工校对之后,共有10500字。通过统计分析,得出下表结果:
(一)面向受众
如表1所示,在语料中共有36场论辩,其中31场,辩手都是面向受众、顺应受众,将自己和受众放在同一个位置,甚至是更低的位置来争取受众。
首先,辩手们经常用“朋友们、我们大家和希望”等词,拉近自己与听众之间的距离,让听众更能站到辩手的位置来思考问题,从而更容易接受辩手的观点。在辩题“正确的废话,还要说吗?”中,正方辩手杨奇函从一开始就讲:“来,朋友们。拿到这个辩题,我百感交集。为啥呢?众所周知,我是一个爱说废话的人,因为我们这种坦白讲,情商不高的人,不让说废话,那就没有话可以说了。”在他的论辩中,他使用了“朋友们、我们”这样的词汇,让听众们感觉到这个辩手非常的接地气且有亲和力。即使在不知晓接下来辩手的观点是否符合听众的期望之时,就给了听众一个不错的印象,听众们自然而然就被吸引了过去。
其次,《奇葩说》中所有的辩题都选择的是比较接地气的热点,比如“异地恋伴侣反对我和异性合租,我该搬吗?”“我让最好的朋友帮我追暗恋对象,结果他俩在一起了,我该不该绝交?”“公共场所遇到熊孩子,他的父母无动于衷,我该不该教育他们?”等。论辩者和受众同属于一个文化和社会,接受共同的交谈规则和社会生活规范,如“我让最好的朋友帮我追暗恋对象,结果他俩在一起了,我该不该绝交”,可能大多数的受众根据自身的生活准则,更倾向于某一方的辩手,那么这一方辩手在议题选择这个地方就让受众更容易接受,更容易获得信服。
最后,论辩者所讲的论据不仅对眼前具体的受众,而且对古往今来所有有理性、通情达理的人,都具有说服力。以此,对论辩者观点持不同意见的受众成员就被排除在普世受众的范围之外,以此迫使持不同觀点的受众暂时放弃自己的观点而接受论辩者的观点。如,马薇薇说:“华希,第一个问题,你认为买奢侈品包包,两万块钱一个的,这种叫作省钱行为是吧?第二,你认为贵族穿经典款定制西装,也是一种省钱行为?”华希说:“他们这辈子可能就买那么一套,不买那么多。”马薇薇说:“你真是没过过贵族生活!”在马薇薇讲出“你真是没过过贵族生活”这句话时,她就在给反方辩手和支持反方辩手的受众施加压力,如果你不接受我的观点,你就处于一个低端下层的位置,迫使反方辩手和持不同观点的受众接受论辩者的观点。
(二)论据的选择技巧
所谓论据就是选择那些已被受众接受的见解,共有六小类,即真实、真理、认定、价值、价值阶和偏好域。从表1中可知,在奇葩说的辩论中,辩手更喜欢使用真实和价值阶这两种论据来说服受众。
在“每个人都可以按键复活一位最爱的人,你支持吗?”这一辩题中,程思博说:“首先,一个人活着肯定是一件好事,对吧?第二,我最爱的人他肯定是一个人,所以让我最爱的人活着肯定是一件好事,有什么问题呢,就这么简单。”真实指一些存在或发生的状况是受众们认为千真万确的,是受众认为可靠的事实表述。程思博的话在听众心中这就是真实的,人活着的却是一件好事,我爱的是一个人,让我爱的人活着肯定是好事。这一逻辑出来,就让听众觉得这个论据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他所说的话就更容易让人信服。
此外,在辩题“公共场所遇到熊孩子,他的父母无动于衷,我该不该教育他们”中,岳岳说:“说到教育啊,大家可能上来想到的是教训,就是网上那种过肩摔、飞毛腿,最轻也是指着鼻子骂这种,教育远不止于此,在这个社会上,人们通过语言互相交流,通过行为互相影响,其实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在渗透着教育。放到我们这道题里面呢,这个熊孩子上天入地撒泼打滚,你人身在这个场景之中,不管你做什么,你的言语行为都会被他所感受到,从而对他产生教育。”大家生活在同一个社会环境中,对于岳岳说的这个道理,毋庸置疑,大多数人认为是正确的。因此,岳岳在论辩中对论据的选择非常有针对性,选择大家都认可的事情为依据,为之后的辩论打下了基础,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印象分。
在论辩的依据选择中,价值阶也得到了广泛应用。虽然帕尔曼将所有的价值观念都归入非普世的、主观的偏好类,但他并不否认价值在论辩中的重要作用。在辩题“如果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你愿意成为一个高智商的讨厌鬼吗”中,廖哲逸的论据便属于价值阶类。他说:“我觉得这个题目很阴险,因为他设定的第一个陷阱是要你变成一个讨厌鬼。要我的话,我宁愿当一个低智商的讨厌鬼,也不要做一个高智商的讨厌鬼。”宁愿当一个低智商的讨厌鬼,也不要做一个高智商的讨厌鬼,便是他按价值对重要性进行的排序。在廖哲逸的观念里,低智商的讨厌鬼要优于高智商的讨厌鬼。至于这一论据能否为受众所接受,还需要接下来辩论中技巧的使用,使论据变为受众信奉的结论。
(三)论辩技巧
在表1中,可以看出,帕尔曼所提出的三个辩论技巧中,基于现实的论辩技巧最受欢迎,其次是建构现实的论辩技巧。
基于现实结构的论辩指的是将受众在现实中接受的结构与辩论的结构结合在一起,使受众更容易将对现实中结构的信任转到论点上。在辩题“异地恋伴侣反对我和异性合租,我该搬吗”中,星悦反对搬家。她说:“这是我千辛万苦找到的房子,你们肯定知道在北京找房子有多难吧,好的房子都超级贵,便宜的房子都在昌平,我作为一个外国人,我在中国找房子就更难了,因为很多时候我们提交申请房子,房东一看就直接拒绝掉,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是外国人,我们无法沟通,我们听不懂,所以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我能接受的房子,结果你就让我搬走,你是人吗?”在星悦的论辩中,使用的是原因和结果相结合的方式。“北京的房子难找,我不搬家”这样一个论点,星悦成功地让受众相信她的前提和结论存在着因果关系,从而使二者紧密地结合起来。她就通过现实结构的征用实现了受众的信奉转移。
所谓建立现实结构的论辩指的是引进一个受众深信不疑的范例、类比等,并使他们相信正被讨论的问题与所提到的范例或类比具有同构性。
如在辩题“如果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你愿意成为一个高智商的讨厌鬼吗”中,廖哲逸讲述威廉·詹姆斯·席德斯的一生,他这个人智商高达300,4岁就会四种语言,7岁考上哈佛,8岁就写了4本书,但在他21岁的时候,正值美国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期,他提出非常多反战学说,却被大家贴上不爱美国的标签,每个人都唾弃他,他父母甚至威胁要送他去精神病院做思想改造,所以他死前一个人望着天空轻声说着:“上帝,拜托,我真的好爱这个世界。”他用这个例子说明为什么他宁愿当一个低智商的讨厌鬼,也不要做一个高智商的讨厌鬼,因为他从这个例子中看到了与辩题同质的内容,就算你今天有高智商,但是大家不需要你,讨厌你,这个世界就不会留给你爱的空间,你这辈子成了最边缘的孤儿,今天给了你高智商,却没有给你能够承担这些重担的其他能力,像是沟通的能力、抗压的能力和适应的能力,这个都要靠你自己。所以他觉得这反而是一个诅咒,跟魔鬼的交易成了你这辈子都逃脱不了的宿命。廖哲逸通过举一个与正被讨论的问题拥有相同本质的例子,来获得受众的信奉。
又如岳岳在“公共场所遇到熊孩子,他的父母无动于衷,我该不该教育他们”辩题中,提出的对待熊孩子的方法是把我的耐心给到这些正在吵闹的孩子,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闹了,父母也可以休息了。
在论辩过程中,他用自己的例子进行了建构。我小时候就被这么教育过,在我是熊孩子的时候,有一次跟父母走亲戚,父母上楼去嘘寒问暖了,我就没事干,感觉无聊,就在楼下捡一个垃圾堆里的灯泡,捡起来就往墙上扔,就很吵,然后路过的人都绕着走。这个时候,一个邻居哥哥拿了一个飞镖盘下来,陪我玩一会儿,后来他就有事忙他的去了,我就安安静静地玩了一下午飞镖。他的这个例子与这个辩题中他提出的对待熊孩子的办法如出一辙,所以通过自己的例子证明这个方法行之有效之后,实现了受众的信奉转移。
四、结语
本文基于凯姆·帕尔曼的论辩理论与说服策略,以《奇葩说第六季》中各辩手的辩词为研究对象,分析出在论辩出发点方面,各辩手在论辩过程中更常使用真实和价值阶这两种论据;在论辩技巧方面,基于现实结构的论辩和建构现实的论辩技巧出现的频次更高。
此外,这也证明帕尔曼的论辩理论也同样适用于中文的论辩语篇。娱乐节目的论辩语言比较幽默,使用的范例也比较“接地气”。
在之后的研究中,可以对娱乐论辩语篇中现实结构的论辩和建构现实的论辩技巧高频次出现的原因做进一步分析。
参考文献:
[1]刘亚猛.西方修辞学史[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2]周强,张福勇.凯姆·帕尔曼的论辩理论研究[J].外语研究,2014,(03):38-42.
[3]周强.当代中国论辩研究的历时及跨文化比较研究[D].福建师范大学,2011.
作者简介:
原蓉,女,山西晋中人,硕士研究生,外国语言文学(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专业,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
田兴斌,通讯作者,男,贵州铜仁人,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二语习得与跨文化交际。